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许枝在一片漆黑中打开房门，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开了灯，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播放着熟悉的动画片。
轻快的背景声音响了起来。
她坐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心里的空荡感仿佛是减轻了。
但今天一天，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摸出手机查看。
陆起阳：？
许枝打字回复，敲了一行：什么事？
礼貌又疏远，她一向都是这样对待别人。
但陆起阳不是别人。
顿了顿，她删除了这行字。
许枝：？
而另一头的陆起阳，却没有立刻回消息。
他坐在电脑桌前，长腿无处安放似的踏在桌上，面前的屏幕亮着光，搜索引擎上有一行字。
——女生想让男生她的。
他握着手机，盯着那个问号，打字又删除，好半天，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他收回腿，滑着滑椅靠近电脑，删除掉页面上的那行字，重新输入。
女生为什么想让男生听他的。
女生想让一个男生听她的意味着什么。
女生想让男生听她的话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生。
……
回复参差不齐，却没有一个答案和例子让他满意。
陆起阳抓了抓头发，重新摸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接得很快。
“陆哥？有什么事儿吗？”
话音混杂着键盘的敲击声，而后是一句低骂，“操，傻逼打野，必定没妈。”
陆起阳“啧”了一声，“注意一下你的素质，陈溯。”
陈溯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伴随着一声砸键盘的声音，而后，他才烦闷道：“又输了，靠。”
陈溯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叹息完，才问道：“陆哥这么晚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啊？”
陆起阳转着滑椅，问：“你心情不好？”
“哎，输了一晚上了，我都要自闭了，陆哥，”陈溯柔了一把脸，说，“掉了一波大分，难受。”
陆起阳拖着腔调“啊”了一声，说：“哎，但是我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陈溯敢怒不敢言。
陆起阳顿了顿，道：“我带你上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溯选择性忘记刚才的愤怒，光速答应了下来，欣然道：“好嘞，陆哥您说。”
“你说，一个女生，想让你听她的，是因为什么？”
陈溯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之前他提起的话。
——她连路边的垃圾都愿意捡，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陈溯有些震惊：“居然真有这么个人。”
而后，他更震惊了：“陆哥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陆起阳提醒他，“分还想不想上？”
陈溯瞬间屈服：“上，陆哥。”
“不过，陆哥，你说的这个想让你听她的，是什么意思，你俩现在是怎么个关系？你详细说说，不然我不好判断啊。”
陆起阳舔了一下唇，晃动着椅子，半天才组织好措辞。
“还行。”
他说。
“……”陈溯问，“还行是啥意思？”
陆起阳回忆了一下，说：“就，她想让我叫她爸爸。”
“……”
陈溯毕生的忍力都在这一刻得到体现，为了那一波大分，他用了钢铁般的意志，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他忍得辛苦，许久，才委婉地道：“陆哥，就是这种情况呢，我们一般是劝，下一个更乖。”
“没下一个，”陆起阳打断他，“你觉得，她想让我听她的，是不是其实……”
陈溯说：“对，就是那样。”
陆起阳挑眉，笑了，“噢，你也觉得她其实对我还是有好感是吧？”
“……？”
空气一阵安静。
陈溯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过了会儿，他又张了张嘴，而后又闭上。
反复几次，最终，还是那一波大分战胜了良知。
陈溯说：“也有这个可能。”
“行，一会儿带你上分。”
陆起阳愉快地挂了电话，而后切进了许枝的聊天框里。
他唇边挂着笑意，眉眼微弯，终于将那一句话打了出来。
陆起阳：明天一起去学校？
与此同时，对面楼某卧室里，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而主人因为等消息等太久，趴在桌上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
陈溯活力重燃，语气兴奋，“陆哥，我来了我来了——卧槽，三杀，这么狠的吗？”
陈溯操控着角色往回走，感慨了一声，“感觉完全不需要我了，陆哥还是那么猛，以一人之力，怒砍对面五人，完成了一保四的伟大目标。”
“陆哥，只要你带我上分，你就永远是我的好爸爸。”
陈溯在快乐的躺分生涯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了男人的尊严。
然而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那边却一句话都没有。
陈溯奇道：“陆哥，喂？听得到吗？是我没开麦吗？还是你忘了开麦？”
“听得到，”陆起阳不耐烦地应了声，“打个游戏，话这么多，快点推了。”
“好的，爸爸。”
陈溯分奴附体，疯狂点塔。
游戏结束，陈溯才抓住了空隙，问：“陆哥，怎么了，心情不好？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陆起阳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手机。
仍旧没有消息进来。
陆起阳捏了一下眉骨，烦躁道：“最后一把，打完下了。”
陈溯“啊”了一声，说：“好的吧。”
又是一把陆起阳的个人秀，陈溯愉快地吃回一波大分，心情美妙起来。
陆起阳没有搭理他的彩虹屁，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后，他喝了口水，再度打开手机。
还是没有消息。
他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躺了下来，翻了一会儿两人的聊天记录。
基本上是他的消息条更长更多。
她要么不回，要么就是简单的几个字。
翻着翻着，底下忽然亮出一个小红点。
陆起阳一愣，而后他立刻点了一下红点，消息瞬间跳转到最新回复。
许枝：叫爸爸。
不是“不”，不是“？”，不是“你自己找不到路？”……
陆起阳眉眼慢慢舒展开，有隐约的笑意浮现，而后开始敲字回复。
陆起阳：你在做梦？
许枝：叫不叫。
陆起阳：？
许枝：？
陆起阳：？？
许枝：？？
陆起阳：？？？
许枝：？？？
两个人互相甩了一堆问号，手机屏幕满屏都是长长的问号，一拉看不见底。
终于，陆起阳打断了这场幼稚的较量。
陆起阳：不是想让我听你的么？
陆起阳：不用考赢我。
陆起阳：我听你的。
陆起阳：为期一个月。
许枝：真的？
陆起阳：嗯，明天一起上学？
许枝：ok。
十二点半。
陆起阳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无声地呼出口气，侧过身打开手机看时间。
操。
他坐了起来，给陈溯发了个消息。
陈溯光速回复：怎么了陆哥？
陈溯：咦？你居然还没睡？
陆起阳：上线。
喜从天降，陈溯看见了又有一大波分冲他而来，一时激动得差点打错字。
陈溯：陆哥，我在线！
陈溯：我等你！
陈溯：爸爸！
第二天早上六点。
陆起阳在闹钟响起的瞬间，按掉了铃声，他看了一眼时间，而后起身，开始套校服。
套到一半，他低头闻了闻衣服。
淡淡的洗衣粉味。
他放下心，套上衬衣和裤子，进了卫生间。
镜子前，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眼底，没有黑眼圈。
他长舒口气，一边刷着牙，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他个子高，身材挺拔，脸部轮廓清晰，眉眼深邃，属于乍一看就会被抓住视线的那一卦。
嗯，还是那么帅。
陆起阳满意地在心里点评。
他继续刷牙，刷着刷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了顿。
而后，他撩起了衣服下摆，露出了腹部明显的肌肉线条。
啧。
她又看不见。
陆起阳叹了口气，收起了刚开的孔雀屏。
五分钟后，他背上书包，拿着手机出门。
后面还跟着句陆行沙哑的嗓音。
“大早上的，还没七点你就去学校啊？”
陆起阳恍若未闻。
空荡的走廊上响起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六点五十五。
许枝被闹钟吵醒，揉着惺忪睡眼，走进了卫生间里。
几分钟后，她完成了洗漱、穿衣、背书包拿手机等一系列动作，并出了门。
她像往常一样，从一楼门口走出来，向右边的小道走去。
才走到一半，身后的书包带子被拉了一下。
她转过身。
面前的人距离她很近，垂着眼看她。
“往哪儿走呢，许小枝，没见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