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抑郁症发作
门外传来敲门声,安眠收了心思,将那张便利贴压在一本《犯罪心理学》的书下,起身去开门。
来人站在门口,是她可爱的预约员同学。
“安医生,周医生他拜托我来给您送两份文件,他说您看过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接。”
安眠一边接过文件,当场翻阅起来,一目十行地看着,一边抽空抬头看了眼小同学,问:“好,我一会儿有病人吗?”
小同学想也不想,回答她:“有,原本在两个月前就打电话来预约了,但是因为您在休假,就回绝了。您回来,就打电话告知那位小姐,她说正好下午有时间。”
说完,她抬手看了看手表,道:“半个小时以后。”
安眠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业务能力不错哦!我知道了,等我看完文件会去找周医生,你先回去吧。”
“嗯!”她向办公室瞥了一眼,怎么大白天的,屋子里这么暗啊?
没多想,心里还因为被老师夸赞而欢愉着,一些小的细枝末节自然是不在意的。
安眠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又烈又炽热,尽管隔着曾玻璃窗子,她都觉得有些刺眼。有些不适地用手晃了晃,圆圆的太阳就晕出了几层淡黄色的光晕,她牵动唇角,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还真是处在地狱久了,偶然地见到光芒都觉得刺眼呢。
她不指望一切恢复如常,回不去了,也来不及了。这近三个月的世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这辈子都会铭记,她却释怀不了。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瞒着所有人在偷偷难过啊。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安眠还伏案正看着刚才的文件资料,怪不得周律那么高兴自己给他分担,这两个案子都是些难搞的嘛。
她剪短了头发,不时要用手拨弄下调皮溜到耳侧的几缕发丝,因为长时间在房间里,皮肤异常的白皙。
她在看文件的时候是戴着框架眼镜的,银色制成的不规则方形,是当下正流行的款式,恰好的修饰有些圆润的脸型,看到晦涩难懂的地方会立刻查阅专业书籍,她认真的样子,也很迷人。
接到内线电话,她很平静地嗯了一声,做好准备。
据资料显示,这次的求助人,只有十七岁。
她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就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请进。”
安眠的声音很温柔,她面容恬静地望着那个有些羞怯的女孩走进来。她个子不高,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矮上不少,有些营养不良的模样,身上还穿着校服,只是那袖口跟裤腿处皆是被浸湿的。
李子璇,十七岁,女,高二,曾因身体原因休学过一年。安眠的脑海里回想着资料上显示的那几栏信息,她默默起身接了一杯热水放在靠近女孩的那一侧桌边上。
“先喝点热水,暖一暖。”她友好地笑了笑,看的出来,女孩很怕生。她从一进门,眼神就在四处飘荡,听见安眠的话眼神短暂的聚焦在她脸上,随后立马转开,整个人身子直挺地坐着,像是迷失的小鹿,经不起任何惊吓。
也许是安眠的眼神太过温暖,李子璇双手拢上了纸杯,暖暖的触感透过掌心传递到她身体的每个感官。北方的冬天很冷,但屋子里很暖和,尤其安眠这间办公室还装了空调,她怕女孩冷,又开大了些。
“你不用怕,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讲,我今天,就是一个倾听者,好吗?”
她听到女孩哽咽着说:“好。”
很多时候,求助者第一眼见到心理医生,都是哭着下来的。因为没有人听他们讲话,没有人愿意耐着性子给她递纸巾,没有人拿那样温柔的目光看向自己,没有人…
他们不被理解,情绪得不到宣泄。所有的痛苦都淤积在心底,久而久之,便有了心病。世人都说他们矫情,骂他们“神经病”,但他们也不想啊,他们只是,也想被爱。
女孩哭着对安眠说:“我想自杀,但他们说那样太痛苦了,但活着明明更痛苦,不是吗?”
她的目光森然的冷,看不见一丝生机,只有空洞的麻木,脸上还挂着冷痕,安眠这才发现,她被厚重刘海遮盖的额头处满是青紫的痕迹,她的嘴角也有明显的淤青。
她一笑,肌肉会不自觉的颤抖几分。
安眠替她重新倒了杯热水,这次是递给了她,她坐在座椅上,静静地听着女孩讲,心里确实将观察到的所有都牢牢记住。
在适当的时候提问,停顿,沉默。
她在女孩的脸上看不到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她的脸上只有痛苦和恐惧,在心底最深处,她甚至觉得方才进来那羞涩的表情都是装的。
李子璇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咸涩的眼泪流入她的嘴里,她扯起一抹笑容,看着面前这个温柔恬静的女医生,道:“我不想吃药了,不想住院了,也不想治疗了,不想上心理课,不想再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医生,你能帮帮我吗?”
听到她说这句话,安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的深情有着从未见过的严肃,她说:“我相信,没有人比你自己更能帮助自己了。”
接着,她的表情又柔和下来,对她道:“所有的痛苦都不要自己承受,知道吗?子璇,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们不去想这些让人痛苦的问题,好吗?”
李子璇在告诉她的故事里,跟安眠猜想的差不多。休学一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在本市的精神医院住过大半年,在那里她的家庭花费了大量的财力来为她治病,但她只是平静地接受药物也好、理疗也好。
跟她住在一个病房的大姐拉着她母亲问:“这孩子这么听话懂事,咋到这儿来了啊?”
对此,她只是不做声,她知道,自己还依靠这种表面的乖巧来存活呢。
只是在某天她偷着吞了很多药,整个人都意识不清的时候,她知道妈妈跟她说了很多话。她听得很认真,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模糊地听到妈妈哭着喊:“璇璇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啊!”
她想安慰妈妈,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真是个废物,还要让妈妈担心,她真的很累,但是想到妈妈,会有舍不得。
子璇告诉她,精神病医院的窗户都是围着铁栅栏的。她无数次从高层的病房往下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她经常哼一首歌,叫做《囚鸟》。
渴望被爱,最终变成爱的囚徒,无法自拔。
困在自己给的感情囚笼里,飞不出去,别人飞不进来。
而你已不再是最初的你。
孤独的日子里,像是囚鸟一样,渴望着爱人能够给自己一点微薄的爱,却不可得,就连一个小小的拥抱也得不到。
自己又不忍挣脱,心存幻想,卑微的继续。
唯一和自己作伴的只有自己流淌的眼泪。
这首歌,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女能读懂的歌词,她却兴致勃勃地跟安眠讲述着这个故事。
却不知道,她深深的刺痛了安眠。女孩轻轻地哼了出来,安眠的心确实像细小的针尖扎进了心脏。她的表情在瞬间爆炸变得狰狞,弥漫性的悲伤和无力充斥在她周身。
“医生,你没事吧?”李子璇关心地问道。她怎么觉得,这个医生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啊!
她的声音唤醒了安眠,她按住心悸的位置,摇摇头。
心理医生能够接受自己崩溃这件事,但基本不会接受在求助者面前奔溃,因为这样并没有帮助到他们,甚至更创伤他们。
她很快就在自我调节,随后道:“你可以继续,我只是心脏不太好,方才有些难受,抱歉。”
李子璇有些芥蒂地盯着她看,半晌咬了咬下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她抓住了安眠的手,很凉,因为觉得交谈有些不便,两人之前就挨着坐到了沙发上,这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安眠的情感变化。
她安抚着医生:“没关系的,谢谢姐姐能听我讲故事,我下次还会来的。”
她们之间,像是做了什么承诺。
光也是孤独的,它只是尽力让你感受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