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呼叫孤岛
“乔意，馆长刚打了电话，让我们今天返程。”
唐山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她看的心烦，出声说：“你别走了，我心里怪慌的。”
唐山站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肯定不是我的问题，你就是操劳过度。”
“这样”
乔意敛了眸子，她总觉得心里很慌，从口袋拿出来手机，有些颤抖地点开热搜。
呼叫孤岛勇士你们的战友在等你们平安归来
搜救人员被困
…
她继续看下去，看到的是让她顷刻间崩溃的消息。
“三号当晚开始持续降雨，直升机不再具备飞行条件，无法接应搜救人员返程唯一的百米滑坡带被雨水冲垮，道路阻断。四号上午，他们与总部的联系中断，截止九月五日零时，已失联十二小时，切盼他们平安归来！”
下面附着一张图片，尽管打了马赛克，乔意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沈熠所在单位的大合照，他们站在消防车前，背后是苏杭市特勤中队几个大字。
她迅速切到微信，手指在键盘上打字。
“沈熠，你安全吗？”
“给我回消息，好吗？”
“我害怕。”
唐山看着她突然来的情绪，神色变了。
“乔意，你怎么了？”
就是这一声把她唤醒了，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去找他。
胡乱擦了把眼泪，她看向唐山，喑哑着嗓音道：“车什么时候能到？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人！”
“半个小时后。“
乔意现在不对劲，唐山不赞同地看着她：“你要去哪儿？你自己连轴转了二十个小时了，你还要去找谁？”
乔意呆愣着，把手机递给他，神色很疲倦。
“我很怕。”
“他是？”
“我爱人。”
踏上征途的那一刻，乔意心里很杂乱，她靠着车窗玻璃，视线一刻不眨地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了他的消息。
开车的是唐山，他不放心乔意一个人，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去。
“我查了，消防的账号正在直播救援现场的情况，你不要太担心，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
“嗯！”乔意点了点头，点开直播。
看她神色放松了点，唐山安心开车。从市区到他们要去的地方，还要几个小时，他得打起精神。
尽管双眼已经红肿，泪水抑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乔意还是仔仔细细地盯着手机里的直播画面，没有解说，只是架起了手机，来来往往的橘色身影，她努力去辨认那道熟悉的身型。
心里把所有知道的神都求了一遍。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求您保佑我的沈熠平安无事，我替他挡灾，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信女愿一心为善，日日抄经文诵读，年年捐款，求您保佑！”
“怎么样，能联系上吗？”
沈熠朝徐灿星扔了瓶矿泉水，雨还在下，他不得不眯着眼睛看他。
“不行啊队长，根本没信号。”
他有些泄气地跑到他身边坐下，拧开瓶盖，只喝了一口，就递给身后的兄弟。
来来回回一圈下来，重新回到沈熠手上的时候还剩大半瓶。
他把水别到自己腰间，让大家围到一起，开始分析：“现在只是跟总部联系不上，灿星负责随时关注卫星通信，一旦有信号，务必告诉总部我们的位置，请求支援。”
“是！”
他们还在村子里，找了间能遮住顶的房屋，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盘腿坐着。
他们中，有人体力透支严重，淋了雨后越发不舒服起来，传来阵阵咳嗽声。
沈熠担心地到他跟前，撑着他的身子，将他的重力全部靠在自己肩上，朝徐灿星给了个眼神。
“谁还有吃的？”
大家开始窸窸窣窣地翻口袋，不一会儿，有的拿出了块儿压扁的饼干，有的是块儿糖，已经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有的还是槟榔。
沈熠拿了块儿饼干，撕开包装递给他。
“吃点儿，你在发烧。”
他推开了沈熠的手，一边咳嗽一边强打着精神，说：“队长，我我不饿，留着给需要的”
“如果咳咳，我活不下去了，请把我带回去，不然，我妈肯定不放心他的儿子死在救人的地方，不丢人”
沈熠皱着眉，想打断他的话。
被制止住了，他继续道：“让我说完，队长现在才明白，你逼着我们训练，都是为我们好，怪我身体不争气，我想，睡觉了，你们不要打扰我，我想吃鸡腿”
所有人的鼻子酸涩，沈熠紧紧地抱住他，喊着：“祥子，给我起来！不能睡！不能！”
“药！快点，我这儿有药！”他开始在口袋里乱摸一顿，手抖得不行。
徐灿星爬到他身边，嗓音喑哑：“我来。”
“发烧而已，不会的。”
“是啊，祥子那么好一人，阎王都不收他。”
“找到了！”徐灿星激动地取出药瓶，很快就有人递来水，沈熠捏着翔子的脸，给他把药灌进去。
“昏过去了。”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祥子身上，把人揽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着。
徐灿星不赞同地喊了他一声：“队长，你感冒还没好。”
沈熠瞪了他一眼，不怎么提得起精神。
“我没事。大家都好好休息，要不了多久，雨就能停。”
他安抚着，众人点点头，互相靠着背，就这么睡了。
鼻间堵塞着很不舒服，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压抑着想咳嗽的欲/望，就那么靠着墙，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像有人在叫他。
眨了眨眼，从透风的屋檐下，阳光斜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睁开眼，就看见徐灿星爬在自己腿跟前，张牙舞爪地。
“队长！我们联系上了！你看！”
他朝着指尖的方向看去，屋外传来独属直升机的轰鸣声，声音噪的他都有些听不清话。
但他知道，是真的有人来接他们回家。
那张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迎着阳光，他把胳膊搭在徐灿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发麻的腿，喊了声：“走，回家！”
直升机的螺旋桨盘踞在千米高空，巨大的气流席卷而来，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
沈熠眯了眯眼，唇边挂着笑。
与他一起并排站着的，是这次“孤岛的勇士”。
印有华夏救援的直升机，稳稳当当地停在空中，向地下抛来一根安全绳，紧接着是解救伤员用到的吊篮，上方的医生探出脑袋，示意他们可以放人。
祥子已经恢复很多，人是清醒的，此情此景，他控制不住激动的泪水。
“恭喜你们，圆满完成任务。”
“欢迎回家。”
沈熠留在最后，看着大家都登上软梯，他对着万里长空那抹艳丽的红色敬了军礼。
敬，山水一程，你我之于祖国永不放弃，满腔热血腾飞与万里高空；敬，少年意气风发，向着国旗所在方向，砥砺前行；敬，祖国大好河山，我辈定当全力以赴，守好青山，在那龙脉觉醒的紫禁之巅，望日月星河永固。
直升机飞回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了掌。
为了迎接战友，以树枝做旗杆，撑起那面五星红旗，迎着狂风，高高飞扬在蓝天下。
乔意也在其中，她眼里含着热泪，目视远方。
直到直升机越来越近，在空中停稳，几个人的身影能看清了。
很快，上方扔下两条绳索来，两道橙黄色的身影矫健，他们走出舱内，用手抓住机身的边框，整个身子贴在外沿，视线朝下望去。
近百米的高空，他们找好时机，纵身一跃。
双手握住滑索，几秒的时间，平稳落地。
乔意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心惊得不得了。
沈熠和徐灿星一起落地，在下面接应战友，很快一道道矫捷的身影纵身一跃，在距离地面不过半米的地方，跳下来。
他们身上挂着救援绳，背后背着锤子，满身泥泞，一步一步，朝人群走来。
林芸立刻冲上前，她和沈熠点头打了招呼，就和护士去看祥子的状况，把人抬回医疗帐篷。
他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她。
从不可置信到兴奋激动，再到飞快地奔向她。
所有的盔甲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他紧紧地抱住乔意，汲取她身上的味道，把人像揉碎了那般，深深地感受着。
“我爱你乔意，我爱你。”
他深沉且热烈，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说着。
乔意这下不仅红了眼，耳朵也烫了。
她在他的怀抱里，感受着温暖，笑着落下了一滴泪。
“沈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英雄。”
乔意的话就那么闯入他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的指腹抚上那张娇嫩细腻的脸庞，带着怜惜，深深地在她眼角旁划过，流下一道印记。
“不哭，活着回来了。”
接着，他高大的身躯弯了腰，靠近她，声音温柔：“可以娶你了。”
在茫茫的青山之巅，她的英雄身后停悬着一架救援直升机，周围昂扬着五星红旗，在众人惊羡的声音中，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带着火热，涌上了她的心间。
这个画面，被永恒地记录下来。
爱意在见到彼此的那一瞬，像火焰爆发，倾泻而来。
他的眸光清亮，缓缓从胸口处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方形的，声音随着他单膝跪下的那刻在空中响起。
他仍牵着乔意的手，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以为求婚会在一个很浪漫的场地，或许是漫天烟火下的城堡，或许是跟你一起逛街时不经意的一刻，或许是夕阳下，你靠着我的肩膀，安静地闭上眼，一起享受美好。”
他顿了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牵着的那只白皙的手，指尖微颤，他轻轻地用自己的指尖蹭了蹭，像是察觉到乔意的紧张，安抚似的。
随后才认真的继续。
“但是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想娶你，早已经是我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这枚戒指，是在某天晚上，结束训练后，我走进商场，一眼就喜欢上的，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戴在你手上，那该有多漂亮啊。”
他的眸光闪了闪，紧接着，叩开戒指盒。
瞬间，璀璨的钻石在蔚蓝色的光芒下散发着它的夺目。
确实，很漂亮。
“乔意，我这双手救过援，翻过墙，装过弹，抗过枪，拿过奖，现在只想牵你的手。”
“所以，愿意嫁给我吗？我会用一辈子来践行这个诺言，以我的生命、我的荣誉发誓，爱护你，包容你，宠你一辈子。”
男人的承诺掷地有声，嗓音温柔，落在乔意的耳朵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感动的泪水，顷刻间，她听到自己有些喑哑的嗓音，颤抖着说出那三个字。
“我愿意。”
无尽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沈熠站起身，靠近她，取出那枚钻戒，戴上了那节葱白的小手上，无名指上，那颗钻戒正发出璀璨的光芒。
女人戴着钻戒的手羞涩地捂住脸庞，那双敛着笑的眼睛微微弯着，微软的发丝低低垂在耳边，满脸都是幸福。
她被一个强大的臂膀拥在怀中，从她的角度望去，堪堪到沈熠的肩部，望得见他清晰的下颚线，这几日的劳累使他的胡茬都冒出来了点，却显得他刚毅的脸庞更有男人味儿。
此刻，他也正低头看着乔意，两人视线交汇的地方，心领神会的都笑了。
李子然激动地让雷哥全程录像，挤到人群的最前面，问道：“您好，我是央视记者李子然，可以采访一下吗？我刚才看到了全程，真的太激动太开心了，您二位愿意接受采访吗？”
沈熠挑了挑眉，拦着乔意的细腰，向她友好地微笑了下，解释道：“这你就得问我未婚妻了，我怎么着都行。”
乔意悄悄地掐了下他的腰，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微哼了声。
就知道甩锅，等着吧！
然后看向李子然，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稍等一下，我整理整理，可以吗？”
李子然的梨涡甜甜地荡了起来：“没问题。”
把时间都留给他们，背过身，看到秦俊华正笑着看向自己，朝她招了招手，那口型的意思是：“下次见。”
沈熠就那么盯着乔意看，看她慌乱地拨弄头发，嘟着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望向自己的眼睛，看着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自己。
然后泄气地说：“都怪你，让我哭成这样，还怎么上镜啊。”
他诧异地望着乔意，随后立马哄道：“哪里啊，乔意明明是最好看的女孩子，不是苏杭市刘亦菲吗？”
“你怎么知道？”
乔意问的是后半句，这么被人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确实难为情。
沈熠脸倒是黑了，有些醋味儿地说：“可不是别人这么叫了呗。”
乔意一头扎进他怀里，哄人：“那你还是陈冠希呢！”
显然，这并没有哄好沈熠，他把人提溜出来，逼问道：“那我和陈冠希，你选一个。”
“你！”
乔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沈熠才是乔意的唯一选择，一直，不论跟谁，都是你。”
他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通体舒畅。
李子然记录下要问的问题，抬手看了眼腕间佩戴的手表，她跟雷哥对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进行采访。
李子然很快就进入状态，询问道：“您好，沈队，我想观众们和我一样，对您这一支队伍是如何度过这失联的十二个小时，非常的好奇，您能展开讲讲吗？”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沈熠的脸。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将乔意的手包裹着，紧握住。
“现在想来，那十二个小时并不是容易过来的，很煎熬。”他陷入了回忆，一字一句地讲着。
“起初，我们都忙着搜救是否还有被困人员，只是信号越来越不好，到后面我们的机器开始失灵，暴雨瞬间倾泻而下，把我们所有人淋湿，雨太大，完全没有方向，大家只能打开头盔上的灯光照路，搜救很困难。
还好，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最后一名被困的群众，她当时已经陷入昏迷，我让战士爬到有信号的地方，务必联系到总部，联系上直升机很难准确地停在地面上，我们用吊篮把人送上去，这一趟我们是回不去了。
到后面几个小时，我们断联了。还有战友出现了发烧的情况，那时候唯一的信念就是，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不会被放弃，所以我们也做好准备，保持体力，等雨停，就算那时候还没有联系到指挥部，我们也能开拓出一条道路，平安回来。”
他讲话的速度适中，很能让人带入到那个情景中去。
“那真的是很惊心动魄，我们的消防救援人员真的是具有很强的专业性，在此还要提醒大家。在户外，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在联系好救援人员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等待我们救援人员的到来。”
李子然对着镜头，很快就问乔意。
“那么乔小姐，我这边也了解到，您在我们民政系统的殡仪馆工作，此次也是参与到首次救援中来，您又有什么感想可以分享给大家呢？”
乔意看着她点了点头，虽然紧张，却也明白这是个让大众深入了解到殡葬行业的机会。
她斟酌着用词，说道：“首先，很感谢能有这个机会跟大家谈谈关于殡仪服务。我是一名入殓师，其实生活中有很多关于这行的禁忌，我就不多说，但是，每个行业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这是必然的。
关于入殓师，我想说的是，并没有像传言中那么可怕。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工作很神圣，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胜任，因为它确实对胆量、技术等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每每得到家属的感谢和肯定，我都会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这次和救援组织的联合活动，是第一次，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从前没有这样直面灾难的时刻，经历过后，才更懂得生命的不易，人是很脆弱的，更何况是在面对这样大型的灾难时，活着，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对我而言，现在我就会比他人更懂得珍惜，我不会等，那对于我而言，就是在浪费生命。
最后，这一生的善与恶在生命终结时，都会落下帷幕，人在殡仪馆化为尘埃，在陵园尘埃落定。所以啊，希望你们，拥有生命之时，竭尽所能，让它开花，绚烂芬芳。”
这条新闻播报时，在网上掀起了热潮。
不仅将二人的采访全数播出，还配上了沈熠得胜归来时的场面，包括他求婚的全视频。
弹幕疯了一样的炸开锅，各大网络平台齐刷。
“我靠我靠，帅死了啊！”
“这就是上交给国家男人的魅力嘛！”
“别吵别吵，就我喜欢漂亮姐姐嘛，她还是入殓师，我靠，我死了还是这么温柔的小姐姐送我上路，我这辈子都无憾了。”
“楼上的，小姐姐是队长的，勿call！”
“很难不爱家国情怀，狠狠感动了！”
“咱们偏见太深了，入殓师怎么了？人家这职业多神圣，狠狠感动了一把，以后谁嫌弃，我第一个敲键盘！”
乔意窝在沙发里，头发用爪夹盘了起来，手指划过评论区，看的笑容满面。
她放下手机，跳到了沈熠背后，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满是笑意地说：“沈队长，我怎么这么幸福呀，有人洗手作羹汤，你说，这些网友要是知道这个场景，该怎么说呢？”
“怎么说？无非就是夸你找了个好老公，羡慕都来不及，别闹，厨房油烟大。”
他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没回头看乔意，只是红着的耳根子出卖了自己，心那是扑通扑通直跳。
“那就，谢谢老公大人啦，我在外面等你～”
乔意说完就跑了出去，留下沈熠呆愣了片刻，暗暗说了句：“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