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玛格丽特心中甚至产生了矛盾的吸引与抗拒,她本能地想要靠近棕榈园里发出声音的这座帐篷,但又抗拒撩开帐篷外的帘子,传出来的声音非常微弱,甚至游离在听觉得边缘。
发出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单薄的声源,当女孩面无表情的掀开帐篷的帘子,直视着帐篷里七八双恶心的人眼时,他们发出了像野兽般的怒吼。
帐篷阴暗的宛如冰冷的地窖,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麝香与强烈的金属的血腥味,玛格丽特冷眼看着为首被包围在中心的男人,兰卡斯特国王之子,被神抛弃的废人王子,正坐在屈辱的轮椅上,直直地注视着她,他身边几个身强力壮高大的士兵神色戒备骤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指上她的咽喉。
年轻的男孩跪在男人身侧,体面的黑色制服已经被鞭打抽成烂缕血肉模糊的挂在身上,刺鼻的血腥随着在他膝下汇集成的一滩血洼而愈发的浓烈。
随着帐篷外帘的掀开,刺眼的日光渗透进来,等年轻的男孩看清眼前来人时,有些手足无措面容苍白,耳根渐渐发红,僵硬着脊背,沉默咬紧嘴唇的把头压的更低了。
“大人,好久不见。”
女孩笑着,看似十分愉悦的和眼前阴翳带着死气的王子友好的打着招呼,她轻轻地看了那些朝他抵着剑的士兵,嘴角勾起的弧度又深了几份。她的眼神充满着奇异的兴奋与热切,身子不断地超前倾,不得不逼的士兵们颤抖着手里的箭朝后退。
似乎是她的提醒,王子脸上堆积的横肉开始无意识的抽搐,像极了痉挛,忽然落到他捆满绷带大腿上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呐呐自语笑着说,“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而下一秒,她微笑的脸忽然近距离贴近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独属于少女的幽香仿佛成为了最恐怖的催化剂,让王子几乎失去了平衡,颤抖着从轮椅上摔下来。
王子狼狈的摔翻在地上,而他的士兵们面面相觑,额头渗出细汗,无比紧张与戒备的提防着眼前的女孩,但没有任何人第一时间去把可怜的王子扶起来。
顿时女孩像被眼前的景象取悦了,咯咯咯地低声笑起来,笑声有些恶劣极了,她顺手从身边颤抖的士兵手里缴了一柄剑,剑身实在是有些沉,女孩不满的试着用剑在空中划了两下,只不过举动离王子十分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脸。
他蜷缩成像一只巨大的球,懦弱又惊惧的手脚并用的缓慢的爬向角落,女孩屏住呼吸,觉得王子这个样子好玩儿极了,他脸上的挣扎和死亡的恐惧让她血液沸腾。
“求求你,公主殿下。”
“哦?英国雄狮之子也会向一个女人卑微求饶吗?”
王子随着她的剑一寸寸抵进脆弱的胸口,在没有意识到时候,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黏腻的贴在壮硕的脸上,恶心至极。
“啊——”凄厉让人愉悦的叫声再次想起,剑头刺入半寸,离心脏还有半个手掌的距离。
“你们刚才是谁用鞭子的?”玛格丽特眯着眼笑着转向身后脊背抵靠在帐篷滚烫布料上的士兵,直到一个魁梧健硕的士兵颤抖着嘴唇从身后拿出一卷黑色粗粝的鞭子抖落在女孩儿面前。
“那就辛苦你好好服侍王子吧。”
刚才逼仄绝望的恐惧让王子短暂的晕过去,但很快密集如刀削的厉鞭接连不断的落在他身上。
女孩满意的看了一会儿,缀着精美刺绣的裙摆晃动到年轻男孩儿的身边,她没注意到此时男孩儿的耳根到脖颈的锁链覆盖下逐渐开始大面积泛红伴随着紊乱的呼吸,当她的手触碰到他胳膊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战栗到极致。
女孩把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年轻男孩儿拖出了阴暗的帐篷,而里面激烈鞭打的声音会一直持续到她认为可以停止为止。
他被女孩儿一把推进了橄榄园里的清泉里,在炎热的夏日,泉水清凉抚过他身体的每一处,就像她的肌肤在他身体上触碰到一瞬。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她就像火焰一样闪闪发亮,比宝石更闪耀,平白无故的引众人的目光与极致的掠夺。
“你现在可以走了,去哪儿都行。”
女孩倚靠在橄榄树下,日光下脸颊柔嫩的绒毛清晰可辨,嘴唇点缀着玫瑰色的光泽,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着,像是对什么特别失望似的。
眼前年轻的男孩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还是沉默地低着头,什么反应也没有。
或许是没有找到那根落单的银箭,女孩儿在这酷暑的天气里有着沉不住气的焦躁,她转过头来看向他,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颤动了一下,又把脑袋往下压低了一些。
直到滚烫柔软带着香气的手指掐住他的脸,也没怎么用力,就是轻轻往上一抬,四目相对,她彻底落入他诡谲又温和的眼眸里。
他的胃不断翻搅着,喉咙异常的干渴,被她触摸着皮肤像被巨大的烈火燃烧,他像极了一只渴望被鱼钩狠狠咬住的沙丁鱼。
“亚当。”
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女孩儿凝视着她,玫瑰色的唇瓣轻轻吐出两个字,下一秒,她就松开了他的脸,随着她温热的肌肤的抽离,一瞬间他的心仿佛空洞起来,眼底的金斑隐隐浮动。
随着帐篷里哀嚎的叫声逐渐衰弱,女孩眉眼间的戾气又逐渐浮现出来,像是沾染到什么恶心至极的脏东西,只想一走了之。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径直朝着橄榄园的大门外走。
“等一下!”声音有些尖,但并不难听,男孩终于说话了。
但即使这样,玛格丽特也毫不在意男孩对她的喊叫,而她此时还在想那一只她落下的银箭。
“您给了我名字,亚当!”
“我就属于您——”
最后这一嗓子坚定无比,硬生生喊停了女孩儿的脚步。
她神色难辨的转过身,脸上浮现出奇异顽劣的笑,她隔着不远注视着他祖母绿的双眼,一枚银币划过半空,稳稳地落在他手上,银币带着她的体温,柔软而温暖。
“抛一下吧,如果是正面,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男孩随即把硬币抛起来,落下时稳稳按在手背上,他把揭开的那一面展示给女孩儿。
“正面。”
他笑着,不正常的潮红在他脸颊上一圈圈扩散,他急切地看向她。
她无声的朝他说了一句话,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朝王宫走去。
男孩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脸颊通红,眼底晕着隐晦的金斑,他反手盘上脊背,在一阵压抑的喘息中,从背后肩胛骨斜上方拔出一支漂亮闪烁光泽的银箭。
飞箭射/入的很深,几乎整根快没进肩胛骨凹槽的肌理里。男孩就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痴痴地看着手心里的箭,拇指摩挲着箭尾刻上去的名字,唇瓣轻轻落在那朵绽放的白蔷薇刻印上。
当侍官急匆匆向国王汇报兰卡斯特家族一行人死在橄榄园外的海滩边时,女孩儿正靠在父亲的腿上擦拭那把美丽的七弦竖琴。
验尸官说他们致命伤是喉咙,像被一个极细尖锐的东西刺穿,一击毙命。
女孩嗯了一声。
纤细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拨动,她的手指纤长且干净,指甲修得很短,粉色的像极了春日里麦道斯小径上飘落的樱花。
侍官汇报完便忐忑屈膝下跪,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公主和国王。
国王刚才还带着高兴和慈爱的面容一瞬间压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让侍官出去。等大厅里都没人了,国王才低头看了一眼还靠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女儿。
女孩儿有些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得像蜡似的,只有嘴唇过分的鲜亮。
此时大厅里的氛围是冷场的,还没等国王发话,女孩就利索的站起来,从裤子里拿出一块鹅黄方巾系在脖子上,扯扯上衣,就准备走。
“去哪儿。”国王问。
“喂马。”
“兰卡斯特他们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
女孩儿漫不经心的回过头,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住国王的肩,在他侧脸上亲了亲,垂下目光,睫毛低垂落下阴影,点缀在苍白的面庞上。
“父亲,一会儿见。”
在小女儿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后,站在门外的侍官听到老国王一声低沉无奈的叹息。
穿过马场的拱门,一匹纯黑的弗里西亚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兴奋的凑到马厩木板外,直到那个脚步声站在它面前,它又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困惑的盯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确定似的往后退。
对于它来说,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不认识的人会和它的主人有着同样的脚步声。
直到那个陌生的人把马厩挡板的铁片□□,试图走近它时,浓重咸腥带着潮湿粘腻的气味儿和触感让它瞬间感觉到一种本能的危险与抗拒。
纯血马的嘶吼与强烈冲击力的马蹄高扬在陌生人头顶,如果他不灵敏的躲开,就会被这匹野性十足攻击力极强的纯血种马踢出马厩。
纯血马的嘶鸣变得尖厉而怪异,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未知怪物扼住了咽喉,只见它坚硬的带着钉掌的马蹄狠狠的蹬在陌生人侧腰,他整个人被踹进了谷草堆里,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来。
“亚瑟——”
马厩窗口充斥着充足明媚的阳光,一道纤细的身影逆光站着,从光里探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这匹纯血黑马的小腹。
无比熟悉的声音瞬间停止了狂躁的纯血马的动作,而是下意识转过身,用前脸抵住主任小巧的掌心,从冰冷的体温中汲取一点温度。
“好孩子,去把他叼出来。”
纯血马听从主人的命令,极其不情愿的甩了几声响亮不耐烦的鼻息靠近大栅栏里极深的草桶,它灵敏的耳朵动了动,动作有片刻僵硬。
纯血马对于一切细微的声音捕捉都异常灵敏,它短小精干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草谷堆里在伸展着一种怪异又滑腻而潮湿的声音,慢慢的在干草的缝隙间蠕动,晦暗又危险的气息,让这匹勇猛的赛场纯血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而主人已经来到它身边,打量着□□草掩埋在底下的看不见的人。
等到亚瑟终于用嘴叼住陌生人的领子把他甩出来的时候,它才忽然发现那个人身上古怪的气味消失了,变的和普通来饲养它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殿下…”
那个陌生人屈膝跪在它的主人面前,尽管他衣冠不整,干净整洁的制服被它撕扯的破破烂烂,但仍然心跳加速的跪在主人的黑靴下,他的心跳跳的快极了,这样的速度是它从来没听到过的。
“亚当,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今天穿着马裤和黑色的高跟马靴,劲挺的线条把她纤细的腰肢拉长,带着皮手套的手安抚的摸着亚瑟浓密顺滑的马鬃。
“我…是才被分配到这里的…”
他低垂着头,看上去有些可怜。
“是吗。”
唇瓣轻轻呼出这两个字,既不是疑问也不是肯定,而是一种不在意。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戏谑的神色像一簇小火从眼底烧起来。
突然很凑近的从上至下贴着亚当的脖颈侧,她身上的香气化成丝丝缕缕飘渺又细腻的触感像薄纱裹住他的身体。
他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而下一秒,高跟靴狠狠踩住他的肩膀,粗粝带着异样感的高跟挑开他破碎的前襟,一寸寸踩过他,露出紧致的胸膛。
他的鼻息紊乱变的粗重,祖母绿的眼睛像融化的红蜡紧紧死死的低着头盯着她的黑色长靴的高跟,一朵诱人的蔷薇悄悄盛开在内侧。
“你的伤呢,好的这么快?”
她审视着眼前只剩下粉色淡印的疤痕的皮肤,要笑不笑的打量着他,蔚蓝眸底一片深色。
“我…的体质…有些特殊…”
结结巴巴的回答,喉咙里还卡着嘶嘶的古怪难以名状的响动。
这种难以名状的声音像是会恶化,从梦境中一直渗透到玛格丽特的枕边。
她被越来愈明显的粘腻的响声从梦里拉回来,直到她看见卧室里窗户的玻璃被大风刮过的树枝敲碎了。
而窗外巨大的树影呼啸着与梦境里一样古怪又诡异的响声,透过碎裂的玻璃,叫嚣着他的听觉,在浓雾中模糊的巨大树影像极了滔天的怪物,势不可挡的想把它的躯干挤进这间狭□□仄的卧室,一截粗壮的树干连通树枝横亘在卧室窗台上,像是有生命一样微微颤动。
璐比并不睡在配套的下人隔间,上下两层靠墙的壁橱里全是空的,只有潮湿的被褥叠放在里面。玛格丽特从隔间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小盒潮湿火柴,好不容易才擦亮一根点燃桌上的煤油灯,她得找老管家来处理被撞坏的玻璃窗。
视线慢慢转向落在下人房右上方的悬挂的摇铃上,本该垂下来的尼龙线断了半截,摇铃可以传唤在主人房间附近值夜的仆人们,她踮起脚尖试着拉了拉,摇铃圆滚的内芯像被什么异物卡住,尼龙绳传递过来的手感让她能感觉到异物的软滑。
她举高手里的煤油灯靠近摇铃,试图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当她站在长椅上凑近时,从大雾里呼来的风顺着破碎的玻璃窗,明灭的摇曳着着煤油灯里的火芯,几近把它扑灭。
玛格丽特用手护住闪烁的灯芯,最后看了摇铃一眼,提着灯离开了卧室。
顺着在黑暗中向下蜿蜒的旋转扶梯,墙壁两旁的灯光暗极了,比起破落的城堡来说,夜晚的这里更像是蛰伏着未知怪物的地窖,玛格丽特攥着被她捂热吊灯的铁环,手心滑腻的汗一层层裹在上面。
下仆们的房间一般都在旋转楼梯下的最底层,主人们则是住在城堡的最上面,这条蜿蜒暗淡的楼梯像是在黑暗中会错位,给她造成了怎么走都走不到最下层的错觉。
“卡尔?你在吗?”老管家叫卡尔,这个名字简单好记。
玛格丽特站在最后几级的阶梯上,绕过扶手,便能从黑暗中看到最底下一字往后排下仆房间的矮门。
越是接近最下层,空气里潮湿氤氲气息愈发浓稠,太安静了,连个活人的呼吸声都没有,玛格丽特又再次尝试喊了老管家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手中的火光辉映处不知道哪里折射过来一道微弱的亮光,玛格丽特想起在梦里也同样的被一道有些引人的亮光吸引,那时那个男孩手里应该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她朝着若隐若现发光的地方走去,那时在楼梯间的转角处,在一处拱廊下面,被厚厚的毛呢帘幕盖住,还用绳子扎起来,而被盖住的金属物体漏出了吸引人光洁的一角,是雕刻的月桂树。
理智让她收住往前探知的手,但本能却让她抠住绳结,竟然轻轻一碰,绳结就顺其自然的松散开,掀开帘幕,里面是一张从月桂树上诞生的巨大圆镜,照映着玛格丽特纤细的暗影和她身后蛰伏着黑暗中的未知。
玛格丽特立即拉过厚重的帘幕,再次遮住它,巨大的园镜让她感到极其的不安,只是在帘幕遮挡住的瞬间,一个黑色细长蜿蜒的影子从她背后一闪而过。
在她右手边是仆人房悬挂着的摇铃绳,迟疑了片刻,还是用力拉扯着尼龙线,她希望清晰又明显的响声能够把这座城堡里还能听见的人喊出来。
纯净的铃响,回荡在一片死寂的空间里,明明就在耳朵边上,仿佛却像是从城堡最深处的黑暗中传来,片刻功夫,仆人房尽头的角落传来一阵水声,准确的是浴缸里的水声。
那是下仆们的洗浴室,微弱的却又分外鲜活的声音。
玛格丽特继续往前走,洗浴室的门没有关紧,露着一条缝隙,里面浮动着着幽蓝的光,难以言喻的腥咸味儿从门缝向外溢出,更诡异的是声音,像是有冰冷滑腻又粘稠的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水面,甚至缓慢的滑过大理石地面的细微窸窣。
她的手扶上虚掩的房门,顺着力度缓缓推开,里面透出一个模糊不清又分外高大的背影。
“米诺斯。”
她叫一声,但他像是在浴缸里睡觉,浑身浸泡在冷水里,胳膊搭在浴缸两侧,头侧靠着,看不见脸,也没有任何回应。
“亚当。”
这一声像是八音盒的发条,她看见浴缸里的男人浑身战栗了一瞬,彻底醒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玛格丽特才意识到自己走的离他越来越近,盯了片刻才发现他在水下什么都没穿。
小巧的软底鞋踩着潮湿的地面往门外走,但浴缸里的男人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拖回浴缸边上,整个纤细的身子被锢在坚实又苍白的臂弯里。
他的胳膊冰凉,失去了正常人才有的体温,或许是在浴缸里的凉水里泡久了,才出现低温,胳膊滑腻的皮脂擦过玛格丽特的脖颈,冻得她一激灵。
她此时瘫坐在浴缸边上,背对着浴缸里的男人。
瞬间被扑倒撞击在地上上的时候似乎被什么柔软类似弹性十足的东西撑垫了一下,缓冲不少,不至于尾骨撞在坚硬冰冷的浴缸边缘或者坚硬的地面。
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身后的人已经睁开漆黑隐晦的双眼,低垂着死死盯着她从褶皱的衣领里露出的洁白的脖颈。
他只需要轻轻低下头噬咬住那处柔软的白色,她的每一寸神经网络就会彻彻底底被毒液分化成他的所有物。
“你在干什么。”
玛格丽特被他粘腻冰冷的触碰感到浑身不适,愈发往外挣脱,他的胳膊缠的越紧。
“米诺斯,放手!”
声音提高了几分,被紧勒的呼吸不畅,他像是要把她裹勒进身体里,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留下。
“主人…”低沉迷恋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呼吸触着她的耳骨边缘,又挟裹着难以察觉的委屈和难过。
直到抵住她后背的胸膛感觉到她心跳频率因为呼吸不顺紊乱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胳膊,但下半身依然隐没在水中。
一下子被松开,玛格丽特立刻拉开与男人的距离,她试图站起来,但地面无比湿滑,她试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子倚靠在墙面上。
浴缸里的男人半仰着头凝视着她,湿漉漉的发勾勒着他动人的面骨,祖母绿的眼瞳在黑暗中无比兴趣盎然,深沉的如深海中的暗石,他把胳膊蜷起交叠在两侧,圈住下巴,光滑的肌肉在昏暗的烛火下轮廓更加饱满。
和梦境里的那个男孩相比,眼前的这个人,成长成了一个既具有侵略性的男人。
浴缸里的水开始涌动,当玛格丽特意识到他要从浴缸中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脊背紧紧地摩挲着墙壁。
她把煤油挂灯紧紧握在手上,另一只手勾到开门的拉环,其实在她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这扇门,但是此时浴室的门却被紧紧锁住,无论怎么扯动开门的拉环,门都纹丝不动。
“主人…”他停住了动作,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你是不是除了会叫这两个字,就不会的别的了?”玛格丽特眼皮颤动,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看着眼前男人怪异浮现的样子,还有打不开的门,以及这一晚上都没见到任何一个除了他以外的仆人,她的心不断往下沉。
“你过来。”他朝她招招手,修长的手指看上去白到有些透明,眼眸已变得幽暗晦涩。
他摊开的手心里赫然放着一枚褪色老旧的钥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门上的确有个不易察觉的锁孔。
“你扔过来。”
玛格丽特的直觉做出判断,让她最好站在原地不动,不要在试图靠近浴缸里的人。
柔和昏黄的的灯光下,他半边面色隐藏在黑暗中,而另外一半能看清楚的神色,则是听着玛格丽特的声音缓缓眯起眼睛。
玛格丽特如果能再留意,会发现这时候的浴室里出现了另外一种不和谐的幽蓝,轻轻随着晕影晃动。
幽蓝是从浴缸深处的水里透出来,随着水波悄无声音的荡漾。
“你来。”他的声音在喉咙里低沉而悠长,再次向她伸长手。
玛格丽特紧咬着嘴唇,无可奈何的贴住墙壁向他的方向挪过去,她打量着他伸出的手,手掌很大,手型很好看,钥匙占了中心纹路最多的位置。
她用指尖轻轻去勾那枚钥匙,尽量避免触碰到对方的肌肤。
应该是角度不对,或者是他的手移动位置,指尖轻轻滑到了他冰凉的腕骨,没有骨头般坚硬的质感,反而异常柔软。
一种古怪的感觉瞬间涌出,她瞬间抽回手指,就被他一把死死攥住,拖进他的怀里。
在玛格丽特惊诧放大的瞳孔中,一切动作都在那瞬间缓慢升格。
她看见他凑近无限放大的脸颊,贪婪能吞噬一切的幽绿双眼,苍白的唇,亮出的排满口腔细密的獠牙,他咬住了她的脖子。
膨胀的液体顺着獠牙正在往她的身体里注入不明的东西,潮湿腥涩的气味扩散开。
她的瞳孔一圈圈放大,他的头颅依旧嵌在她的脖颈中,吞咽注入的声音不断在她的意识里放大。
真是难以置信,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样?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视线里一切都在翻天覆地的旋转模糊,但意识异常清醒。
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就像是体内被注入了大量的毒素,彻底切断自己大脑和身体之间,甚至脊髓的联系,身体无法动弹,但意识更加独立和清醒。
水底幽蓝的光芒越来越明显,一圈一圈摇曳在浴室内四面墙壁上。
似乎被注入身体的液体麻痹了疼痛感管,她并不感觉疼,而是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下来了。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看见他又托起她垂下的两只手腕再次用细密的獠牙噬咬,源源不断的不明液体冲胀臂膀。
玛格丽特的睁大的瞳孔盯着放大在天花板上的蓝光,一动不动,像死去了一样。
她真希望如果活不下来,就祈求能过重新回到伦敦,她在帝国学院的实验室。
不知道触发了身体里那一层应急屏障,强烈昏厥的信号冲顶大脑。
“醒过来…醒来…”
在意识全无之前,这是唯一低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