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心脏06
陶柠不耐烦地拉开窗帘,心里骂到:“叶凌夕你贱不贱啊,又搞无聊的骚扰!信不信明天我弄个蛾子烧烤给你。”
天光已暗,极远的天边,涂抹了一条绚丽的火烧云。
纱窗上的人面蛾,金黄花纹黯淡。
它的半边翅膀好像被锋利刀刃割过,
那张诡异的人脸图案,恰巧从眼睛处被一分为二。
不只翅膀破损得厉害,蛾子也奄奄一息,
挂在纱窗上快要掉下去,血腥味比前几天更浓。
陶柠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从窗外把蛾子拿进来。
她用手摩挲翅膀切口,一缕甜腻奶油味飘散。
吧嗒,蛾子脆弱的躯体掉落书桌上,像一片枯叶掉落地面。
陶柠手指有些发抖,眼前浮现蛋糕店老板秦明月的脸。
以及他手中耀眼的银白刀刃。
秦明月,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恶魔。
他残忍又天真,可以微笑着将人钉墙挖眼,又可以撑起伞为人遮蔽风雨。
他不知从哪里出现,又不知为何离开。
秦明月仿佛跳脱世间约束,取人性命如同推倒积木一样毫无心理负担。
陶柠掏出拿起手机,拨打高易楼电话。
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是自己一人能应付的,那只蛾子好像秦明月的预告信,直戳戳插在心上。
可是不管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通。
“搞什么嘛!”陶柠把手机摔到床上。
她坐立不安,一会儿埋怨小说里的爸妈不在家,搞得自己心慌慌;
一会儿又庆幸他们不在家,免得牵扯无辜。
“呼……”她陷在椅子里,用手捂住脸。
怎么办?
安静待家里锁好门?
还是跑到繁华商场,躲进人群、逃避追杀?
“啊啊!冷静,冷静下来。”
陶柠把手放下,看到了本该掉落着蛾子的地方,只剩一串血字:“sos”。
她皱着眉,用指尖划过血字,血迹未干。
人面蛾从叶凌夕的血液里孵化,又回归于血液本身,似乎逻辑顺畅。
但是,蛾子为什么要飞到这里?
难道叶凌夕在向自己求救?
“不行,我就是个辅助治疗。”
“打不过的。”
明白了秦明月并非冲着她来,陶柠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里。
然而,管不管叶凌夕的死活,又成了一个道德难题。
救?
不救?
“太难了!”陶柠把手插进头发,胡乱划拉。
五分钟后,她顶着一头乱发,捧着被治愈术修复好的飞蛾,冲出家门。
人面蛾重新从血字变回蛾子,让陶柠信心大增。
“我的治愈术简直无所不能!”
可惜,尽管蛾子起死回生,那半截被切掉的翅膀仍然无法恢复。
她一路小跑,跟着起起伏伏、费力飞翔的人面蛾,往事发地赶。
陶柠心里盘算好了,自己决不当圣母,情况不对就立刻往回跑。
还有,如果叶凌夕遇袭的地方太远,也就不去了。
“跑不动,我能怎么办呢?”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陶柠的祷告,
人面蛾飞出小区后,拐了个弯,扭头飞进隔壁小区。
陶柠站在隔壁小区门口,困惑地眨眨眼。
这里面的楼层高度、院落布局、以及那个老土到家的小凉亭,不是和自家小区一模一样吗?!
除了老楼粉刷的油漆颜色不一样,自己那边是橘粉,这边是灰色,
完全是复制粘贴啊。
不不,这边的每栋楼都装了外挂式电梯,整体氛围似乎更好一点儿。
陶柠可算明白了,这边和家里那边,原本应该是一个整体,都属于单位集体住房。
不过随着时代变迁,整片住房区一分为二,分属不同物业管理,成了不同的小区。
人面蛾在陶柠眼前打转,着急地要把她往里面引。
陶柠收回漫无边际乱飘的思绪,咬紧后槽牙,鼓起勇气往里走。
穿过曲曲折折的小花径,绕到楼群的背阴处,一块较为开阔的平地出现。
平地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健身器材,正中央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树影摇曳,一轮圆月高挂天际。
人面蛾加快速度,往树下猛冲。
陶柠见树下没有异常,周围又不时走来遛狗的、推婴儿车的老头老太太,一下子放松警惕,跟着蛾子跑过去。
接着,她闯入了幻境。
如同穿过了一层薄膜,场景陡然变化。
平地还是那块平地,只是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
正中央矗立的大树,开满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粉色樱花。
早春樱花,六月开?
连空气温度都应景似的变得寒冷,整个幻境完美自洽。
樱花散发淡淡光芒,如梦似幻。
花瓣随风飘落,于地面堆积起厚厚一层,宛如粉色海洋。
蛾子飞到树下,又钻入地面上的“粉色海洋”,消失了踪迹。
陶柠慌张地四处看,一步步、小心翼翼向前挪。
这里没有秦明月,也没有叶凌夕。
这里有樱花味、奶油味,和血腥味。
所有味道像五彩细绳交织缠绕,汇入树下堆积的花瓣中。
高高堆起的花瓣下,隐藏着什么?
陶柠不敢去想象,甚至不自觉往后退。
她正踌躇着,树下忽地发出巨大声响。
哗啦啦,扑棱棱!
无数只人面蛾,从堆积在地的樱花瓣中冲出,连带着扬起漫天飞花。
翅膀从头上掠过,花瓣沾满全身,陶柠抱着头呆在原地。
等喧闹平息,她抹去脸上沾染的花瓣,这才看到樱花曾经覆盖的地方,
躺着失去血色的叶凌夕。
叶凌夕的脸和纸一样苍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身体在花瓣中时隐时现。
他安详地躺着,就像死了一样。
“死了?!”陶柠脑袋里绷紧的弦突然断裂。
她三步并两步跑到树下,扫落覆盖在叶凌夕身上的花瓣,
发现叶凌夕右侧的胸腔被破开一个大洞。
心脏,消失了。
原本保护着心脏的胸廓,被打穿。
组成胸廓的胸骨和肋骨,白森森竖在眼前。
皮肤划破,肌肉撕扯,骨头断裂。
但没有血迹,一切干净得宛如做过处理的人体标本。
“他的血,变成蛾子了吧。”
陶柠仰头望着遮蔽天空的人面蛾,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