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裂脑人（5）
「当厄里斯遇见普赛克的那一刻，真相就暴露在目光中。」
——爱神的灵魂
自动门关上的那一刻。
“你来啦。”
一个光球由远及近的飞来。
“最近生育院的情况怎么样？”
斯洛芬随口问道。
“不能再糟，畸形率与神经发育病症率都高居不下，伟大的基因工程。”
小光球奚落的吐槽，话音刚落，监控屏上突然红光闪烁。
抬眼便见。
画面中，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一秒还在奔跑的孩子，下一秒突然抽搐倒地，羊癫疯发作了般。
“又要处理一批。”小光球一声叹气，熟练的按下屏幕上的按钮。
即刻间，屏幕的另一头，教室的窗户被黑框笼罩，就在孩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刻，白色的气体充斥了整个房间。
伴随着哭喊声，灯光再也没有亮起。
“残忍的人类。”
“呵呵，我的祖师爷，请明确自己的立场，你多久没做心理评估了？”
此刻，光球重新悬浮回高空中。
“不，我只是单纯的指代你。”斯洛芬抬手解释道。
“厌恶论证等同厌恶人类，即使背负骂名，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说着，小光球极速的在控制屏上按下几个键，不远处的另一扇自动门打开:
“来吧，做最后一轮测验。”
“上面的政策又变了？这次最后期限是多久？”
小光球朝操作室飞去。
“五年。”
“五年内清空七个区，包括军队的逐步撤离，消灭所有边缘团体。”
斯洛芬以手支颐：
“人类越来越不适应地球了，这场五百年的进化战彻底宣告失败，他们觉得宇宙才是适合人类的最终归宿，能源限制文明发展，所以政府欲把星盟迁到下一个富金属星系，把地球改造成第二火星，开启宇宙殖民时代。”
地球是人类的第一摇篮，但是人类不能一直生活在摇篮里。
现在人类“长大”了，摇篮就要改造成跑车。
共产主义又将倒退回自相残杀的野蛮时代，并且，更加残忍，更加冰冷。
“祖师爷，你真的不撤退吗？”
这一刻，前方小光球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斯洛芬并未回答。
“历史会记住你的。”小光球直接飞入室内。
银发男子紧随其后:
“没错，像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对名誉、功勋、财富全都失去了兴趣，只想一心做些突破高度的事情。”
斯洛芬高调的接受了罗琦的恭维。
“躺好，我要放下帷幕了。”
进入穹顶般的球形操作室的那一刻，小光球朝操作室正中央的躺椅上一指。
一个机械臂来到斯洛芬面前。
革带将男子的腰身固定住，小光球操控着两个机械臂来到斯洛芬的头侧。
躺在全息星空椅上，银发男子俏皮的眨眨眼:
“罗琦，你知道吗？我今天遇见了那只bug（蛾)，状态很不错。”
银发男子竟然面露微笑！
“看见自己放生的小怪物长大了很开心吗？”
小光球也仿佛习以为常。
举起手中的检测仪器，放入到机械身体的内部。
远远望去，宛若在掏耳朵一般。
三世同堂的和谐一幕。
“是呀，可惜它完全不认识我了，还想对我使用微波，还好我脑中装有时间晶体，不然就要被自己的亲蛾子给弄脑溢血了。”
“今晚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罗琦。”
银发碧眼的改造人无辜眨眼，但一秒未到，迅速转为认真:
“不过看来，它对我敌意确实很大，或许是我这张美脸让它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呵呵，双面谍和两面派，你们可真是同根同源的同类。”
小光球丝毫没有共情。
斯洛芬无视了这道讽刺，义正辞严的重审道:
“贪得无厌的追求权力是所有人类的普遍倾向，至死方休！”
立场之下总有小心思，尤其是这位擅长煽风点火的心机政客。
斯洛芬抬起那双天斗穹隆般的眼:
“它就是我另一个替身，隔着永恒的屏障，它会替我在虫族那边，一直存活下去。”
斯洛芬并未告诉罗琦遇见夜蛾的具体位置，此时此刻，这位两面派的内心真实写照，与说出的话语浑然不同:
〔虫族和猎人吗？有趣的奇遇也被你遇见了，是否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或者……已经发生了。〕
这时候，月亮般美丽的男子突然抬眸，望了望头顶上滚圆的银色光球片刻，眨眨眼，睫毛如纤尘般抖动:
“不过说回来，罗琦，你这副模样到我家去，可是会被阿莫西丢到垃圾桶里的哦，一直这样真的好吗？一辈子不谈次恋爱会抱憾终身的吧。”
“收敛你的傻笑吧，谁跟你一样老不正经的。”
对面催婚，小光球直接凶然。
就差咬牙切齿。
斯洛芬很是开心的笑起，抬手抱住身后这个圆不溜秋的小球:
“mua，真想在你冷冰冰的电子屏幕上画一个可爱的表情。”
“请放开我！祖师爷，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虽然变成这样，但我也人类，好歹也尊重我一点。”
收起器械，小光球飞回到空中的超控屏，利落的在屏幕前操作:
“人类的外壳麻烦死了，做起实验来一点都不方便，总是被炸飞，影响我逃生。”
“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就算是只剩下一颗大脑也会“放屁”。”
“斯洛芬，嘴下留情。”
“哈哈哈。”
“情况怎么样？”斯洛芬偏眸问道。
一串串数据在银色屏幕上泛着蓝光，小光球答道:
“很糟糕哦，恶化比上次还要严重了，按此趋势，三年内你必死无疑。”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极限了，你已经是人类中最高龄了，尽管用尽一切方法，但仍无法阻止大脑的萎缩衰老，之后沉睡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斯洛芬点点头，很坦然的接受了生命唯有三年的残酷现实。
五十年前，他放弃一切，自愿来到地球，成为废城里的裁决者，正是不想受政府法律的挟制。
今日的局面他早已预见，那个【计划】也已铺设了上百年。
“那么开始吧。”
灰色的空间里，一双蓝眸坚定不移。
哪怕是从死神手里夺来命运，他也必须撑过这五年！
必须活到世界毁灭前！
“稍等，保险起见，我还是要重新调配一下硒剂的比重。”
小光球朝远处飞去。
随后，一声气流释放声响起，巨形的休眠舱被启动。
不同颜色的化学药剂流通到巨棺背后，那一刻，七彩斑斓，宛若一架管风钢琴。
“当时是真的想把他交托给你。”
斯洛芬无聊的躺在横椅上，晃荡长腿:
“只可惜他那时候稍微大了一岁，《未成年法》罩不住了，雷尔又一直紧盯着不放……”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代指是谁。
正在这时，小光球打字的速度忽然放慢:
“斯洛芬，你为何要袒护他？”
“有吗？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斯洛芬继续装傻。
“……”
小光球沉默了一秒，下一刻，倏然道:
“之前退役时分明说过，‘能不插手闲事就不插手’，而且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手下去做，但你现在却靠双腿走到了那人面前，即使是就要进入休眠期了，依旧是忍不住去见了一眼。”
“呀，被发现了，哈哈哈。”
空荡荡的笑音在冰冷的仪器前显得有几分寒碜。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小光球干脆一鼓作气，直接打断了老年人的养狼回忆：
“我早就觉察到了，你最喜欢故意吓唬他。”
“之前每次从月上城回来时，你都表现得格外异常，第一次看见你独坐在办公室里一脸兴致盎然，我还以为你得老年痴呆了!！”
“祖师爷，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他是不会领你的情的，他的命运也早就被决定了！”
话音散落，笑容与恣意早已消失，沉默的转椅后，化为沉重翕然的压势。
一百年的相处，让他们对彼此了然于心，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刻，实验室盯上周阎的阴谋也昭然若揭。
那一刻，斯洛芬发表了他的至理名言：
“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尽其所能的吓死他；如果我爱一群人，我将终其一生的执行恐惧。”
斯洛芬，恐惧与美貌的代言人，冥界之主哈迪斯。
精妙绝伦的机械皮囊之下，他本是就是一个恐怖谷，一个涂上母亲与孩子们血泪的魔王。
面对这样一位没有情感的□□者，或许也只有小光球敢当面叫板。
飘上前，不再隐瞒:
“斯洛芬，没有人能瞒过你，我们确实准备对他强制动手，趁末日之前把他从雷尔的手中夺过来。”
“四百年前我们就选错了道路，事实证明，计划生育就是一个错误！！”
“人类的基因老化已经无法阻止，notch2nl的特异性就要丧失，1q211也缺失严重！”
“原本，看不见希望也就罢了，不甘心也没有任何办法，但他突然出现！”
小光球的语调突然一转:
“他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比我更加清楚，他身上拥有着五百年前最后一段完整的基因链。”
“我的脑力算法也快要完成了，只要拥有了这个算法，脑力劳动者的贡献点就能可视化，无数受经济模型剥削的工民就能从利润模式的隐藏式抽血中解放出来！之后，通过基因修正，人类的百年危机就能和平化解！”
“战争，会终止！”
“问题不在于数学，而在于权力。”
斯洛芬直言不讳。
“社会是进步！不是难民收容所！慈善事业和医疗保险必须废除！”
“不管你怎么说，必须要把那个样本抓来！”
小光球俨然道：
“即使历史会因此而倒退，也要不惜回到决定命运前的那一刻！”
斯洛芬从躺椅上站起身，缓缓走进深海般的溶液里。
“研究所的一切决定我无权涉足，只是答应我，罗琦，对他好一点。”
这一刻，站在水纹中的美丽男子回眸。
〔不过确实也无处可逃……〕
不论他，还是他亲自设下的铁蒺藜。
注定要带来希望的流亡者，诺亚方舟上的和平鸽。
“周阎很老实，但是，把老实人逼急了，也会发疯吧……”
银发男子以手支颐，再抬起眼:
“总之交给你了，罗琦，接下来我要睡，大，觉了。”
说着，男子直接将全身湮没到休眠仓之中。
“嗯，安心休眠吧，我会照顾好阿莫西的，五年后再见。”
舱门无声关上，光球对着休眠仓里的男人望了最后一眼，最终，默默将休眠时期修改为：
【20太阳年】。
“祖师爷，您的意志由我来继承。”
舷窗外，高速扭转的天穹，等待时代的日新月异：
“等你再度醒来，人类将会步入到新的轮回。”
话音刚落，罗琦果断回眸，朝智能系统命令道：
“掩星计划（occultplan）立即启动。”
“虽然我无权杀死周阎，但如果是因虫族死于非命，那就无可指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