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恐怕很难猜到那个人是谁，如果我告诉你，她是你祖母，你信吗？”李氏冷冷一笑，一脸傲然地目视着令姜，道。
“祖母？”令姜略带怀疑的眼光看着李氏，冷冷道：“我不信。你骗我。”
李氏冷冷一笑，道：“看，你不相信。”笑了一会儿，李氏继续道：“可你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就是你祖母。”
“为什么？”令姜不解的一问。
“你问我为什么？”李氏又是冷冷一笑，道：“这句话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老太太，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定定地注视着李氏，看着她的表情，令姜终究是相信了。
“那次，我和你母亲吵架，我失手把她从山坡上推下去了，我以为她死了，我很害怕，所以我就逃了。”李氏回忆着过往，道。
“后来，老太太告诉我，她已经帮我解决了你母亲。叫我安安心心嫁过来，后来我就嫁过来了。
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可谁知道你阿耶居然带着你找到了府里。”李氏述说着前尘往事，令姜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阿耶拿你母亲的事来威胁我，他认定你母亲的死跟我有关，我无法否认，我确实推了她一把，但是我没想害死她啊。”说着说着李氏眼眶中慢慢就噙满了泪水。
“你阿耶说他已经掌握了很重要的证据，能够证明谁是凶手，他还说他要去报官，他要替你母亲报仇。我当时很着急，我一着急就容易出错，所以我就去问你祖母。”李氏双手伸在半空，回想着过往，道：“老太太的意思，居然是让我直接杀了他。”
“我也没想到，我当时竟然真的听了老太太的话，杀了他。”李氏把心里久藏的话说了出来，反而舒服了许多似的，静静地坐到了床上。
令姜的双手在发抖，她的整个人都似乎在发抖，但还是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了，只听她声音颤抖地道：“你们毒杀了我阿耶，后来还把他抛尸荒野。”
“那是叫王婆子和阿福去做的。”李氏不否认。
“后来阿福就失踪了？还是被你杀人灭口了？”令姜声音颤抖着，冷冷地问。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赵姨娘知道了，赵姨娘想拉拢阿福，被我提前得知，我只好杀了阿福。尸体就埋在后院的歪脖子树下。”李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然，似乎这些事情都已经跟自己无关了似的。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令姜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李氏，冷冷道。
“也许是我累了吧。”李氏冷笑两声，继续道：“嫁到卢府十八年了，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和你父亲相敬如宾过好日子，可到头来，你父亲又何曾喜欢过我？我不过是守了一辈子活寡而已。”
李氏回忆着这大半生的经历，本是陇西李氏嫡女，满心欢喜的以为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好人家，夫君长的俊，婆婆对自己也好。可走过这半生，她才猛然发现，也许当初压根就不应该嫁过来。好好地在李家当个嫡女不好吗？为何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在卢家这半生，自己几乎是守活寡的状态，卢宣到自己屋里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都不如去姨娘的屋子多，这真的是宠妾灭妻啊。因为自己不得宠，所以没有孩子，而小妾却连生几个孩子，甚至在卢府都要骑到她这个嫡母头上来了。与一个庶族出身的小妾在这院子里斗了半辈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困了自己半辈子。一个堂堂陇西李氏的嫡女，值得吗？
“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令姜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转身提起灯笼便离开了李氏的屋子。走到院子外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里有凳子倒地的声音，令姜一怔，而后提着灯笼静静地往前走着。
走到自己屋子的时候，令姜看到门口的冬儿翘首以盼的似乎在寻找自己，只听冬儿道：“女郎这是去哪了？”
“去了李夫人屋里。”令姜淡淡道。
“去看她？”冬儿十分不解地问道。
“去帮她收尸吧，李氏自缢了。”令姜一脸冷淡，将灯笼递给冬儿，转身走进自己屋里。漆黑的夜里，一时间便只剩下冬儿愣怔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令姜坐到床上，打开李氏给她的信看了看，心中五味杂陈，一来替自己的母亲和阿耶感到不值，二来又因为父亲和祖母的关系心中难过。
但她到底是意志坚定的，想想李氏也不容易。陇西李氏本是名门望族，李氏嫡女，本是天之骄女，可在卢家却始终被赵姨娘钳制，父亲的心里也从来没有她，想想也不禁有些唏嘘，但一想到李氏残杀了自己阿耶伤害了母亲，令姜心里又恨的咬牙切齿。
第二日李氏自缢的消息便传到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听了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令姜就站在老太太屋门口的院子里，这是她每天早上来请安的地方，这些年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从没热情待过她一次，每次都是冷冷的，或者干脆不见，因此很多时候令姜都是在这院子里站着请安的。
看着乔娟从自己身边走过，行色匆忙，令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进来吧。”老太太似乎早已经发现了她，叫道。
令姜应声走了进去，看到坐到榻上的老太太，满脸皱纹，旁边放着拐杖，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
令姜静静看着，心中翻江倒海，最后终究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几日病情愈发严重了。”老太太率先开口说了话，示意身边的老嬷嬷给令姜搬来了凳子。
“祖母知道我要过来。”令姜坐在凳子上，冷然道。老太太喝了口茶，没有回答令姜的话。
“嗯，我猜你便是要过来的。”祖母押了口茶，淡淡道。
“这是李氏昨晚给我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还是拿过来给祖母看看。”令姜将李氏的供词拿出来，递给祖母道。
老太太接过李氏的供词，看了一遍，没多说什么，也看不出脸上有任何表情。
“王婆子和全贵被关在柴房吧。”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淡淡道。
“是的，应该把她们提过来再审审的，此事，赵姨娘脱不了干系。”令姜没有犹豫，直接道。
“你去，把他们带过来。”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朝身边的老嬷嬷道。
老嬷嬷领了命令，立即便过去把王婆子和全贵带了过来。
没多久，王婆子和全贵被五花大绑的押到老太太面前，跪在地上，直喊冤枉。
“王婆子，我问你，为何要栽赃李氏？”老太太面不改色，只淡淡问了句。
王婆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忐忑，低着头不敢看老太太，小声道了句：“老奴说的都是实话，老奴没有冤枉李夫人。”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觉得赵姨娘可以保着你的一双儿女吧。你觉得赵姨娘有两个儿子傍身，比起李氏膝下无子更有前途？”令姜看了看王婆子，道。
“女郎当初可以说过不杀我的。”王婆子一脸忐忑，道。
“我是答应不杀你，但是前提是你的说实话，可你并没有。”令姜将桌上李氏的供词递给王婆子，道。
王婆子接过来看了一眼，虽说她认字不多，但好歹也在卢府伺候这么多年，看完一封信还是没问题的。
“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你也听过。我相信李氏所言属实，而你为了你的一双儿女最终投靠了赵姨娘，只可惜，你选错了人。你以为赵姨娘有前途，但你没想过她终究只是一个妾室而已。”令姜缓缓说道，最后还加了一句：“忘了告诉你，你的一双儿女，我已经派人把他们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