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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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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主球准确无误地撞击到4号球,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在林以柠惊讶的视线里,4号球从蓝绒桌面一跳而起,短而窄的弧度,直接撞上7号球。

    7号球落袋。

    “卧槽,牛逼!”

    “你析哥就是你析哥!”

    “服不服?”

    包厢里响起一阵赞叹。

    林以柠身边,桑鹊也啧了两声,“校草可以啊,这波装逼,我给满分。”

    林以柠轻抿着唇,嘴角的梨涡隐现。她觉得桑鹊说话很有趣,更因为晏析打破僵局进球而开心。

    一旁,花衬衫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晏析抬了下眼,视线里,吊灯映着林以柠白皙的脸,乌黑的瞳仁清澈明亮,嘴角还有个浅浅的小梨涡。

    他微微勾了下唇,眼底有笑意一掠而过,是那种赛场上和队友心照不宣的对视。林以柠却被这个笑晃了眼,心口像是突然被揣了只小兔子,拼了命的蹦跶。她努力压下闹腾的兔子,再抬眼时,晏析早已经收回视线,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球桌上。

    一颗。

    两颗。

    三颗。

    直到九号球稳稳落袋,一杆清台,包厢里欢呼声四起。

    晏析缓缓直起身,收了球杆。他倚在球桌边,后颈微低,颈骨的凸起隐在衣领的边缘。

    花衬衫输了球,面色难看到极致,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起哄,“愿赌服输啊,刚怎么说的来着?”

    “跪下叫爸爸!”有人笑着附和。

    花衬衫的脸又黑了几分。

    晏析撩起眼皮,瞥了眼对方,唇角扯出浅淡弧度,“千万别。”

    再明显不过的嫌弃。

    他本就不在意这个赌注,不过是一时兴起。包厢里的一众人却闹腾了起来,耳边皆是嗡嗡的欢闹声。

    晏析看了眼时间,将球杆收进盒里,“走了。”

    他的声音不高,混在嘈杂的人声里,可林以柠还是清晰的分辨出来,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

    林以柠的视线下意识的扫过墙上的挂钟,十点零五分,距离他刚才说的“十分钟”,居然一分不差。

    一如他刚才俯身教她如何开球,明明散漫又顽劣的一个人,可该有的分寸却拿捏得很好,甚至是精准。

    见晏析要走,莫西干赶忙过来拦住,“十一点还不到,就走了?”

    “就是,析哥,等会儿咱再换个地方续摊。”有人围上来,勾住晏析的脖颈,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笑骂了声“滚”。

    偏低的音色。

    林以柠走到沙发边,拿起搭在椅背上棉衣,她咽了咽嗓子,喉咙有点干。

    “你这就要回家了吗?不再玩儿会儿?”桑鹊对林以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嗳,你要不要喝点饮料?”

    林以柠见晏析还被围在人群中,好像一时半刻脱不了身。

    “好。”她点头。

    “行,我给你倒。”桑鹊利落转过身,从大理石茶几上拎起一个果绿色酒瓶,薄荷色的液体汩汩注入透亮的玻璃杯。

    “给。”

    林以柠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鼻息间有淡淡的卡曼橘香气,她沿着杯壁抿了一口,果香混着淡淡酒香滑进口腔,清甜里带着辛辣。

    “咳——咳咳——”林以柠不受控制得咳了起来,她着实没想到,这饮料还带着度数。

    桑鹊睁圆眼睛看她,愣愣得没反应过来。

    生理性的泪水逼上眼角,林以柠乌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色。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桑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以柠应该从来没沾过酒。她见茶几上有个空杯,忙倒了白水递给林以柠。

    林以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辛辣。

    这边的声响惊动了周围人,不少人看过来,晏析的视线落在林以柠身上,看见她眼角的薄红和湿。

    他微微皱眉。

    身边的人察觉他的不悦,让开路,晏析大步走过来,在林以柠面前站定,又抬眼瞥向她身后的桑鹊。

    桑鹊早就收了笑,这会儿被晏析盯得脊背发毛。

    “不是……我不知道她没喝过酒。”

    林以柠压着有点发麻的舌根,在晏析疏冷的视线里软乎乎开口:“没事,其实……还挺好喝的。”

    她声音很小,乖得像兔子,水亮的眸子里却带着隐隐的兴奋。

    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今晚发生的事,让林以柠觉得非常刺激。

    “是吧。”桑鹊一秒笑弯眼,不怕死的补了句。在晏析二度兴师问罪前,果断躲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后。

    晏析的视线重新落回林以柠身上,在确定她只是有些被酒呛到,眸底几不可查的虑色才悄无声息地褪去。

    他提着杆箱,从林以柠身边绕过,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才发现自己原来放杯子的地方空着。

    再看林以柠,乖乖站在原地,手里正捧着个玻璃杯。

    “卧槽!”桑鹊拍了下脑门,“我……我没注意。”

    晏析有洁癖,像杯子这种私人物品,他从来不会和人共用,关系再好也不行。

    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

    瞥见他微微蹙眉,桑鹊抓着身前男人的手臂,又往后躲了躲。

    林以柠也终于反应过来,她手里的杯子是晏析方才用过的。尴尬和羞赧交织,白皙的脸颊瞬间爬上霞色,“我……对……”

    “没事。”

    晏析开口,极淡的两个字。

    桑鹊:诶……?

    林以柠道歉的话没能说出口,只捧着杯子,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杯子里装了冰过的白水,却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只要一想到这个杯子是他方才用过的,脸颊就跟着手心一起,不可控制地开始发烫。

    而晏析那句不计较的“没事”,更是让身边的一圈人颇感意外。有人暧昧的吹了声口哨,“一家人,就是不一样。”

    林以柠凝白的脸颊更红了。

    晏析抬眼朝那人看过去,笑意散漫,“要不,你也跟我来一局?”

    吹口哨的男生连忙摆手,“析哥,我错了,不敢了。”

    晏析哼笑了声,视线掠过林以柠,“走了。”

    这回林以柠一点不敢耽搁,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连忙跟上。身后响起桑鹊的娇嚷声,“林妹妹,有空出来玩儿啊。”

    离开密封的环境,林以柠长长舒了口气,脸颊薄红未褪,后背还浸着层薄薄的汗。

    晏析侧头瞥向她,女孩子凝白的耳尖从头发里钻出来,显而易见的红。

    林以柠虽然低着眼,可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这样的注视,让心口原本已经消停的小兔子又活跃了起来。

    她咽了咽了嗓子,下意识放慢脚步。

    晏析看她整个耳廓红透,眼睫还颤了下,收回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廊的灯在他们身后拉下一双影子,交叠在一起,有点亲昵。

    林以柠低着头,一步一步,盯着地上的影子走。

    曾几何时,她也偷偷做过这样的事。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大多时候都是她远远看着他,偶尔不经意的靠近,就能让她心悸许久。

    她把心思藏的严严实实,连陆晶晶都没能发现。

    蓦地,一道轻浮不屑的男声响起:“老太太喜欢他有什么用,都八十多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等她死了,晏家还不是我妈说了算?”

    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步子,林以柠差点没反映过来,撞在他身上。越过晏析,林以柠看到了从转角处走过来的两个男人。

    二十岁上下,和他们年纪相仿。

    对面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人看到晏析,面色忽得又红又白,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哥……”

    晏析不语,林以柠明显察觉到他身上偏低的气压,她偏头去看,男人茶黑的眸子里封了一层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冽。

    林以柠有点害怕,怕他一冲动就要跟人动手。她正要去扯晏析的手腕,他却轻笑了声。

    晏析抬起眼,眸色凉薄,尽是讥诮。他就这么不动声色低看着对方,唇角勾着薄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

    对面人的脸却已经涨得通红,眼中尽是尴尬和不甘。

    无声的对视。

    “我哪说错了!”终于,对面的男人像被崩断的弦,歇息底里的吼出来。

    “那老不死的都已经快九——”

    砰——

    林以柠都来不及反应,便见对面的男人像块破布一样被砸在墙上,沿着暗纹的银色墙纸滑坐在地上,血线蜿蜒。

    “你……你……”男人呲着牙,想骂骂不出来,疼得直哼哼。

    跟他一起来的男人显然也被吓傻了,生怕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晏……晏少……”

    晏析的眸子掠过男人,男人惶恐得睁圆眼睛闭了嘴,“我滚!我自己会滚!”

    说完,也不顾还歪倒在墙边的男人,转身狼狈跑开。

    晏析重新看向墙边的人,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那男人哆哆嗦嗦往后退,“你……你敢,你看爸……嘶——”

    下颌骨被掐住,男人疼得五官几乎都变了形。

    晏析死死盯着男人,眸中尽是戾气,安静的空气里发出骨骼移位的脆响。

    “晏析……”林以柠开口,轻轻软软的两个字。

    她蜷紧手指,原本染着薄薄绯色的脸颊尽是苍白,乌亮的眼中掩不住的惊惧。

    晏析周身的戾气一点点如潮般退去,他松了手,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林以柠是真的害怕。从前上学的时候,也听陆晶晶说过男生打架,如何得不要命。

    可真的见到一拳将人牙齿打掉的场面,她还是吓得连小腿都有些发抖,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害怕,却更担心。

    顾不上发软的小腿,她慌慌张张地跟上去,因为步子不够大,到最后不得不小跑起来。

    一路追出门外,林以柠在一辆黑色的超跑边看到了晏析。

    男人倚在车边,一身黑,几乎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咬着烟,淡白烟雾散开,一点猩红烫在寒凉的夜色里。

    林以柠顿住步子,不敢靠近。

    晏析点了根烟,只抽了一口,待灰烬烫上手指,他才察觉到一点疼。

    视线里出现一双灰色的雪地靴,女孩子的小腿纤细匀亭。

    他抬起眼,对上林以柠乌亮的眸子,惊色还未完全退去。

    晏析用指腹掐灭了烟头,猩红逝灭,夜凉如水。他穿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戾气已收,在这冬夜里显得越发清孑料峭。

    男人扯了下唇,将手中的杆箱扔进车里,“上车。”

    冷冰冰的两个字,说完,便绕到了驾驶舱的一头。

    林以柠指尖拎着个塑料袋,手指蜷着,咬咬唇,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狭窄。

    晏析把着方向盘,黑色的衬衫袖口挽着,冷白的手背上还沾着血迹。血迹已经干涸,指骨凸起的地方破了皮,看着触目惊心。

    “你……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赶在车子发动前,林以柠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晏析捏着钥匙的手指一顿,侧头看她,薄薄的唇线平直。

    林以柠抿抿唇,从身侧慢吞吞地扯出个袋子,“我买了碘酒和创可贴……”

    她又看向晏析的手背,“医学生的手很重要的,你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林以柠想起那晚在混乱的事故现场,沉稳有力的那双手,修白沾满血色,他在和死神抢人。

    晏析定定看着她,看她乌亮清润的眼睛。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毫不掩饰的担忧。

    他想起方才她软软糯糯的嗓音,还有他余光里她吓得发抖的样子。

    “不是怕我?”

    男人唇角微提,眸子却是凉的。

    林以柠咽了咽嗓子,“有点,但是……”

    她顿了顿,收回视线,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消毒湿巾。

    湿巾的封口被扯开,还有女孩子轻轻软软的声音:“但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晏析看着她,看她抽出一张湿巾,明明是害怕的,却还是逼着自己触上他的手背。

    他不动声色,不回应也不拒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慢吞吞的动作。

    血迹已经干了,不太好擦,林以柠有点急。

    耳边倏然响起男人的轻笑声,薄薄的音色,带着涩意,林以柠抬眼看他。

    视线交叠,烟草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点柠檬的馨香。

    “你不是学医的,怎么这么不专业?”

    一句话,沉磁里染着笑,让林以柠蓦地红了脸。

    “不是,我……”

    不是她不专业,她只是太紧张了,怕自己会弄疼了他。

    毕竟是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千万不能留下一点疤。

    但他似乎说得也没错,她是医学生,应该要专业。

    定了定心神,林以柠大着胆子握住男人的手腕,“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

    晏析微哂,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学的儿科。可话还没说出口,林以柠就已经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扶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整个掌心都贴在了她的腿上。

    她人靠过来了一点,身上带着淡淡的柠檬馨香。

    隔着一层薄薄的牛仔布料,晏析清晰地感知到掌下的纤细,甚至应该是温热的、细腻的,如凝脂般。

    他侧头望向车外,喉结绷起性感的弧度,轻轻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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