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枪声08
高易楼住在市中心的豪华高层小区。
此处位于东陵市的金融街,大厦鳞次栉比,灯火亮如白昼。
直插云霄的上百层高楼,似乎能与天空中的明月比肩。
雨后的一切被洗涤一新,格子间的灯光像一盏盏黑夜里的航标,为迷失的人指引归途。
站在28层的落地窗前向外望,陶柠感叹这不仅是水泥森林,而是水泥雨林。
穿进小说这么久,她第一次俯视这座城市的全貌。
只有当她感到城市的烟火气,才会消除穿书后遗留的虚幻感。
远远眺望金融大厦里仍在加班的白领,低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区,陶柠想到,对于书里的原住民而言,脚下的土地就是最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这座城市,名为“东陵”,是陶柠从前不曾知道的架空城市。
一条大凌江穿城而过,把整个市区一分为二。
西边的叫做陵川区,东边的叫做东流区。
陶柠就读的东陵高中在西边,而她此刻所处的高易楼家,则在东边。
“可乐,还是雪碧?”徐越站在客厅玄关,举着两瓶刚从冰箱拿出的饮料问。
陶柠有心想喝口酒,压压惊。
这一晚上经历诡异的事件太多,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
但她忽然又想起此刻的身份是高中生,还没到能饮酒的年龄,于是朝徐越说:“白开水,等会儿我自己倒。”
说完后,她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静静思考着什么。
说起来这大晚上的,陶柠怎么会到了高易楼家?
这要从少年的伤势说起。
由于高易楼受伤,加上新出现了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敌人,局势瞬间朦胧不清。
一方面高易楼不放心陶柠独自回家,另一方面陶柠担心高易楼的伤势,所以大家商量完决定,今晚去高易楼家过夜。
高易楼的家其实在东流区的别墅区,但为了远离父母唠叨、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他愣是从小学起就养成了存钱的习惯。
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大约两三万,加上逢年过节长辈给大几十万的,到15岁那年已经攒出了房子首付。
高易楼的爸爸一看,自家玩世不恭的混蛋小子居然有理财的好习惯,一开心就补齐了全款,按儿子的心意在金融街买了套大平层。
有了自己的独立“基地”,一切好说。
于是,他把陶柠接回了家,一同而来的,还有副手徐越。
陶柠性格直爽泼辣,没有太多青春期女孩子的害羞小心思,坦然接受邀约。
不过遵循常理,她还是给小说中的父母打了电话。
果然,出差在外的爸妈仍跑生意,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柠柠啊,你爸这会儿正吐呢,我不和你讲了。缺钱的话,我回宾馆打给你。”妈妈语速很快。
“老陶,一会儿上桌了再别喝酒。”妈妈好像忘记挂电话,对着爸爸说。
“你别管我!喝少了能拿下单子吗?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家喝。呕,呕呕。”爸爸的声音也传过来,接着便是一阵呕吐声。
陶柠无奈地挂断电话,摇摇头心想,小说里中年人的处境这么现实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炮灰女配的定位,连带着爸妈都没有一丁点儿幸运光环?
“看什么呢?”高易楼从热气蒸腾的浴室出来,就见陶柠抱臂站在落地窗前。
她冷冷望着窗外,那傲然独立的模样,好似审视整座城市的神祇,而非刚经历过离奇事件的高中女生。
“啊。”陶柠回头,轻声应到。
高易楼拖着受伤的腿,一手扶墙,一手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一进家门,陶柠提议先治疗,但高易楼非要坚持先洗澡。
问他原因,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现在他洗完了,脸上被热气蒸腾出红晕。
陶柠笑着想:“你是怕治疗的时候,我闻到汗味吗?”
“笑什么笑,笑个屁。”高易楼看着她一脸奇奇怪怪的笑容,出声责怪。
“亏我有一瞬间觉得她像女神,现在看是个女神经。”他撇着嘴,心里悄悄骂。
一边骂着,高易楼还一边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用毛巾垂下的两端遮住露出的皮肤。
洗澡后,他换上干净的工字背心。
一个人在家怎么样都无所谓,此刻有女孩在,便害羞起来。
关键是人家女孩没有半分害羞,反倒直勾勾盯着自己,这让高易楼更加羞赧,不自觉地想裹紧小毛巾。
“快过来呀~”陶柠坐在沙发上招呼,那样子活像她才是家里的主人。
“好了,来了!”高易楼提高音量,掩饰着害羞。
客厅里,高易楼和陶柠坐在沙发上进行治疗。
徐越则在餐桌上打开笔记本,开始调查傍晚出现的两个神秘人。
尽管高易楼身为校霸打遍全市混混难逢敌手,可他不敢和陶柠独处一室。
他,紧张,真的特别紧张。
人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自毁形象。
高易楼为了保持霸气无比的校霸人设,硬是拉着副手徐越一同回家,美其名曰:团队协作。
此刻,他倚靠真皮沙发的扶手,穿着短裤和工字背心,伸展双腿。
他感受到陶柠的目光从自己的脚尖,一路向上滑。
每到一处,就点燃一寸肌肤。
“快点啊,别磨磨唧唧!”高易楼又开始大吼大叫。
不吼点什么,可就会显出害羞来。
“哎呀,谋定而后动,我先观察观察。”陶柠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边上,气定神闲地说到。
看了会儿,她忽然改变姿势,单膝跪上沙发,身体前倾,靠近高易楼,并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陶柠的姿态如同饿虎扑食,将高易楼困在身下,居高临下俯视他。
一米八一的高易楼在气势上,反而成了被捕食的小白兔,唰地羞红脸。
他确实被陶柠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差点下意识出拳。
陶柠俯身,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和脖颈,搞得高易楼想伸手挠一挠,又觉得鼻子痒痒的要打喷嚏。
“你……”高易楼动动嘴唇,羞赧地四处躲避视线,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被陶柠握住。
“好了,手没问题啦。”停顿几秒,陶柠松开他的手,退回去坐直身体。
“哎?”高易楼赶忙活动手腕,果然好了。
他卡在嗓子里的羞涩,扑通一声,沉入肚子里。
“奇怪,外卖小哥为什么要剜你眼睛。莫非是要把你的眼睛带回去,制成时间机器?”
陶柠刚才凑那么近,就是为了观察他的眼睛,可惜看了很久,并未发现异常。
“呼~”高易楼长松一口气,原来陶柠扑过来是看自己的眼睛啊。
不过,为什么心里有种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哪知道?”他不开心地说。
陶柠疑惑,暂时压下疑问,单手握住高易楼脚踝,开始治疗腿上的伤。
虽然她的右眼经过长发男子指尖的一按,已恢复清晰,可仍有些酸痛。
为了不让眼睛难受,她把脸贴近高易楼的腿,靠放大视物对象的方式,缓解视疲劳。
然而,这行为在高易楼眼里,却有别的意味。
她靠的太近,呼吸都喷在了他的小腿上。
“治疗就治疗呗,看什么呢?可恶!”高易楼的害羞情绪爆炸,顺手抓起沙发靠垫压在腿上。
陶柠忽然被吼,有点懵。
不过当她看见高易楼羞红的脸颊,瞬间明白了,于是开玩笑地说:“看就看了呗,你又不少块肉。我开始了,忍着点。”
接着,她的双手牢牢握紧了他的脚踝。
陶柠掌心溢出黑色墨渣样的东西,墨渣在手里融化为胶质,稀释成粘稠汁液。
高易楼脚上的剧痛感渐渐褪去,只剩下钝钝的麻木。
他脚上的伤比手腕伤要严重,陶柠不得不花了更多时间治疗。
陶柠的手沿着脚踝一寸寸往上移。
高易楼抱起沙发靠垫,把头怼进亚麻布料里,全身微颤。
“很疼吗?”陶柠放缓进度,询问他的感受。
高易楼摇头。
但还是不肯放下靠垫,把脸藏在背后。
陶柠轻笑,她看见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变成淡红。
在这过程里,高易楼越来越害羞,觉得血液都快沸腾冒泡,眼睛紧闭着不敢看。
不过放弃视觉感知,其他的感觉立刻放大无数倍:
陶柠指尖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茧,虎口处也有茧,摩擦到皮肤上好痒。
她嘴上不饶人,但治疗时很温柔,温柔到让高易楼卸下所有防备,甚至鼻子发酸。
困在时间里好久,这是第一次,被人温柔相待。
“我的全部世界都是你,可惜你好像忘了。”高易楼伤感地想。
这边高易楼正沉浸在说不清的暧昧情愫中,那边陶柠已做完了治疗。
“对啦,你知道吗?你的眼睛曾被剜下来一次?”陶柠坐直身体,认真问到。
高易楼愣了愣,立刻拿下捂住脸的沙发靠垫,他震的惊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知道。
时间从中途重启,再读档,是从未发生的情况。
高易楼听完陶柠描述事件原委,也陷入沉默。
“我少了一段记忆?那段空白时间,我是死了吗?”他稍微松懈的精神,因这个重磅消息再度紧绷。
“或许不仅是死了,而是毁尸灭迹。”陶柠记得,当时除了那颗眼球,没有身体其余的部分。
“……”
高易楼沉默良久,脸色随之一变,收起了所有的害羞情绪,转头对客厅另一角的徐越喊:“查到什么了?”
徐越不被呼唤时,透明得宛如空气。
被点名后,徐越才有了存在感,他推推鼻梁上平光镜,说到:
“你们描述的那辆迈巴赫,隶属于洛神赋生物科技集团,董事长叫洛云。”
“那个外卖小哥应该是鼹鼠蛋糕房的老板,名叫秦明月。”
“厉害!这么快就查到了?”陶柠赞叹。
“还好。”徐越平静应对,重新将注意力投入信息搜索中,又变成了空气状态。
“他啊,不只拳头厉害,这里更厉害。”高易楼仿佛自己得到了称赞,骄傲地用手指指脑袋。
副手徐越乍看像一杯白开水,凑近会发现,他是不折不扣的高度数白酒。
陶柠坐在沙发上,发自内心由衷钦佩。毕竟徐越下楼时,总裁洛云和蛋糕店秦明月都已离开。
他单凭陶柠和高易楼七嘴八舌的描述,就能找到人,真有两下子。
徐越被夸奖,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挺开心,话也不知不觉变多:“现在找到的,都是被公开的基础信息,相当于在表层网络的一堆垃圾里淘金。金子虽然少,却也能找到。不过,还有更多信息在涉及个人隐私的内网里,或许还有一部分在暗网。”
陶柠、高易楼听完,面面相觑,乖乖闭上了嘴。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啊!
他俩决定不再插话。
治疗的收尾工作,一直延续到了晚上11点。
陶柠怕高易楼留下后遗症,再三检查了好几遍。
羞得高易楼又埋首于沙发靠垫,装成鸵鸟模样。
经洛云手指那么一按,陶柠右眼虽然酸痛,但耐久度好像提升不少。
把高易楼双手、双脚治疗完,眼睛也仅是轻微模糊。
夜已深,疲惫的高易楼却不肯睡。
他直勾勾盯着表盘,一分一秒数时间。
他生怕今晚过去,又回到循环的第一天。
陶柠困得要死。
可她眼瞅着高易楼紧张的模样,决定陪他一起等。
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快到新的一天。
00:00。
这一刻,表盘分秒重合,高易楼期待许久的未来,到来了。
他竟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狂喜欢呼。
他也没打开冰箱里的啤酒庆祝。
明亮的客厅异常安静,只有徐越敲击键盘发出的细微声音 。
高易楼从沙发上站起,握紧拳头。
他想冲着窗外的天空大吼,发泄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情绪。
他又回头看看斜靠在沙发上睡着的陶柠,闭上了嘴。
凌晨,金融街依旧灯光通明。
高易楼喊不出声,又想骑上自己的摩托在街上呼啸疾驰。
站了足足五分钟,他慢慢平复激动的心情。
不想吼了,也放弃骑摩托。
他只想陪在陶柠身边。
心中这股平静的暖流,让亢奋的高易楼产生一丝困倦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