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三郎解释道:“今天码头来了几条不大的船,柴管事懒得去招呼,就让我去了。船是北方来的,说他们那盛产红枣,听说我们这红枣少,水运又极方便,就几个人凑了点货过来试试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陈三郎停了几秒缓了口气才又继续,“我把他们介绍到了镇上的干货店,他们跟店交易了一些,剩下的货准备去县里试试。临走前抓了把红枣给我说是让我尝尝,又给了一百文的感谢费。”
这外地的行商到新地方,怕的就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导致受骗或者被压价,大都喜欢找码头管事帮着介绍牵线——给点辛苦费总比被骗好。
几个红枣商人去陈三郎介绍的店里交易一番,觉得靠谱,对于陈三郎介绍的县里的情况也就有了几分信任,给辛苦费时出手就大方多了。
“这么大方的也不多见,要是这些行商都这样,多好。”陈三郎略带遗憾的感慨。
河图镇的码头经过扩展规模也算大,每日来往船只不断,或是见这水运方便过来行商的,或是在此停歇增加补给的,热闹非凡。
码头的大管事柴管事,自然不是每只船都去招待——只有大型船只或规模大的船队柴管事才亲自去招呼;那些规模小的船队,都是由陈三郎这样的小管事去招呼和收停靠费等。这样做也是给手下人留点油水——当然主要也是小船队的人家也看不上就是,大船队出手大方,一单给的辛苦费就抵好几单小船队的了。
柴管事看不上的陈三郎可不嫌,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不过大多小船队确实小气——多是给个一二十文的辛苦费,像今天这样的陈三郎是极少遇到。
小船队多是几个同乡或者干脆就是家里兄弟几人组起来的,跑不远,货也少,路上还有风险,挣的也不过是个辛苦钱,如何大方的起来?
陈三郎对此也很理解,从不会因为钱少就敷衍了事,都会用心介绍靠谱的商家和附近货物情况。
青杏吃着红枣糕,看着床上的红枣和铜钱,高兴极了。暗道,就冲着自家爹这挣钱本事和灵活的心眼,日子就有盼头啊!
要是遇上一心奉献外加愚孝,恨不得榨干自己奉献全家的父母,青杏想,我可做不来改造奇葩父母,勇斗极品亲戚,撕逼分家的爽文大女主。
还是现在这样好,家里五十来亩地,每月也有活钱进账,吃喝不愁;没分家,劳动力也够,自己不用小小年纪就要下田种地上山捡柴。
想到分家,青杏又有点犯愁——不同于以前看的大多种田文,女主都盼着分家,青杏是一点也不想分家的。
在青杏两三岁时,家里没有如今太平,因着陈三郎经常偷懒,下地也是不下力,各房都有怨言。明显如陈二嫂就直接在家骂骂咧咧,隐晦如陈大嫂陈四嫂就是经常冷着脸说些酸话。
不过这些嘀咕和嫌弃这两年随着码头的发展消失了——看着陈三郎每月交给家里的钱,家里再没人嫌弃陈三郎不能干了。
也是因此陈三郎夫妇和青杏对于要把收入的大半交给公中,都没有过不满——其他几房在田地里确实比三房付出多,总不能吃着家里的粮食又想着挣的钱自己全留着吧。
青杏觉得,自家人丁少,连个男孩都没有,要是分家了,在村里妥妥的被欺负的对象啊。还是现在这样现好:大家庭,人丁兴旺,旁人不敢惹。家里齐心协力,种田的种田,挣钱的挣钱,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
特别是陈老头持家公正,威严重,各房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青杏由衷的期盼陈老头长命百岁——经过几次村里人家的分家,青杏才知道原来这个朝代的官府规定,户主去世必须分家。
心绪一转,青杏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家爹娘都是精明心眼多的人,无论未来什么情况,应该都是吃不了亏的。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青杏当天睡得香极了。
第二天上午,青杏把羊赶回家时,惊喜的发现姥姥来了。
“姥姥你啥时候到的啊,要是知道你来了我就早点回来了。”青杏拉着姥姥的手撒娇。
因着陈三郎和曾小莲的疼爱与呵护,青杏觉得自己慢慢被身体同化了,说话做事就跟真的五岁小孩似的——换到现代,青杏是绝对做不出撒娇耍赖这些事的。
可能父母的疼爱让人有底气去撒娇吧,青杏想,从而也开始理解曾经的大学室友。
那时候青杏每次听到室友打电话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二十岁的人了,跟父母打电话总是妈咪妈咪的喊,说起话来又娇又嗲,也太夸张了吧。
当时没有父母疼爱的青杏甚至小心眼的怀疑过室友是不是专门来刺激自己的。这辈子拥有了父母的宠爱后,青杏为自己曾经的小心眼和怀疑感到惭愧——原来有些行为真的是自然而然就产生的。
好在我也有机会能体验了,青杏感激上天,同时为曾经的室友祈福,算是为当年自己的小心眼作补偿。
“我也就比你早到一点点,这不才刚坐下呢。”曾母看着青杏疼爱的说到,“我带了红枣糕来,知道我们小青杏最爱吃红枣糕了。”
“啊,太好了,姥姥最好了。”青杏欢呼道,心想,这好日子还真是说来就来,昨晚上才吃了红枣糕,今天又有的吃了,也太幸福了吧。
“还不快去给你姥姥端碗水来喝,就知道贫。”曾小莲看女儿回来了,也不自己去厨房了,支使起女儿来。
“娘怎么来了,我都跟三郎说了让他别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担心。”又关心道,“爹身体好些了吗?”
曾母听了,拍了拍女儿的手,“我是在镇上正好看见三郎去抓药,才知道的,三郎说了不严重,可是不来看看心里怎么放心。”
这时青杏端着水进来了,曾母接过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道,“你就放心吧,你爹已经痊愈了,”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你爹说不考举人了,准备开个私塾当夫子。”
青杏母女听到这话,震惊无比。同时在心里想到,爹/姥爷这是终于看开了?!
“爹这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家里缺钱的紧?实在缺钱的话,我这”曾小莲急急的说到,还没说完,就被曾母打断,“你爹这是真看开了,决定放弃了,也这么多年了,早就该放弃的”。
看着不可置信的女儿,曾母继续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不要说拿钱回去这些话了,你爹私塾开起来后,家里再不会差钱。”
同时心里想着,以后不仅不用女儿补贴家里了,该自家多照顾照顾女儿了,这些年因着补贴娘家也不知道受了婆婆多少白眼。
曾小莲觉得很不真实。那可是把科举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啊?开窍了?一时内心复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