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酒楼直播
赵青枝直起腰,扫了眼塌上少年虚弱的脸色,临走时还顺走了桌上一盘桃花酥。
房间里只剩下床榻上醒转后的少年,和弯着腰瞪大眼睛反复打量来确认他是真的活过来的云烟。
此刻的天和前几日雷电交错,大风大雨的怪异天不同,呆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外面快要逼近夏日的热气,特别是清扫干净的屋子里,光从开放的窗户闯进来,挤瞒整个屋子,照的桌子上那瓶新插的桃花枝都活泛起来。
那日,坐在客栈里等了许久的云烟实在不放心,她心里是万分后悔没有上山寻他们,屋里屋外来来回回走,店小二盯着她眼皮发懵甚至快要昏睡过去。
稳坐在店里的叶先生看她这般坐立不安,也就不再拦着,甚至当了一会马车夫带着她往青连山脚下走去。
她拎着一盏灯笼,昏暗的光照得雨夜朦朦胧胧,可脚下的步伐却坚定无比,活着就当她多事,真死了也不能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毕竟在她店里呆过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尸骨。
万事冥冥之中都有巧合,也总有些说不清倒不明的恰好,她和那位叶先生还没往山上走几步,就遇见了正发愁该如何把昏迷不醒的主仆俩带下山的剑客。
那处不算高的小山崖里,两人直愣愣地躺在一块石头旁,说倒霉也不算,从那么多杀手里逃出来,又一脚落空,好死不死地又把脑袋摔得血淋淋,云烟在心里安慰道,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也不在乎这两人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身上是不是惹上些祸端,才招来追杀之祸,也不想回忆从前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把人救活才是她最要紧的事情。
偏就这事情有些难办。从崖下拉回去后,连酒楼的门都没挨着,就直接送到了仁心药铺的张先生那里,包扎伤口,又用上针灸,灌下汤药,各种法子都使尽,也不见人好转过来。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的伤都不是些多么伤及性命的毛病,怎么就醒不过来呢?
在隔壁躺着的鸣剑右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头上鼓起个大包。有时她还琢磨着,这人是不是要跟他主子一样,醒过来后又整出些失忆的糟心事,越琢磨她越难受,这种念头千万不能成真,她还打算从这唯一的知情人士嘴里盘问些“真话”。
而她面前躺了了数日,除了鼻尖的呼吸和胸前起伏能表明出还是个“活人”外,其余的特征就是个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死人”。
她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和闭上眼睛后羽翼般的睫毛,第一次觉得这傻蛋长得俊美非凡,可能是他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傻笑,不再摸着脑袋想不明白事情,不再低头局促不安地拧巴手指——他昏睡时候的样子,是完全变了个人。
塌上人昏迷那几天,云烟也没心情开店,两个病号在楼上住着,就已经够她忙得了,青枝为了帮衬她,每日送酒时都会留在这里一会儿。可她的心情愈发焦躁不安,好似在胸口上压了块石头,睡觉都不安稳。
直到现在她反复确认他醒过来的事实后,才算把那块石头挪开了。但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她隐约觉出睡了几日后的傻蛋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难不成因祸得福?他恢复记忆了!
从风雨中走出来的少年如谪仙历劫归来一样,从前是对尘世间种种不解,现在多了些沉稳。他受了半生苦,遭了万般罪,从深不见底的黑暗处走了出来,不会再露出单纯模样。
那场突如其来的失忆,不过是他涅槃前的一次沉睡,往前数到他还是雏鸟时,有一场更为猛烈的大火浇在他身上,而他连挣扎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除了发出些哭声外,便笨拙地任凭别人摆弄。
他就这样迎上面前少女的注视,漆黑的瞳仁里毫无波澜,不会显露出任何的恨意。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房子,人也没有变化,就这么还如当日那样静谧,将那些苦痛,仇恨杀戮,乃至时时刻刻都在想法设法的算计反击都隔在外面。
可少年的心境不同往日,他和她终究是殊途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要欠谁,彼此把对方当做一阵风,几滴雨,抓不住,留不下。
云烟瞪得眼睛酸疼,慢慢清醒过来。
心里的万般疑问都在他醒过来的一瞬间忘却在脑后。
她经过了父母双亡大悲时刻,那颗柔软的心都被磨砺出茧子来,按她的想法只要人无灾无病地活着,就是人世间最完美的事情。
“你饿吗?”
兴许是他昏睡了好几日才醒过来,云烟总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从未见过的神情,她这个人最会给自己找借口安慰自己。
他嘴里像是被苦药浸透,嘴唇微微张开,微微点点头示意。
云烟往后扫了眼桌上的盘子,她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拼命向人展示成果。
“来,尝尝这个糕点甜不甜?”
嘴里被塞进一块甜腻的桃酥,化却那些苦味,他扯动嘴唇含住,缓慢地咀嚼起来,甚至忘记原本的自己根本不爱吃甜食,更拒绝任何人往他嘴里塞东西。
他躺在那里用了很大的力气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回应,云烟心里的担忧也缓和了不少,先前她还真以为这傻蛋脑子会不会被撞得更坏,现在看来至少还能听懂话,她长舒口气,感觉这事情也不算特别坏。
她又想起后厨的锅里还炖着鸡汤,只好从凳子上起身,塌上的人忽然拉住她的衣摆不让她走,云烟不明所以,对上那双漆黑的瞳仁。
“何事?”
紧接着她就看见他在怀里摸索半天,忽然记起来他要找什么,急忙从一旁的小柜里拿出来一个蓝色的小布包。
“在这里?我给你放起来了。”
少年盯住他心心念的物件,骨节分明的手掌接住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掏出来一只粉色发簪,献宝一样地举了起来:“给阿姐戴。”
那声“阿姐”和以前相比少了些稚嫩,多了点别样的情愫,云烟愣住不动,想从那人脸上发现些端倪来,可还是耐不住他眼底的真诚,从他手里对接过来。
“云烟姐,那个傻大个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