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局
辰时,日上半天。
艳阳高照,绿荫遮暇,马车碾过泥土,弹开些许砂石,一路行驶留下浅浅轮印。
从昨晚离开长南城内时马车便没了动静,拉车的马悠悠自动,无人赶车,一直就这样来到了含山谷。
青天白云翱翔雄伟苍鹰,一道惊异鸣叫响彻整个山谷,回荡在郁郁山川之间。
某一处寻常无异的峰峦涧口上,数名身着锦衣高帽之人正潜伏在此,观察马车的一举一动。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白羽霓裳羽衣,面系青纱蒙面之人负乎而立站在最前。
下意识点动手指,微风拂过发梢。
俏丽灵眸微睁透露出极至的寒意,如极北之地上终年不化的冰晶,仅仅是静止在那散发出的丝丝缕缕寒气,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四散奔逃。
她手中缠有精细铁丝,铁丝上接有银铃,银铃似豆般大小,需凝神分辨才能认出,这便是她的武器落云铃。
鹰唳声后,一人上前跪礼揖节道:“大人,辰时到,深沟己经挖好。”
为首之人仍望向马车,背对那人说道:“很好,马车下一个地方在哪儿。”
“禀大人,是川角崖。”
“火速派人前去百角崖制造阻碍,务必在明洁玉她们赶到之前布置好。”
“是,大人。”
简短对话后,那喽啰立马退下,下去安排计划等一系列事宜后,心中暗暗思索:夜王殿下应是多虑了,明洁玉与沫颜潜并未选择水路从洙水河乘船前往洛阳,何必要执意与江大人分开行动呢。
想来或许是太高看了他们吧,一介武夫而已,还是加紧完成江大人下的任务,只需要阻碍他们便可,不可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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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之宴后,李忘生在琅琊阁遭刺客暗死。
”…那一剑刺进了他腹部,流血不止,我一面抵挡刺客,一面想分心想要救他,却始终被绕住,无法脱身。等我来到李忘生面前时,他几乎快死了,在他弥留之际他将子女托负给我。”
说到这里沫颜别眼神目光暗淡一瞬。
随即又是如平常的温和平静的神态摆在脸上,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
“该我讲述我的故事了。”
明洁玉看见了。
她不知他有这样一段往事,她不知道琅琊王的死与他的关系,她不知道千灯衣卫的覆灭与他有何干。
她只知道她面前这个表面看似风清云淡的男人背负了很多,很多常人不能背负的往事和苦难。
这就是他吗…
黑子缓缓落于棋盘。
明洁玉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
“洛阳城内青云国寺中曾住有一禅师,禅师他虽为僧修禅却不离世俗之欲,对一女子生爱羡之意。此种行为受寺人排挤,见而远之。
逢一日唐皇废寺,寺中僧人流离失所,禅师进京上书遭人暗杀死在路上,寺人对其有愧。
后知此人有女,世已无亲,众寺僧须避嫌,逐将此女送往明山阁,为明山阁阁收为养女,由江姓改明姓,取名洁玉。”
“江洁玉,明洁玉。”沫颜别道。
明洁玉未停继续道:“明山阁江湖武林门派之一,主武,此女亦在剑道上出现惊人天赋。
曾一人一剑只身闯入贼子之巢,杀得片甲不留,血雨腥风。死于其剑下知名剑客数更是不胜数,被誉为天才一辈。
直到以一只手终身不能用剑的代价,险胜一位姓沫的剑客。”
“假若能回到那时,我宁愿让你刺一剑。”
明洁玉将茶杯悬在唇边,“只是一只手废了而已,至少还可以拿拿东西,清风化浪比不过落花吹雪的。”
“是吗?”
沫颜别带些羞愧。
明洁玉小呡一口茶水,浓厚的茶香在口中游荡开来,回味间漏箭忽然下浮,现在己是辰时。
她悠而道,“水路顺风己有一夜了,或许快到了。”
沫颜别望向船上竹帘外,微微点头。
如果说石昊一行群刺客是由一个背后者操纵的话,那么一定会有人一路跟踪伺机而动,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去洛阳必定凶险死比。
明洁玉计划假借马车一路招摇过市掩人耳目,晚时借以夜色混入城中,乘船顺洙水河向南行至清水城改为陆行。
当然她也没想的那么简单,刺客不都是傻子,于是专门制作两张人皮面具,伪装身份。
人皮面具由数种胶质以特殊摸具塑形,上色曝光后置于暗处三天三夜自然而成。
由于面具制成条件十分苛刻,即不能见风,面具受风就会破损,故需要有人日夜看护。
沫颜别日间让人寻船,以便离开,同时看护面具,而明洁玉则是夜间。
面具成后轻如鸿羽,薄如蝉翼,坚韧似竹,不管再如何撕扯,都可以复回原状,摸起来也与人肌肤触感一致。
面具不能与戴上的人脸形差太多,不能牛头对马嘴,国字脸戴圆脸;不能是过瘦过胖的人,这样面具会不幅原形,一眼便能看出原样等等。当然面具一般为定制,不用担心以上问题。
望着桃花飘落入江面生出圆圆圈圈波纹,水色潋滟。
沫颜别悠悠说道:
“我就再讲一个故事吧,一个有关落花吹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