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拨云见雾的第三天
林知安睫毛乱颤就是不睁眼。
她的脖子仿佛被一团杂乱绵软的绒线一圈圈缠住, 男人鼻尖的肌肤反而显得凉。
之前苏佋说监视器全在外面她是真信,毕竟他自己也住在屋子里,总不能变态到将自己的行为录下来反复观看。
现在听到他打算全拆, 却将信将疑了。
茹素的卫道士猛然开了荤,食髓知味, 当然恨不得餐餐大鱼大肉,哪记得清粥小菜是什么味道。
苏佋确实有些心猿意马, 即使他刚开始只想撒娇。
他身下的小姑娘向来不爱用香水, 皮肤却愣生生长出甜味, 时不时勾他一下, 然而带着刺, 搅得他五脏六腑连着经脉又疼又闷。
“小坏蛋。”他咬了一口林知安的脖子, 睫毛呷着一抹阴翳。
飞机落地北港是在早上七点。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恍然一场梦。
被树围起来的别墅还是和以前一样,天阴, 沥青瓦边缘和云贴在一起, 湿漉漉生了烟。
林知安被苏佋抱回来后睡了一天。
睡觉能逃避很多事情。
而苏佋也料定她不会跑似的把往常停在门外的司机撤了, 一直没回家。
他很忙。
林知安不常看经济新闻, 但这几天不少公众号拿霍家人打趣, 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科普一遍,她才知道誉承底下一家子公司出了事,那些高层大老远飞去瑞士找苏佋, 应该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出事的子公司名叫奥钺股份,是一家金融公司。
誉承集团除霍家持百分之八十股份外, 百分之二十归董事会成员。这些董事名下的子公司有时候是单独运作的, 总部不管。
出事的奥钺股份就是如此,但他所属者比较特殊,是霍修。
股市涨跌本是常事, 每年总有一些赌徒耐不住诱惑又扛不住亏损的金额从高楼一跃而下。这些在圈里不是稀奇事。
但这次新闻爆出来股市人为操纵导致散户倾家荡产,出了人命,性质就变得格外恶劣。
尤其还与霍家这种大集团有关。
屏幕里,苏佋坐在长桌中央,正低头看文件,两侧分别坐了几位脑门稀疏神情严肃的中年男性。
他们背后的蓝色电子屏打出“誉承新闻发布会”的字样。
会议信息长而冗杂,苏佋捏着话筒移到唇边时,闪光灯疯了一样他脸上闪。然而他从头到尾不慌不乱,唇角带笑,游刃有余。
这样的苏佋是有距离感的。
林知安看着视频忽然有了他本名叫霍司佋的实感。
苏佋发言归总起来就是,散户一切损失誉承都会赔偿,并且会提供后续补助;涉事相关人员也已经一并交由警方处理。
记者问:“那对于你哥哥霍修,你真的相信他不了解这次事情吗?如果他犯了事,你会把他送进监狱吗?又或者说,这次的事情在你们家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
话里的犀利和质问呼之欲出。
苏佋勾起唇,白炽灯下的面庞俊美如画。
“其实——”他顿了顿。
林知安太了解他这个笑容了,运筹帷幄又淡然冷漠。
“我和我兄长不熟。”
全场哗然。
大部分有钱人家族都会因资产分配内斗严重,但面对媒体时脸一抹,或多或少都会堆起笑握着手,表现得一团和气。
像苏佋这样直接划清界限的几乎没有。
视频出来后,不管是娱乐新闻还是商业新闻都对苏佋的回答进行了剖析,有的甚至详细到了微表情。
但无论苏佋是什么意思,从公众层面上来说,霍修俨然成了一枚誉承弃子。
以林知安对苏佋的了解,他会这么答,本质是不在意那个家,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
她想起肖康在飞机上对她说的那句话——
或许他们两个都是同一类人。
哪一类人?
门口响起密码锁解开的声音。
屏幕里的人突然走到面前林知安还有些不适应。
“今天安安都做了什么?”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挂到衣帽架上,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指骨微倾,
喉结仰起上下滚动。
林知安想起视频底下的热评:霍总自身条件这么好,不知道得什么样的女生才配得上。
她鼻翼微张,呵出很轻的笑,指了指液晶屏说:“画画。”
“好乖。”苏佋温柔地摸了摸她头发,“下月有个婚宴,安安和我一起去吧。”
林知安问:“谁的?”
苏佋神秘地笑笑,“安安去了自然知道了。”
她社恐,苏佋喜静,一般这种场合能推就推。
林知安原本不明白他怎么一时兴起要去喝喜酒。
直到她在酒店门口看到新婚夫妻,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新郎是徐枫年。
相对新娘满脸幸福热情洋溢,徐枫年看起来兴致不高,脸上虽挂着笑,但显得假,身形和上一次见面相比瘦了一大圈。
他看到林知安和苏佋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像是不知道他们会来。
“知……知安?”
苏佋看着他,朝林知安微微倾身,像世界上所有恩爱的夫妻一样温柔耳语:“他不是帮过安安吗?安安怎么不应他?”
林知安脚底冲上一股凉意。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抬眼看向男人,又惊又恼,然而对方只是笑。
苏佋吻了吻她的脸颊,把准备好的礼金放到她手里,“去吧。安安去祝福他。”
林知安拿着沉甸甸的红包没动,嗓音脆生生的:“你什么时候知道他要结婚的?”
“这重要吗?”
苏佋一动不动和她对视,倏而勾了勾唇,抬起手,微凉的指腹捏着她下巴,转向徐枫年的方向,“重要的是,你看他的眼神,他还爱你,安安。”
林知安撞上徐枫年专注又躲闪的目光心尖一慌。
苏佋没有说错。
当年徐枫年约她考同一所大学也出现过同样的神情,分明还有情义。
不管她和苏佋是怎么结的婚,妻子被觊觎确实算不上值得高兴的事。这次他非要她出席这个婚宴,或许是试探她是否还喜欢徐枫年,又或许是报复徐枫年帮她逃跑的事。
林知安语气微软,飞快地澄清:“但我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了。”四个字从苏佋唇齿轻轻巧巧碾出来,如梨花瓣上的碎雪,温柔且冷。
他唇角弧度不变,继续说:“所以安安真的喜欢过。”
在翕水镇那会儿,苏佋借她的散文书看,里面还掉出来过一张她画徐枫年的画。
他明明都知道,还故意这么问。
林知安抬起眼,鹿儿般清澈,“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佋轻笑了声,问:“那以后呢?”
林知安不解:“什么以后?”
“以后安安会是谁的?”
林知安默了默,睫毛垂下去。
苏佋重新抬起她的下巴,“嗯?是谁的?安安说话。”
“你的。”
婚宴酒过三巡,苏佋和林知安是以女方朋友的身份出席的。
因前段时间苏佋上了很多头条,不少人把他这张脸认了出来,一个个举着酒杯时不时往他们坐的那边看,刚开始碍于他身份不敢过来攀谈,后来场子暖了过来敬酒的人也变多了。
林知安出去透气。
不同于酒店礼堂里的喧闹,花园安静极了,月光爬上树梢,晕出一个影。
她听到干呕的声音,像是谁喝醉了。
一转头,看到穿衬衫满脖子通红的徐枫年,手臂撑着墙面,青筋根根曝起,哪有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林知安下意识想从喷泉旁溜走,太尴尬了。
然而她刚站起来就听到徐枫年说:“其实你来我挺高兴的。”
林知安低下头:“嗯,新娘子很漂亮……”
“我和她也是孽缘。”徐枫年自嘲地笑笑,看向林知安时张了张嘴,仿佛犹豫很久才敢借着酒意说:“知安不管你信不信,其实这段时间我还一直在等你。”
林知安蹙起眉:“你结婚了,不要和我说这些。”
徐枫年拦住她,“我不是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丈夫吗?”
林知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安安静静
抬起眼。
“他母亲疯了,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你知道吗?”徐枫年走近她,“我导师是她主治医师,当年我跟着学习,你丈夫也在病房里。”
林知安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你知道她还犯过什么事吗?”
“什么?”
“杀人未遂。”
月影在春风中显得料峭。
林知安出神地盯着晃动的银白光斑,莫名想起苏佋躲在柜子里睡觉的样子。
“有这样的母亲,儿子能正常到哪里去?”徐枫年弯下腰,试图碰她的肩膀,眼睛布满血丝和醉意,“按照我的经验,他绝对患有心理疾病,不管他表现得多正常。”
“他会伤害你的,知安你离开他吧,我可以带你走。”
林知安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徐医生,你不觉得你在婚礼这天对我说这些某种程度也有病吗?”
徐枫年苦笑着低下头,习惯性往后摸了摸头发,然后说:“或许你去探望他母亲一次你就会改变想法了。”
“虽然那里有人守着,规矩也多,但我相信你作为他太太,他们绝对不敢拦你。”
“地址我发你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问,我就直接在作话里说啦。
其实文写到这章已经在慢慢收尾惹,预计十几章后完结,最长最长也不超过二十章。
然后这本有番外,番外有我自己很想写的梗,如果大家有特别想看的可以提,合适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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