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原来是这样的渣男
那天黄昏，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斜阳一点点的拉长，拉长，在墙上割划出一条平直的光暗分界线。
直的就像是小洛的心电图一样。
韩琼微微摇了摇头，她用最快的速度脱掉防尘服，抬手擦去眼泪，脸上还带着被口罩勒出来的伤口，飞快的找到了江予焕。
“我可以答应让你进出我们医院的太平间。”韩琼的一双杏眼，含着泪问江予焕，“你能带一个人去安镇吗？”
江予焕点点头，拿着一根有三个手指头粗的檀香，来到了小洛的病房外面。
在小洛亲人的嚎啕声中，韩琼看着江予焕手中的檀香上，一个满身是光点，精灵一样的灵魂在烟雾中翩翩起舞。
江予焕从大巴车上下来的的那个场景，韩琼这辈子也忘不了。
原来小洛，是这样一个富有活力，年轻健美的人。
小洛看看自己，再看看韩琼，似乎很不理解，“韩医生，我不是死了吗？”
韩琼点头。
小洛又问，“那我？”
韩琼笑了笑，“祝你在安镇，生活愉快。”
拥有健康体魄的小洛，就像是一个小太阳，逐渐在安镇的街坊里形成了一个正向阳光的星系。
那个街区，人们的见面会热情的打招呼，脸上都洋溢热情的笑容，大家每天都过得充实而美好。
韩琼也经常去那个街区，几乎所有的假期，都这样安静、快乐的度过。
青禾听得有些痴迷，“真美好啊！”她心道。
但是青禾跟着又想到，“可是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小洛，小洛去哪里了？”然后她一不小心叨咕出来了。
韩琼冷笑一声，“对啊，小洛去哪里了，这就得问江予焕了！”
“那时候，只要我是晚班，我就一定会带着他到医院，我不知道他每天都去太平间和冷库里做什么。但是他去过之后，那里反而变的很平静，我想他应该不会是在害人吧。”
韩琼咬着后槽牙，“可是这个人，真的是，不讲道理！”
有一天，韩琼和小洛并排坐在竹制的长椅上，一起看着安镇上空飘荡的浅绿色。
小洛忽然问她，“琼，那面的世界，春天到了吧？”
韩琼随口便回答道，“无所谓，我也不关心。”她挎着小洛的胳膊，“一会去竹林里转一转吧？”
她没有发现，小洛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很久没有见过的悲伤。
等下一次，她开着观光大巴，开心的来到安镇的时候，小洛却再也不见了。
韩琼只拿到了一封信。
信上这样写着，
“异样的世界只会让你迷失，你不在意春天的到来，不在意身边的友爱，更没有了完整的生活，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要离开，把你还给你的世界。
答应我，读遍喜欢的书籍，看遍想看的风景，过一个丰富而美好的人生。”
韩琼流着眼泪，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朝江予焕吼着，“你为什么要让小洛离开我？”
江予焕低声说，“这是小洛的愿望。”
“那我呢？”从来都温言细语的韩琼，此时却吼到嘶哑，“我的愿望呢？”
江予焕还一副很奇怪的样子，“小洛不是在信里和你说了吗？”
他那时候真的是很无情了，“小洛希望你，能正常的生活在人类的世界，懂吗？”
大概江予焕那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韩琼对他的敌意会那么大。
最近他似乎才想明白，韩琼是真的很爱小洛啊，所以才会恼恨他放小洛离开。
韩琼说完了，用纸巾轻轻擦掉眼角的一滴眼泪，“所以，安镇、尤其是车站的人，都以为是江予焕害了小洛，让小洛离开。”
而那个时候经常看到韩琼带着江予焕晚班的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江予焕是她的男朋友。也就自动给韩琼多年未婚恋找到了原因。
青禾听完了，依旧有种淡淡的忧伤，“老江说过，安镇应该来去自由，随心而往。”
韩琼听着她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向青禾，
“怎么了？”青禾没有读懂她的眼神，“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韩琼摇了摇头，“我在想这些话你怎么不去问江予焕呢？”
“我……”青禾怂了怂肩膀，“我不好意思。”
又把韩琼逗笑了。
江予焕从早上到下午一点都没有吃东西，坐在桌子上面，脚尖点着地面，心事重重的样子。
把朔月饿的趴在窝里动都不想动，实在不行了，它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老江？”
江予焕问他，“你说小禾子去哪里了？”
朔月心想，“去哪里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挨饿啊。”
就在这时，许白鸿推门进来，脸色当然是很不好的，看见江予焕劈头盖脸的就问她，“禾禾呢？”
江予焕真的是一股莫名的火大，“我怎么知道？”
许白鸿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禾禾一大早晨饭也不吃就出来找你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来找我？”江予焕不知道许白鸿到底在说什么。
朔月这个时候把他的手机叼过来，
他打开手机，只见到青禾发了一半的微信，“安镇的梯子不是韩琼姐姐撕的，好像还有人”
再看一眼时间，是五个小时以前发过来的，不至于五个小时了，发了一半的微信还不接上啊。
江予焕倒吸了了一口冷气，“小禾子可能遇到危险了。”
许白鸿登时急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向后退了两步。
江予焕没有理他，喊了一声，“朔月，跟我走！”说着就跑了出去。
许白鸿追出来的时候问他，“你干什么去，报警吗？”
江予焕没有理他，按下了卷帘门的遥控按钮，转眼跑到了街角。
今天早晨，青禾就是在这地方脱离视野的。
他有些着急，因此问朔月，“怎么办，这里人流太复杂，我看不到她的痕迹。”
朔月的肚子，“咕噜”一声。
江予焕想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这是小禾子的，应该有点用！”
他把眼镜腿掰了掰，待在自己的脸上，很高的度数让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长一条人，费了半天劲才站稳，然后他看了一圈，指定了一个方向赶忙把眼镜摘下来，跑了过去。
很快，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看见了青禾的脚步消失在这里，有些着急的他攥着拳头用力砸着这家的门。
韩琼怒气冲冲的打开门，见是江予焕瞪着他，“你有病啊？”
江予焕气息有些紊乱，但是脸色极其难看的问他，“小禾子呢？”
“许青禾啊？”韩琼想了想，“来跟我聊了一会儿，九点多有的吧？她怎么了？”
江予焕没有回答，反而问她，“她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韩琼回想起来，忽然笑了一下，“这傻姑娘喜欢你，又不好意思问你之前的事情，就过来问我了。”
“咳咳……”江予焕只觉得胸中热血上头，脸都红了，一口气没倒上来，把自己呛到了。
韩琼有些不理解他，“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害什么羞？”
江予焕摇头，“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怀疑小禾子可能是被人掳去了。”
韩琼想了想，拿了钥匙，“你等我跟你一块去找她。”
江予焕也没有拒绝她的加入，只是从这里开始，用眼镜也看不到许青禾的去处了，“这怎么办？”
韩琼手中的钥匙串中，有一把钥匙显得很突兀，古铜色的钥匙有十几厘米长，上面还嵌着一块鸽子蛋大的蓝色宝石。
只见韩琼拿着这把钥匙，随手像墙上插进去，面前登时出现了安镇的观光巴士。
和窄窄的楼道重叠在一起。
韩琼，和江予焕先后上车，
狭窄的楼宇忽然变成了半透明状，
巴士发动，从楼宇中穿了出去，来到了城市的上空。
韩琼看着面前，“我慢点开，你们两个仔细的看看许青禾在哪里。”
江予焕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着，因为焦急，脸也越发臭起来。
朔月暂时忘记了饥饿的问题，短手扒着窗户，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到底是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让他下辈子活在粪坑里。”江予焕的手，抠着车窗，恨不得留下几个指印。
韩琼开着车，忽然问江予焕，“当年我就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千万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江予焕的手忽然松开，他怎么不记得，韩琼在车站哭的声嘶力竭，他却冷冷的说，“生死两世界，虽偶有重叠，亦是幻象。幻象中的情爱，更如镜花水月害人害己。早点儿放弃吧！”
韩琼提醒，让他自己的话音犹在耳。
他深呼吸两下，“先确保小禾子的安全，其他的，再说吧！”他的眼中，那种无法言说的纠结与难过，渐渐倒流回了心里。
“在哪里！”朔月忽然叫了一声，“就是那条街，有青禾的气息。”
江予焕赶忙跑过来，这是老城区的一条窄窄的街道，低矮的楼房看上去很是破败。
韩琼平稳的将车停下来，“去吧，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江予焕肩头扛着朔月，迈着大长腿从大巴上跳下来。
他们面前，是不知那个单位留下来的陈旧的老房子，污图图的玻璃门碎了一角，门的两侧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慧源市玉虚诗文协会。”
江予焕咬着后槽牙，骂道，“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