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许枝瞳孔剧缩, 身体比意识更先形成条件反射。
在声音响起时，她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作战准备，肾上腺素飙升, 血液流速加快, 做出了她最为本能的反应。
她有那么一两秒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她视线有略微的涣散，手下的力道极重，却毫无意识。
而后，她的理智才迅速地回笼，目光慢慢聚焦, 她才注意到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背有一道力轻轻地抚摸着，安抚她瞬时的应激。
许枝慢慢看清了陆起阳的脸，这才松开了手里的力道，似重获氧气般, 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缓了几秒, 刚要撑起身体来。
“没事, ”陆起阳将她抱进怀里，吻着她的额头，“没事。”
他轻轻吻着她的额、鼻梁、唇。
“没事了。”
“你现在安全。”
他低声说：“别怕，枝枝, 我在这。”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朵里, 与此同时，过往的无数次生死瞬间都在这一刻浮现起来。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埋进他怀里。
如同倦鸟归巢般极轻地蹭了一下。
“明天就体检，行不行？”
许枝低声问。
陆起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下巴抵上她的发顶，双臂收紧了几分。
“行。”
她这样害怕。
她在身体应激的瞬间，将他护在自己身下。
他垂下眼睫, 再一次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你回去就打结婚报告，下次休假我们就去领证，行吗？”
许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陆起阳一手托起她的下身，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将人抱起来。
“先坐会儿，我给你热杯牛奶。”
许枝没有说话，任由他将自己放在沙发上。
而后，她便看着陆起阳拿出牛奶放微波炉加热一分钟，他在杯子外缠了一圈毛巾隔热，才递给她。
“我去收拾，你别乱动。”
陆起阳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才转过身去将地上的平底锅捡起来，又将吃剩的食物处理好，把餐具全部端回了厨房里。
不一会儿，水声便哗啦响起。
隔了片刻，他从厨房里出来，拿毛巾将桌子擦了一遍，又回了厨房。
她望着他在厨房里清洗餐具的身影，视线长久地停住。
似乎看不厌般注视着。
许久，她才慢慢抱着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小口牛奶。
不经意间，她望见了猫爬架上的猫，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还伸了一下懒腰，而后又趴着睡了。
“怎么还没喝完？不好喝？”
陆起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手，望见她手里还有大半的牛奶，便问了一句。
“不是，”许枝说，“忘了喝了。”
说完，她微扬起脸，将剩下的牛奶都喝完了。
陆起阳接过她喝完的杯子，回厨房洗了放好。
“喝了牛奶就早点睡。”
陆起阳说。
许枝“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也的确不早了。
她刚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陆起阳就喊住了她，“给你买了睡衣和拖鞋，差点忘了。”
说着，他转身去拿了衣服和拖鞋过来。
他半蹲下身，一手托着她的脚踝，一手拿着新买的拖鞋，给她换上。
许枝垂下眼，看着他给自己换鞋。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久以前，一次中午，父母都不在家，他打电话问她中午想要吃什么。
那个时候她和他的关系还没那么亲密。
她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但没过多久，大门被敲响，她开门时，看见他提着一大袋东西进来。
她还看见了他额边的汗，而后她才想起了当时外面的天气是非常热的。
他好像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总是耐心好。
他不会说漂亮的情话。
他也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邀功过。
但她在这么多次的细节里，发现了他的秘密。
她也，像他喜欢自己这样，喜欢着他。
“男朋友。”
她忽然喊。
陆起阳“嗯”了一声，给她换好鞋以后，才直起身来。
他刚要问什么。
许枝却忽然伸出了手，搭在他的肩上，亲吻他的唇。
“我喜欢你。”
她亲吻他的鼻尖，“我喜欢你。”
她吻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
她吻他的耳朵。
而后，她伸出舌，轻轻舔了一下。
“我喜欢你。”
她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而后她整个人被拖起来，他的吻落了下来。
缠绵而汹涌。
他给了她最热烈的回应。
鼻息交互间，她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的鼓动，也听见了他的。
她喜欢他。
只喜欢他。
永远喜欢他。
她要和他结婚，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无论如何。
－
两人几乎是喘息着分开。
“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明天还要上班，”陆起阳额头与她相抵，指节贴在她的脸侧，看着她，“嗯？”
“知道。”许枝嗓音有些哑。
“知道还勾我。”
“我喜欢你。”
许枝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陆起阳唇边轻扬了一下，眼底有隐约的笑意扩散。
“我知道。”他说。
“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许枝说。
“你想说就说。”
“嗯，”许枝点了点头，“我想亲就亲。”
陆起阳笑了一下，“嗯，你想亲就亲。”
两人身体相贴地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分开。
许枝洗完澡，换上了新买的睡衣，这次到合身许多，不用再卷袖口了和裤脚了。
她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陆起阳正在擦头发。
注意到动静，他回过头看向她，唇边轻勾，“过来。”
许枝就走过去，双手环在他的腰间，亲了亲他的下巴。
陆起阳笑了一下，“这么粘人啊，许队长。”
“嗯。”许枝抱着他，不松手。
陆起阳便放下了手里的毛巾，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明天忍会儿饿，我请半天假，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去医院。”
他将她放在床上，拉开棉被给她盖好，“早点儿睡，好好休息。”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而后，他正要直起身，许枝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你陪我。”
她望着他的眼睛。
陆起阳略微停顿了一下。
许枝看见了他眼底的犹豫，便仰起脸去亲他的唇。
陆起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好。”
他回身去关了灯。
许枝给他让出位置，陆起阳掀开棉被躺了下去。
他侧过身，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快点睡，小祖宗。”
许枝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闭上眼。
睡意朦胧中，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
却还没来得及听清，就被温柔的睡意拉入了梦乡。
陆起阳垂下眼，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轻不可闻。
“我也喜欢你。”
“永远喜欢你。”
“晚安。”
－
第二天早上，许枝睡得迷糊中，听见了轻微的声响，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见陆起阳正站在床边。
“吵醒你了？”
陆起阳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大约因为还没睡醒，她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
“睡吧，我现在不走。”
陆起阳摸了摸她的脑袋。
许枝果真闭上了眼，再次睡了过去。
陆起阳笑了一下，又亲了亲她的眼睛。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出了房间。
在客厅喂了猫，他这才出门，往市局去。
许枝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九点了。
她将早上陆起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洗漱完，又发了会儿呆，才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消息。
陆起阳和她说请好假了，中午回来和她一起去医院。
她在家里等有些无聊，便随手翻了翻。
这套房子实际上不算特别大的户型，但三室二厅住两个人到是完全够用。
主卧是陆起阳的房间，另外两个房间，基本没什么东西。
许枝看完回以后，回了陆起阳的房间，坐在他的工作桌前。
出了会儿神，她才百无聊赖地随手拉了一下抽屉。
而后她望见了一堆的纸质材料。
她低下头，有些意外地将材料拿了出来。
上面每一份材料都记录好了时间地点。
最早的……是她高中的时候。
她微愣了一下，而后仔细看着上面的记录。
片刻，她意识到这是陆起阳从高中起收集的证据。
不仅仅是那个警察，而是薄延手下整个犯罪网络。
她垂下眼，长久地望着这些收集的证据。
她忽然间想起了她自己曾和他说起过的那些话。
——“不是非得犯罪，而是犯罪的行为没有得到惩治，犯罪成本低，收益却极高，的确，他们是会面对被逮捕的风险，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也有太多被侵犯却宁愿选择沉默也不愿相信法律的人，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敢于用法律保护自己，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证据不足、技术不支持、罪犯逃逸海外等等，人们不得不陷入长久的等待，去等待一个正义的审判，可能要等一辈子那么久。”
—— “理想世界里，所有的坏人都被绳之以法，正义永远可以击败邪恶，公平和正义无处不在，人们可以享受自己应有的权利，随时能够举起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
—— “可是这太难实现了，需要有无数的人劈荆斩棘，勇往直前，才有可能伸张那些被遗漏的正义。”
——“理想世界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那是她久以前随口说起的话。
她只说给一个人听过。
他那时候告诉过她，梦的确是难以实现的奇迹，但如果一直在这条路上劈荆斩棘、一往无前，假以时日，梦想亦成现实。
可她没有相信。
她放弃了她自己的梦想。
于是，他在岁月里摸爬滚打，穿上一身警服，紧握她的理想，在她的“不可实现之梦”里劈荆斩棘，一路狂奔。
他亲手抓住了她的梦想。
亦将亲手抓住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