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高阁立志

    人若身陷在爱意之中，便会不可避免地患得患失。少年人尤其如此。

    穆飞云终究耐不住性子，又给袁天城传了讯，约他今晚再到坐忘斋一叙。只是这一次穆飞云显然没有了前几次的淡定，夜半三更今又至，可他的眼睛里却不经意漏出几分憔悴。

    “飞云，怎么了？可是上次舅舅让你好好想的事有了眉目？”袁天城到也开门见山，毕竟他身上背着梁帝给他任务，至今还未交差。

    “舅舅，上次赤鸟攻击的，其实是烨嬅。”

    穆飞云详细的回忆起遇袭当日的场景，赤鸟是如何尾随与追逐烨嬅，又是如何扑向他，并将这一切都道与了袁天城。

    可越是装出来的镇定，就越难掩饰内心的慌乱，关切一个人，语气，神态，甚至一个称谓，都藏不住心里的牵挂。

    就像，他本该唤她一句“烨嬅公主”，此刻却堂而皇之的称呼她“烨嬅”，这并非外邦藩王该对本国公主使用的称呼。

    袁天城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心中仿佛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他并不言语，只听着穆飞云继续说道。

    “舅舅，父皇为何要派赤鸟攻击烨嬅呢？我大燕用这样的手段，攻击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义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哼，穆绍普的心思，到是越老越古怪了。区区一个公主，也不至于引发两国的战事，当年先皇后都不会，再说了，若是真的开战，他心知肚明，他有把握赢吗？你去看过皇家的田庄了吧，你心里也该清楚。”袁天城心里已经暗自有了一条线索，只是他不能与穆飞云说明。

    袁天城更加清楚地是，今日穆飞云来找自己，早已不是为了北燕的国事，而是为了他自己的私事。

    “还是说，飞云你，其实只是在意烨嬅公主本人是否受到伤害，对了，你把七彩石也给她了吧？”袁天城早已察觉他二人之间的情愫，就在今日早课之时，他亲眼见到烨嬅手腕上那道藏的严严实实的七彩光。

    “舅舅，她受伤，我燕国总归脱不了干系。。。。所以，外甥自作主张，暂时先让那七彩石护她周全。”自己的心事被长辈戳破，穆飞云也感到有些难为情，努力找借口圆过去。

    袁天城叹了口气，穆飞云却不明白袁天城为何突然叹息，只是不解又焦虑地望着他。

    “飞云啊，你也该娶亲了。”

    袁天城看着穆飞云的脸色由红变白，由被长辈看破心事的慌张，到终于理解了袁天城那句叹息后的无奈。

    他的婚事总是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的，只是，这次他想奋力一试。

    “舅舅，我与南梁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吧？”穆飞云这句话一问出口，袁天城便忍不住轻蔑的笑了笑，少年人一旦情动，想问题便是天真到了极点。

    “你大哥和你北燕上柱国，雍州道兵马总管，黎钢家，那才叫门当户对。怎么，你是指望大梁皇帝陛下去北燕朝堂帮你争太子之位吗？”冷笑之后，袁天城的话里全然都是讥讽之意了。

    “舅舅，北燕国本已定，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哈哈哈哈，你身上也流着我袁家的血，你又是自小被我教养大的，在舅舅面前，就不必说演给外人那一套了。”

    穆飞云沉默不语，他里里外外都被袁天城看得通透，反倒觉得说那一句话都是多余了。

    “不过方才，我并非戏言。你爹已经开始考虑你的婚事了。你自己也要想清楚，世间万事皆在取舍之间，朝堂如此，江湖如此，个人亦如此。你能给什么，你能带回去什么，这才是你爹权衡的要点，你自己也不妨从此处想想。”袁天城说完就起身打算离开了。

    却被穆飞云一声喝住，“舅舅，可有取而不舍之法？我实在，舍不得她。。。”

    袁天城笑了笑，穆绍普的儿子，果然都是如此贪心。

    “呵呵，有啊，你舍不得她，也放不下你心中的志向，若要这两者两全其美，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飞云你，要做吗？”

    “嗯。。。”

    “哪怕要你忍一时之快，也要做吗？”

    “嗯。。”

    “哪怕日后要受朝野非议，也要做吗？”

    “嗯。。”

    “也许会得千秋骂名，也要做吗？”

    “嗯。。。”

    “也许会遭她一时误解，也要做吗？”

    “请舅舅帮我。”穆飞云当即起身拜倒在袁天城的道袍旁，又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

    “呵呵，赤鸟的事，你不要管了，你把七彩石给了公主，赤鸟也伤不到她了。过两天，你爹应该会给你写一封家书了。到时候听你爹的就是了。”袁天城未置可否，转身便要离开。

    “舅舅，可否帮我？”但穆飞云，显然下定了决心。

    “刘备窝囊了一生，用孙夫人换了荆州一块地，却又得而复失，最后连妻子也囫囵还给孙权了。你放心，舅舅不会让你做刘备的，舅舅会让你完成曹公未竟的心愿，江南江北入军麾，铜雀春深锁二乔。”

    此夜一过，江都便正式入秋了，只是这一年秋凉来的太晚，夏日的炎热还没散去，让所有人都误以为，这是老天眷顾南梁，眷顾江都城里所有人，让这个盛夏热张扬，只是秋风起时，本就是悬于摩顶的凉意，让走路的人，脚下踩着滚烫，总是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