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影
苏影在芝兰院陪苏铉做功课的同时,碧落已在浣花居门口看了几次,却仍不见苏影和丹枝回来。
碧落皱皱眉头,想起了自己第一日来到苏府,苏家老太太私底下嘱咐自己的话。同现在的苏影一样,老太太也并不认为苏影儿当日落水纯属意外,这苏府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人心难测,难保不会有人为一己私利而谋害别人。奈何老太太也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所以只得嘱托碧落,一定要保证苏三小姐的安全。
见时间已经快到子时,碧落有些不放心,便提了一盏宫灯,深一步浅一步地离开了浣花居,想去芝兰院接回自家小姐。
碧落走了快一半路程时,远远便见到了丹枝扶着苏影正在往回走的身影。碧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刚要舒一口气,却隐约看见苏影二人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人影闪过。碧落眉头一皱,当即大喝一声:“谁!”随即脚下轻轻发力,竟是轻盈地跳跃起来,向那灌木丛冲了过去。
苏影和丹枝正在说话,二人被这寂静夜里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碧落。丹枝舒口气,见碧落将苏影也吓得不轻,正要上前数落碧落一番,却看到碧落在自己与小姐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前,神色严峻地皱着眉头。
趁着朦胧夜色,苏影也见到碧落似乎神色不虞,便也上前问道:“怎么了?”
碧落仍是盯着这灌木丛,像是要将灌木丛盯出火来,少倾才转身对苏影行了个半礼,严肃道:“奴婢见夜色深了,怕丹枝姐姐一人伺候小姐不便,便也出来看看,想到芝兰院接小姐回去。可是刚走到这里看到小姐和丹枝姐姐,便隐约看到这灌木丛中似有黑影,心里一时着急,没多想便冲了过来。只是似乎对方也极为敏捷,待奴婢上前,却已经不见那人踪影了。”
苏影听了碧落的话,神色也不禁严肃了起来。碧落是老太太托德太妃亲自选的武娘子,不管是能力还是忠心苏影都是信得过的,她既说看见了什么,那应该刚刚的确有什么。倒是丹枝,听得一愣一愣的,开口说道:“这夜黑风高的,连月亮都沉下去了,碧落你会不会看错了?”
碧落听丹枝质疑自己,也不恼,只摇摇头,看向丹枝认真地说:“刚刚有一瞬,那黑影甚是明显,我应该没有看错。”
苏影低头沉吟了一下,对碧落说:“你眼神好,你既说看见了什么,那必定是有什么。你且去那灌木丛里仔细查看一番,看看那人会不会慌忙之中落下什么。”
碧落俯身领命,将宫灯递给丹枝,让丹枝帮忙照着,提起裙子,便往灌木丛深处去了,苏影看着,也不敢走远,便在原地等她。
不一会,碧落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撕碎的布条。
苏影见碧落果真搜到了东西,心里反而有些慌,这说明碧落没有看错,刚刚真真是有人跟着她们。
碧落走到苏影面前,将布条递给了苏影。丹枝在一旁,见灌木丛里真的有东西,神色也是一变,眉眼间都严肃起来。
苏影趁着夜色和宫灯昏黄的烛光,认真端详起了碧落递给自己的布条,这是一块浅黄色的丝制纱布,应该是女子衣服的一部分,上面还有一点点血迹。
碧落开口道:“奴婢去仔细查了灌木丛里,除了这块布条挂在一根带倒刺的树枝上,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大概是那人见奴婢发觉了自己,慌忙跑路,手被树枝上的倒刺挂到了。奴婢记得那个影子比小姐和丹枝姐姐都要高一些,那个树枝高度,大概是在那人的手腕上下。”
苏影冷笑一声道:“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丹枝,碧落,我们回去说。”说罢,苏影捏紧了布条,三人一同回了浣花居。
回到住所,苏影上了暖榻,屏退了其他一众丫头,只留碧落和丹枝。仔细思索了一下,开口对丹枝道:“明日你让白芨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晚些再去梧桐苑请安。明日一早,你们二人先陪我去一趟蕙兰院给母亲请安。”
丹枝一愣,道:“小姐是怀疑大夫人?”
苏影头疼地揉揉眉心,回道:“也不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怀疑谁。这碎布条虽说是个证据,可是那人现在一定已经毁去破损的衣服,咱们查也没用。只是这布条上有些血迹,碧落说这人估计割伤了手腕。明日去蕙兰院,丹枝你最熟悉各个院中下人,便仔细留意一下有没有谁告假不在,或者手上有伤。至于碧落,”苏影见丹枝点头,便将视线转向碧落,“我不知道你们学了功夫的,可不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动作看出这人有无武功?”
碧落沉吟一下,有点迟疑道:“这个奴婢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大部分练家子,脚步动作和气息应该跟常人都有些不同,除非是刻意隐瞒,或者是奴婢不知道的动作气息可以与常人无不同的武功套路。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奴婢学艺不精,只能说尽力。”
苏影点点头,严肃道:“你明日同我去请安时,便注意一下蕙兰院有没有会功夫的丫头。我寻思着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这么快的,脚上应该还是带了些功夫的。”
碧落点头应下,同丹枝一起伺候了苏影洗漱,准备好好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影很早就醒了,想到一会要去试探试探王氏,就觉得头很大,自己真真是不善于做这些,但是重生这些日子以来,苏影有好几次将苏府中人一个个做了排除法,还是觉得最有动机的就是王氏。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前去看看比较好。
丹枝觉得苏影少去蕙兰院见嫡母,本想给苏影穿一身较为华丽的绛红色宫缎牡丹长裙,可是被苏影拒绝了,只让丹枝给自己梳了寻常的丱髻,簪了一朵较为低调的金累丝宫花,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藕色对襟中腰瑞锦襦裙,苏影觉得,若王氏是无辜的,还是不要让王氏误会自己是去耀武扬威的比较好;若王氏真的是这几次事情的罪魁祸首,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只会让自己更陷入危险境地。总之,低调行事最稳妥。
待一切收拾停当,苏影深呼吸一口气,扶着丹枝与碧落,往蕙兰院走去。
蕙兰院那边一早便有人来报,说苏影今日要来给王氏请安。王氏一听,心里有些激动。多年来,这个所谓的女儿,对自己也一直是淡淡的,甚至不甚恭敬,王氏自己心里也有疙瘩,不愿亲近苏影儿。可自从上次秦氏和苏彤出事,王氏狠狠地出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也都是自己这个嫡女苏影儿的功劳,便也想通了不少,心里想着要多多亲近这个女儿,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再想想自己之前对于苏影儿的种种冷落,连带着让苏家老祖宗都不是很喜欢自己,王氏就恨自己从前太糊涂,简直想给自己两耳光。
苏影到蕙兰院时,见王氏已经在正堂等候,便扶了丹枝和碧落,款款上前,给王氏行了礼,嘴上恭敬地说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可都好吗?”
王氏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笑得苏影心里直慌。见苏影行了礼行了安,王氏赶紧让身边的丫鬟如意扶了苏影起来,随后又命丫鬟吉祥拿了一张六足海棠圆凳来,让苏影坐下。
苏影谢过了王氏,这才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却看到扶着自己的吉祥左手手腕上包着纱布,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尽力不表现出来,只似寻常扯家常一般,关心地问吉祥:“吉祥姑姑这手是怎么了?”
王氏闻言皱了皱眉,这个小举动没有逃过早就心生怀疑的苏影主仆三人的眼睛。
吉祥闻言,赶紧俯身行礼,从容回道:“多谢三小姐关心。这是昨日晚间,夫人命奴婢去给二小姐送些甜点,谁知二小姐正在发脾气,见奴婢过去,只管砸了碗,碗的碎片还不小心割伤了奴婢。”
苏影听言,心里暂时不置可否,面上却配合地皱皱眉头,转头看向王氏,说道:“如今彤姐姐与生母分离,手上的伤口应该也还没好全,心情难免烦躁郁结。这说到底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只是想给彤姐姐一点教训,谁知太奶奶罚的这么重。倒是辛苦了母亲,还连累了吉祥姑姑。”
王氏听了,也是有些愁眉苦脸:“你彤姐姐平日里性子本就是不好相处的,如今她怕是心情不好,连我这个嫡母也一同恨上了。”
苏影赶紧安慰道:“母亲莫急,彤姐姐如今只是有些没有冷静下来而已,母亲对她这么好,彤姐姐心里怎么会恨母亲呢?如今,有母亲费心管教,彤姐姐的性子也定能变得和顺许多。”
王氏这大半个月来也是被苏彤吵得头疼,今儿是哭哭闹闹,明儿就是砸花瓶砸茶碗,即使王氏软硬兼施,赏赐了首饰,也打骂惩罚过,苏彤也都只是消停一会儿,简直没有一日安生。有了对比,王氏只觉得这个女儿比那个庶女可爱多了,现在听苏影说的话都这么顺耳,心底更是想不通自己之前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一个劲疏远这个女儿。
这对各怀心思的母女俩说了一会话,便有乳母将穿戴整齐的铭哥儿抱了来,王氏便邀了苏影一同逗弄铭哥儿,一时堂内倒是温馨热闹。
过了一阵子,王氏便让如意去传了早膳,热情地拉着苏影一块用膳。苏影见王氏这反常的热情,倒是心里疑窦更甚,不过想想王氏即使真的包藏祸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对自己下毒,犹豫了一瞬,还是在蕙兰院用了膳,罢了才与王氏一同往老太太的梧桐苑去了。
待苏影主仆三人回到浣花居,已经临近午膳时分,苏影却没什么胃口,在窗前坐下,仔细思考各种细节。
丹枝见小姐回来之后似乎神情凝重坐在那一动不动,便有些担心地拉了碧落上前守着。苏影发了一会呆,见自己两个贴身丫鬟都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便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道:“今日去了蕙兰院,你们二人有何想法?”
丹枝听了苏影如此发问,便气鼓鼓地说道:“你看吉祥的那左手,哼,还什么二小姐伤的,连时间都是昨日晚上,她倒是会找借口。”
苏影听了丹枝的话,没有多言,只是转向陷入沉思的碧落,问道:“碧落你怎么想呢?”
碧落思索了一下才回道:“奴婢不能确定,但是奴婢总觉得不是吉祥姑姑。且不说吉祥姑姑的举手投足真真是不像那么敏捷的人,只说那理由,奴婢虽然刚来苏府不久,却也听说了许多关于二小姐的事情,说被二小姐所伤,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苏影点点头,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吉祥被问及伤口时从容的神色,也觉得王氏目前头疼的是苏彤,没更多的闲情来为难自己。可是想到王氏那反常的热情,苏影又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去了趟惠兰院,事情没搞清楚,反而觉得更糊涂了。
苏影想到这里,继续理了理自己心里的各种想法,这才抬头对两个丫鬟道:“如今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我们行事更要小心,不得大意,即使真的是吉祥,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去指征。而且,碧落也只是看见了一个黑影,也不能保证那个黑影就是要对我们不利。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只能小心防范。尤其是丹枝,你在外面可不能这样沉不住气,如今见了蕙兰院的人还是要以平常的样子对待,切不可让人看出什么。至于碧落,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你,多多注意各种异动。另外,这件事先谁都不要说,包括太奶奶,免得她知道了平白担心。”
丹枝听自家小姐说自己沉不住气,有点委屈地撇撇嘴,却也知道小姐说的都是对的,便与碧落一同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