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广州的南岛
“你还好么？”星野奎一站在车旁，望着古董店门口的藤井美穗。
“走吧。”
回去的路上，藤井美穗没说话，胳膊搭在车窗边上，望着车外平静的大海，吹着微微海风，一动不动。
“穗？”
“嗯？”
“……”
“我没事。”
“都找了八年了。你还要？”
“哥。你把泉先接走两天吧。”
“他都上初二了，你还接受不了他。又不是他害死秀一的！”
“只要每次有望远镜的消息，我都会想到那场车祸。他父母虽不是肇事者，但----”
“你别说了。”
“哥----”
“明天接走。”
美穗看着泉跟着亓沫坐上老旧的丰田车，顿时有点恍惚。如今藤井泉已读高中，她到现在还没有放下。
“把这个带上。女孩的脖子不能留疤。”美穗递给亓沫一瓶祛疤膏。
“谢谢姑姑。”
“走了。”星野发动车子。
“姑姑再见！”
美穗朝她挥手，目光落在旁边低头看手机的藤井泉身上，似乎在等一句再见。
亓沫的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藤井泉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继续编辑文字跟别人聊天。
星野奎一昨晚加班到深夜，凌晨给泉发消息，第二天下午便开车从公司出发，直奔赤焰山。路上，他精神有些倦怠。路过超市，带他们买了些蔬菜、水果和日用品，临近傍晚才到家。
亓沫睡了一路，精气神慢慢缓过来。暮色降临，十字路口的路灯亮起。丰田发动机声音渐消，狗吠声传来。亓沫打开车门，没走几步，太一从院子里飞奔而来。
藤井泉拿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太一越过他朝身后扑去。亓沫后退几步，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藤井泉皱眉，似乎对它朝外人表现出的熟络感有些不满。
亓沫推开客厅门，千雪正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太一从她右腿旁蹿过，蹲在狗食盆前，朝千雪伸舌头。亓沫被逗笑了，一时忘了挪步。
“别挡道。”
“你们回来了。泉，好久不见。”
藤井泉礼貌点头。
“行李先放一边，洗手吃饭。做了你爱喝的味噌汤。”
“什么汤？”亓沫没听清。
“你喝不惯。”
亓沫探头看着锅里，咽了口水，白了眼泼冷水的人。
晚饭后，星野上了二楼，在书房办公。千雪去药店置办些消毒水和创可贴等日用药物。客厅除了亓沫，没有其他人。电视声音很大，她被日本大尺度，无颜值，无厘头，无节操的综艺节目逗的开怀大笑。
突然，门铃响了。亓沫准备起身，见藤井泉从二楼下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又盘腿坐回沙发上。
外面半天没有动静，亓沫有些好奇，好像隐约听到女生的声音。起身走到冰箱前假装拿水果，隔着玻璃看到窗外聊天的两人。虽路灯发黄昏暗，但还是认出了来人。
突然，亓沫手机响了。她赶紧把声音调低，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低声咒骂一句。
亓沫吓得哆嗦了下，见门外的人朝这边看过来。亓沫回头打开冰箱，随手拿了一罐喝的，坐回沙发。
电话再次响起，亓沫没搭理，坐直盯着电视。两人走了进来，亓沫对奈美子晚上找藤井泉不意外，毕竟听千雪说铃木家的寿司店就在附近。但奈美子似乎对亓沫出现在这里似乎感到非常意外，甚至有些敌意。亓沫想起来上次在楼梯间碰见两人接吻的一幕，尴尬清嗓，打开喝的灌了两口。“你好。同学。”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说悄悄话的，
奈美子把手里的寿司袋子放在餐桌上，看向藤井泉。“她怎么——？”
“奈美子，来找泉么？”
千雪在玄关处换拖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
“阿姨好。”
“吃饭了么？”
“吃了。这是给泉和你们带的什锦寿司。”
“不用每次来都带的。虽然我们也好这一口。哈哈哈。阿姨去给你们洗水果吃。”
亓沫见他们这般熟络，一时发现自己好像才是外人，不禁又灌了两口，发现味道不对，才发现自己喝的竟然是啤酒。她心虚将酒握在手里，害怕被千雪发现。
电话铃声再次想起，亓沫按下接听键，“我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说完，把啤酒藏在身侧，朝门外走去。
“我去喂下太一。”藤井泉跟了出来，上前抓住亓沫的手腕。
奈美子皱眉望着门外。
“怎么才接？日理万机呀？”
“喂！”亓沫挣脱男生的手，不小心碰到免提。“你干嘛？松开。”
“有没有想我？”电话传来张麟的声音。
藤井泉动作一顿，松开手，抽走对方手里的啤酒，倒进下水道，朝垃圾桶丢去。“成年了么？”
“要你管？”亓沫说着，隐约感觉双脸发烫，意识刚才那两口灌的有点猛。
“喂？沫沫？”
“你在跟谁说话？”
太一听到垃圾桶被撞击的声音，从狗窝里跑出来，朝两人兴奋叫着。
“太一么？好想它呀。”
亓沫活动下酸疼的手腕，瞪了狗窝前给太一喂食的藤井泉。
“你少女发春么？想这个，想那个？”越看越生气。她喝酒，跟他有毛线关系。
“没良心。”
“有屁快放。”
亓沫背对着太一。
“听到我的声音不感动么？在异国，还有家人这么惦记你。”
“家人？”
亓沫突然想到刚才那种被外人的感觉，有些不是滋味。母亲离世，父亲不见踪影，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某人了。
“儿子没事跪安吧。”
“等等。”
“你还有三十秒。”
“你父亲那边有消息了。”
藤井泉喂食的手顿了顿。
亓沫以为吵到了他，关掉免提，朝门外路边走去。她的脸愈加发烫，脑袋有些沉，心里不免烦躁。
“他在哪？”
“广州。”
“不要告诉我他去了南岛？”
“估计是想看你母亲最后一面。”
“死都死了。去看什么？去看墓碑么？”
“你别激动。”
亓沫看着靠左开车的司机，樱花铺落的街道，十字路口的柔道馆，竟有些慌神失落。她在日本，在札幌，在小樽。不在中国，不在广州，不在南岛。这里没有母亲。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她握着脖子里的项链，那是母亲临走之前给她的唯一遗物。再坚持两年，等一过十八岁，跟母亲约定的成年独立之约结束，她就自由了。她就可以回国了。
“我端午节放假去找你呀。”
亓沫回神，“哈？”
“我过两天看看机票。”
“管你。挂了。”
没等对方接话，亓沫挂掉电话，低头闷哼一声。张麟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她家人感觉的人了。端午，还有一个月。
亓沫转身回去，越走越感觉脚沉头昏，这酒度数也不高，但反应后劲有些大。亓沫晃晃脑袋，时不时扶着街道墙角一路往北走。她穿过两个街道，碰到藤井泉送奈美子回去。亓沫睁眼让自己试图看上去清醒些，“要走了么？”
奈美子闻到一股酒味，又看向泉。她虽然不喜欢眼前这个经常出现在泉身边的女生，但现在这种状况，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你要不要？”
“拜拜，明天上学见。”亓沫挥手，准备横穿马路。绿灯骤变红灯，大货车疾驰而过。藤井泉一把扯过亓沫的白色卫衣帽子，呵斥道。“喂！”
亓沫脖子被勒得难受，一口酸水哽咽在喉。
“瞎了么？”
“凶什么！”
“到家发个消息。”
“好。”
一路上，亓沫难受不想说话。藤井泉手里的帽子也没松开。两人一前一后，直到亓沫手机响起，张麟发来一条消息。
“你父亲，星野禾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