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风醉人
既然寻了两个帮工,那这回云烟就是铁定心要做一笔大生意了,不说做那一夜暴富的美梦,但求能够过上富裕的生活,等哪天攒够银子,她就先给自己安个小窝,再请五六个厨子,七八个店小二,从此笑着数钱。
这场白日梦做起来越发厉害,以至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和腰间挂着荷包的路人落到她眼里便直接换算成一个个白花花的银锭来。系统给的薪酬还挂在天上摸不着看不见,不如银钱拿在手里妥当安心。既是到了这地方,云烟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反正在哪里赚钱都是赚,干脆就凭着自己的手艺在古代暴富。
云烟本就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这想了半天的美梦再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中不免着急起来。
趁着阿嘉阿瑛收拾后厨的功夫,云烟坐在柜台里把账上的钱数了一遍,抛去两个帮工的工钱和月底还债的钱再加上系统商店的打赏值,食材来源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开酒楼的关键是在饭菜和酒上,没了这两样,只能算是个花架子,就好比那些装潢精致的店铺卖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长此以往就会落得人去店空的下场。
把钱匣子锁上后,云烟捏着毛笔在自己的账本上写菜单,想当初那位裴公子在痴傻状态下还能写得一手好字,昏黄灯光下俊秀端庄的模样仿佛重现在眼前,不知道现在的字能不能胜于当时——她仰着脑袋幻想后,又禁不住摇摇头打断自己,怎么能在赚钱的路上拐弯?
主食倒没什么讲究,无非是馒头面条饼子之类的面食,再加上米饭。菜品才是店里的重头戏。小炒菜种类齐全,做得也快,时不时还能搞点花样出来,但还是要应节而食,总不能让让人家春天里吃西瓜,夏天里啃萝卜。
但春季本就菜少,除去漫天遍野的野菜和菜地里刚出头的青菜,其他饭馆估计也做不出来什么菜式,但云烟手握系统,自然占据优势。
写完一页菜名的云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忽然就想喝汤了。汤类分为素汤和肉汤,简单的豆腐白菜勾芡,炖煮也能鲜美异常。肉汤则是鸡汤,鱼汤,骨汤之类,再高档些可以放进人参鹿茸——
但走亲民路线的云烟还是把目光停留在骨汤和鸡汤上,这种汤既好搭配又容易被人接受,至少不会再像上次的螃蟹一样闹出乌龙事件,到时可以放些筒骨或是现杀的鸡,从朝时开始炖煮。等到了午时饭点,可以在炖得奶白的汤里放入细白如丝的面条,一碗汤面鲜香无比。
这么一想,纸上的字都好像活了起来,直接在云烟面前化作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果然汉字是有色有味的,蘸点墨水往纸上勾勒几笔,便描绘出一桌宴席。
有菜无酒实在无趣,云家的酒都是从赵家酒铺里订购的,在这点上云烟并不想跟系统换,那些赞助商提供的酒水不说太假,只是少了点醇香,喝进去只是一通烧心烧肝的辛辣。
所以酒水依然还是从赵家酒铺里买,至于下酒菜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一盘花生刨去煮和炸的做法,要想在众多酒楼的花生米里脱颖而出,就只能在味道上下功夫。同理那些猪蹄猪耳朵鸡爪子都能在寻常饭馆里买来,同类竞争比得就是谁家味道更出色量更足。
云烟在纸上越写越多,食材用料,调味品,卖价几何,能赚多少以及每日酒水消耗的细节全都从她脑海里转移到纸上。
等整本书册快要见底,她才揉了揉手腕,从前往后翻了翻,心里思量着等晚上吃罢饭请裴公子抄写几份,字体也是一种排面,尤其是这种拿给客人看的菜单,一定要有种贵族气质。
从写菜单跳到贵族气质,云烟上下打量这栋酒楼,猛然觉得这酒楼也缺了点气质。
阿嘉从后厨里走出来,湿答答的手在腰间围裙上擦拭,“姑娘,我们把厨房都扫过一遍了,那些锅碗瓢盆也都洗了几遍放在架子上了,不如趁着把前厅一并扫了。”
“也好,你想得挺周到。”云烟收回自己改造酒楼的心思,瞧见她额头的汗水,心肠又软了起来,“时候还早,不如坐下来歇息,喝点茶,把阿瑛也喊出来透透气。”
阿嘉用袖口拂去脸上的汗,露出一口糯米白牙,眉眼间都是一种草原民族的异域美感,“阿瑛去喂后院的鸡崽了,估计还要在后面玩上一会儿。”
云烟停下笔,不想给下属压迫感,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不妨事,让她在后面玩吧,在这里不必拘谨,累了就歇歇,你们两个从山那头翻过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秉着要做好上司的想法,她很是想深入了解下属的家庭情况。
阿嘉大抵也没料到会有主家问这些,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算不上多苦,只是费些功夫才走来,感谢吾王保佑,我们和汉人交好数年,早就熟悉那几条山道了。”
云烟抿了口茶,“这倒不错,想必你们也是趁着好时节来这里赚点银钱回去贴补家用。我记得你说能在这里干到九月?”
“嗯嗯,家里还要准备过冬的草料,还要回去帮忙。”阿嘉往桌上的笔墨纸砚看了几眼,“姑娘是在写菜谱?”
“你认得这些字?”云烟有些惊奇,就是中原那些富贵家里的小姐也不一定会认字,这小姑娘居然能认得她写的菜单。
阿嘉眨了眨眼睛,回道:“啊,是,我以前看到过几个中原商人写过,他们还在我们家里借宿,一住就是好久,有时候他们还会教我们姐妹写字。”
原来是这样,云烟笑着点了点头,把书册合上,跟猫似的伸了伸懒腰,“我同你一起扫扫前厅,预备着明天开门。”
虽说开酒楼要注重菜式,可该有的门面不能含糊,云烟一直都很满意这栋酒楼的建筑结构,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一天的日光都能透过那些镂空的窗户传进来,中间留有四方天井,顶上还挂着红灯笼,二楼还凸出一座观景台,三面走廊,大门一开有种开门迎四方来宾的气势。
一楼的桌椅板凳被阿嘉擦得光亮无比,云烟也没闲着同阿瑛把木地板擦洗一遍,等她把抹布扔回水盆,正好午后的阳光穿过大开的窗户照得整个前厅都亮堂起来。
干净是干净,但冥冥中少了点美感,云烟往四周打量着,根据自己在大大小小饭馆里混迹的经历来看,简洁方便是第一,艺术装饰能加分,尤其是在这个边关贸易地区,来往的都是富商大户,家里一定被林园字画充盈着,哪怕出门在外少了点讲究,可骨子里的艺术感不是说改就改的。
云烟想起二楼的一间屋子里还有些花瓶之类的装饰品,随即招呼阿嘉阿瑛从那间杂货屋里往外搬东西。
云家到底是曾经富过,不单有那些瓶瓶罐罐,满是灰尘的书柜里还放着几幅字画,如今才得以见天日。
这个时节的花一个个争奇斗艳地开满,当初在后院里洒的花种如今都开了,随手剪下几枝花,粉的白的,再配上些兰草,往那些纤细的瓶颈里放。
至于几幅字画,云烟扫了扫窗边空荡荡的墙,“我来挂吧。”她拎起裙摆,一手拿着往木梯上一站,用扫帚把上面的蛛网搅下,锤子噔噔噔地往里面钉钉,把那些字画展开挂上。
正修剪花枝的阿瑛也仰着脖子往墙上看,夸赞道:“这画真好看,上面画的鸟还是彩色的。”
“那是野鸡。”阿嘉用兰草拍了拍她的脑袋,更正她的说法。
“哪有这么好看的鸡?这上面的羽毛花花绿绿的,跟我手里的花一样。”阿瑛仍旧有些惊奇,旁边的阿嘉不再说话,低头往花瓶里插花。
“这就漂亮啦?”云烟轻笑着摇摇头,从桌上又拿起一幅画,径直走到另一边的窗台处。
卷起的画轴从上而下展开,满屏鲜花似要从画卷里飘出,更绝妙的是里面还有一位比花还好看的美人站在花丛里对着人笑,这么好看的画,自然是要挑一处好地方。
云烟踩上椅子,踮着脚尖一手拎起锤子往上面比划,但距离还是不够,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踩上窗台,往墙里凿钉。好不容易上来,她也不想费劲下去,索性一手扶着窗台弯腰往椅子上拿画。
“哎!”果然人不能太过自信,这要是摔下去身上估计要疼上一回了。
一阵春风把窗户吹得咣当一声,树影左右晃动,风里飘来些许药材香。
“阿姐。”刚从药铺回来的裴渊唤了她一声。喊过一声后他便把怀里还举着锤子愣神的云烟放了下来,脚落地的瞬间,云烟的脸腾得热起来,只好悻悻地把锤子放在桌上,“你这一趟去得挺快,怎么不见鸣剑回来?”
才刚踏进门槛的鸣剑挠挠头,“姑娘我在这儿!外面日头好,我多站了一会儿。”
“哦哦,这样啊!”云烟笑哈哈地回应道,很快便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沉默里。
“我给你挂吧!”裴渊踩上椅子伸手拿过画,春风摇曳,画卷也跟着晃动。
“真好看。”云烟把目光留在画上的美人,眉眼间的风华被昏黄的日光照着,倒也分不清是美人画好看还是人好看。
“嗯,好看。”裴渊同她站在一起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