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燕云朝动作微顿, 疑惑地转了目光瞥向明恬。
明恬紧张之下,竟快步走上前去,抓住燕云朝的袖子, 挡住了他瞥向马鞍的视线。
燕云朝一时怔然,垂眸看向她抓住衣袖的手指。
除了在面对那个疯子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对他这般主动过。
明恬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掩饰地笑了笑,道:“我这马脾气不好, 怕它发作起来伤到陛下。”
燕云朝盯着她的面颊, 没有言语。
明恬索性扯着他往外面去:“马厩里又脏又乱,陛下不如到前厅去,我让人奉茶过来。”
燕云朝袖子被她拉扯着, 便也顺势与她一同往外走。
他微微侧目,注视着明恬梳了高马尾的发顶, 道:“你不是想出门去么?又到前厅做什么?”
明恬道:“陛下来了,我……臣女总要招待一番。”
初时慌乱的思绪过去,明恬语气很快就恢复了如往常一样的疏离, 规矩客气。
燕云朝眸光微暗, 淡声道:“这里是宫外,你随意些就好。”
明恬便小声地“哦”了一句。
眼看着燕云朝已经与她踏上去往前厅的石子小路, 明恬顺势松开了手, 摆出恭敬的姿态,垂首跟在燕云朝身侧。
燕云朝手指微蜷, 一时又觉得袖中缺了什么。
他想,去前厅就去前厅吧, 只是坐着跟她说说话就行。
过一会儿, 两人一同进了厅中。早有仆婢奉上热茶与瓜果点心, 摆得满满当当一盘,放在桌上。
明恬与燕云朝分坐在案几两侧,明恬这才问道:“陛下来做什么?”
燕云朝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
明恬心想,她知道。正因为知道,她才以为他这两日都不会分出心神管她的事,她才能寻到机会离京的。
明恬笑着又问一遍:“那陛下不在宫中忙着仪典,怎么来这儿了?”
“朕想接你回宫。”
明恬一惊。
这和一开始他说要来接她的时间不一样,她以为燕云朝会等到明天或是后天,要做法事的时候才让她回宫。
“臣女……”
“明日宫中事忙,朕恐怕顾不得来。”燕云朝道,“你在家中住了十日,应也歇得差不多了吧。”
明恬抿唇道:“自然是不够的。”
燕云朝凝目看她。
明恬一心想着自己今天要离京的事,当下有些焦急,道:“臣女就没说过要再回宫里的话。”
他说要来接她是不假,但她也没答应。
燕云朝道:“你难道没有默认?”
明恬恼火起来:“那都是陛下自己认为的。”
燕云朝眸色更暗几分:“什么不再回宫?朕不是说了要立你为后么?”
明恬眼眸闪了闪,倔强重复道:“陛下诏书未定之前,臣女不会再回去了。”
燕云朝沉默下来。
他琢磨明恬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在怪他一直没给她名分?
世家贵女总有贵女的傲气,想来从前在宫里那么长时间,的确委屈她了。
这么想着,燕云朝神色缓和下来,慢慢道:“你放心,等国丧一过,朕就下诏。”
明恬看看他,又绷着下巴移开了目光。
她焦急如焚,一心只盼着燕云朝早些走,或许她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去。
但她又不敢表现太过被燕云朝看出来,于是只能端起手边的一盏温茶,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压下心中燥意。
燕云朝想起前几天去太后那里说的话,突然问道:“你现在还想回青州去么?”
明恬浑身一个激灵,手抖了一下,茶水便泼到了身上。
燕云朝微微一愣,随即眯了眯眼。
明恬慌忙把杯盏放回案上,掏出帕子擦了擦裙上沾湿的水渍。
“你慌什么?”燕云朝倾身过去,伸手按在了明恬的手背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真的还想去青州?”
明恬眼睫低垂,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轻轻说道:“本来是想的。但若陛下果真要立臣女为后,臣女就不回去了。”
燕云朝挑了挑眉。
虽然明恬这话充满了贪图富贵、追逐名利的自损意味,但燕云朝竟觉得听起来非常顺心。
“看来你也不傻。”燕云朝悠然拿过她手中的丝帕,替她拭了拭残余的水渍。
她若是早些想开,不就早成为他的太子妃了么。
他行事素有章法,又不似那个疯子一般心智不全,待她肯定是比那个疯子好的。
明恬心中一哂。
但她见燕云朝没有因此怀疑什么,终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燕云朝低眉把帕子随手搁在案上,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质地莹润的白玉手镯,套在了明恬的腕上。
明恬手指一僵。
燕云朝道:“这个比红珊瑚称你。”
美人如玉,自然要戴玉才好看。莹白的质地浸润着凝脂般的白皙肌肤,浑然一体。
他满意地握着明恬的手端详了片刻,道:“以后就戴这个吧。”
明恬觉得有些好笑,想不到新帝还与朝朝争这种事,她以为只有朝朝会在乎这些。
不过争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很快就会离开京城,新帝和朝朝也要合二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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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朝在明恬这里一直待到日落,临近宵禁的时辰。
明恬今日出城的希望彻底破碎。
为了哄住燕云朝不让他起疑心,她不仅陪他说话、下棋,还陪他用了晚膳。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燕云朝才有了离开的意思。
明恬送他出了前院。
燕云朝微微侧目,还想再与明恬说些什么,又一时顿住。
他是想告诉她有关威远大将军案子的事。
那张川已经被他下狱,明恬之前的猜测确实不是无凭无据。
但具体的细节还在调查,还是等他明日降旨让大理寺公开重审再告诉她,免得让她乱想。
到时候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给她当做新婚贺礼,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燕云朝望着明恬看了一会儿,敛声道:“朕走了。”
明恬低眉应道:“恭送陛下。”
燕云朝嗯一声,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上回宫的时候,他不禁撩起车帘往外望去。
今日来见明恬,半日下来,让他感觉还算愉悦。
她原本是要出府,看见他来,竟然主动待在府中陪了他半日,看来也不算是对他完全无情。
但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燕云朝敛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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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送走燕云朝,明恬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仆婢,摸黑去马厩看了眼自己挂在马肚子下面的包袱。
幸好她这几日无论是选马、喂马、训马都是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会儿包袱也好好的挂在上面,看样子是没有人动过。
明恬松了口气,然后她做贼一般,把包袱取下来抱在身前,快速地回到房中休息。
离京的事拖不得,明恬喜欢速战速决。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明恬就爬起来,牵着马走后门出了国公府。
她给守后门的老仆赏了几块碎银,叮嘱他不要那么快把自己离开的事告诉锦绣她们。
老仆两眼放光,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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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
大典隆重浩大,文武百官皆朝拜叩首,口中呼声震天,恭迎大周朝的新天子登基。
燕云朝按部就班地走完流程,身侧的太监福忠立在阶上,宣读了一道道圣旨。
圣旨追封了先帝早逝的元后为太后,又尊赵氏为皇太后,同时恩赏了一批官员。
这些都还是正常的,但福忠宣读到最后一封,言明皇帝要再次重审靖国公府的旧案时,阶下的文武百官都吃了一惊。
这案子去年已经重审过,难道还没完么?
燕云朝不管他们如何想,但他点名了让大理寺去审这个案子。去年这桩旧案是被交给了刑部,后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结案了。如今新帝刚一登基,就质疑当初的结果,而且换了主审,无疑是直接下了刑部那些官员的面子。
没人注意到,站在一侧的平原侯赵挈,转瞬间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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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朝结束大典,想起昨日才在国公府中见过明恬,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吩咐福忠:“你去靖国公府一趟,跟她说朕已将案子交由大理寺重审。”
福忠躬身应是,转身要走的时候,燕云朝再次叫住他:“也问问她……真就不打算入宫了么?”
福忠眸光微动,垂首应道:“是。”
燕云朝便坐在书房处理起政务来。
他在登基前就已经帮先帝分摊了许多政事,因此现在虽说是初初登基,但前段时间忙过先帝的丧事之后,如今也不算太忙。
燕云朝批一会儿奏折,思绪又不由转到明恬身上。
虽说她斩钉截铁地告诉过他,诏书未下之前不会再入宫,但他不问问还是不死心。
他下令再启重审,她难道不要进宫“谢恩”么?
这时,福忠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
福忠进殿就跪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燕云朝皱起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不就是不同意入宫来见他么,他不至于为这个计较。
福忠哆嗦着唇,结结巴巴开口:“是明司言、明司言……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工作日加不动更,明天我试试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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