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神之名
有血光映照了黑夜。
对于仍然留在逐星之地之中的参赛者来说，此刻的经历就像是走进了不同的世界。
这场比赛似乎在某一刻彻底跑偏，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
耳边也再也听不到官方告知的声音，那声音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笼罩在世界上的无形力量一直在侵蚀他们的思维，似乎想要溜进他们的大脑，操控他们走向死亡。
没有人再在意比赛结果会是如何，没有人再关注他们。
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移开，看向了别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们在这一刻全部察觉到，有一道贪婪疯狂的目光，从天空上垂落！
那目光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贪求着他们的血肉和灵魂。
【信仰我！】
【我将成为你们的救主！】
【信仰我吧！】
【你们将在我的国度获得永生！】
那声音光是听到就让他们感到痛苦、头脑发胀。
有经验的参赛者能够猜到这是陷阱，全都堵住双耳摒试图不被干扰。
但……
永生！
这个名词的可怕吸引力让他们心中产生了迟疑。
那可是永生啊！
虽然很可能是假的，但万一……
而就在他们的思绪即将崩溃的下一刻，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声叹息。
“唉……”
听不出男女的中性声音，在他们的心中轻轻响起，撕碎：
“老老实实去死不就好了？”
“非要拖着别人一起上路，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咔。
像是天空裂开的巨大破碎声……
不！
那些还在坚持的参赛者艰难抬头，眼眸大大地睁开！
因为天空上，确实是出现了一个贯穿整个幽暗天际的猩红裂痕！
……
……
“啊，抱歉。”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宁封轻轻托了托希琳，腾出手掌对着不断朝着自己嘶吼却永远无法靠近的伪神比划了一下。
“现在这个世界的权柄，不在你那里。”
“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要，但它就在我的手中。”
一柄血色的华丽匕首出现在宁封的手中，那上面熟悉的气息让伪神更加愤怒和暴乱。
祂肆意攻击着周围，想要将一切都破坏，想要继续靠近。
但所有的破坏都被限制在了这方圆数十米的空间之中，任何的气息都无法溢散出去。
静静地看着无能狂怒的伪神，看着她顶着王后的那张面容，恶毒地看着自己，宁封怜悯地说道：
“只可惜，现在的你无法理解这一切，不然你也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吧？”
“真是可悲啊。”
以及……神灵的领域，真可怕呢。
在接受了雅莉安娜提供的“小小帮助”之后，宁封现在体会到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用更加直观的感受，他像是从那个轻吻的动作接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对于这个东西，宁封其实能够猜到。
【权柄】
等同于神灵的权柄，只是用了一个吻，就被轻飘飘地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真是厉害啊，居然可以让我这个从来没有体会过神灵权柄的人，可以这么轻松的掌控。
就在宁封感叹这神灵强大的时候，给予他这一切的金主富婆出现在了他的肩膀，虚幻的黑猫笑眯眯地说道：
【……好了，到了抉择的时间！】
【要不要尝试救助祂，听听祂的苦衷？毕竟祂的本意也不是要主动伤害其他人，这背后可能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呢。】
【还是说，你要快刀斩乱麻，担心夜长梦多直接将祂毁灭？】
“抉择？”
宁封摇摇头，低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抉择啊？”
将伪神困锁在血色荆棘缠绕的囚笼之中，宁封转头看向了废墟中残破的骷髅头。
那是莱茵王国最后的王，英雄王莱恩哈特的头颅。
眼眸低垂，脸上显露不出任何的情感，他对着那看着已经消亡的战士低语：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莱恩哈特，你已经不想亲手复仇了吗？”
“面对这样的结果，你真的甘心吗？已经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
嗡。
只剩下了半个头颅的头颅，空洞眼眶里有微弱的火光亮起，直直看向天空之上似神非人的存在。
“还是说，你厌恶神灵，所以不想获得我的帮助？”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并非神灵，是和你一样的人类。”
我现在变成半魅魔，但我的主观认知中我就是人类。
希琳是返祖的纯血精灵，但只要她认定自己是人类，那她也是人类。
虽然情况特殊，但对于亡灵，也是一样的。
即使此刻已经化作枯骨亡灵，在宁封的眼中，莱恩哈特依然是那个向着命运发出怒吼咆哮的英雄。
英雄也是人，会有失败的时候，会被一次次看不到希望的挫折击垮。
但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爬起来继续向前的存在，越是能够配得上英雄这个名头。
莱恩哈特已经尽力了，他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最好，即使没有办法真正的消灭神灵，他也为宁封和希琳创造了足够的时间。
已经可以了，可以休息了。
但，宁封不这样想。
他想让莱恩哈特做的更多……
宁封此刻有能力直接结束这一切，但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承担这整个世界的感谢，他受之有愧。
但莱恩哈特有这个资格，现在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所以……
宁封，想让莱恩哈特亲手结束这千年的夙愿纠缠。
他冲着地面轻轻挥手，莱恩哈特的头颅就漂浮到半空中。
【跟我说……反抗着命运的英雄啊。】
宁封的耳边响起了了雅莉安娜的声音，他一字一句地跟着念道：
“反抗着命运的英雄啊。”
而在他开口的一瞬，整个世界中都出现了变化。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滞。
这个世界的原本的规则，被改变了！
有一股力量在强行修改这个世界的法则。
【我赋予你复仇的力量。】
“我赋予你复仇的力量。”
【去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去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以我之名。】
“……以我之名。”
话音落下，
破碎的骸骨在身前片片浮现，重新组装起来。
刚才已经被摧毁的骸骨国王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中，只不过与之前相比，他此刻看上去呆滞而沉默，看上去毫无生机。
“怎么，这是你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在面对神灵的时候，凡人总是能够切身的体会到自身的脆弱和无力。
即使以为永不消磨的愤怒，也会在巨大的差距面前一次次被消磨殆尽。
嗡！
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变得更加强烈，但依旧像是即将熄灭的风中残烛一般。
但宁封并不在意，反倒是满意地笑了笑。
“很好，看来你愿意亲自动手。”
“这就足够了。”
“你放弃了？不，还没有。”
如果莱恩哈特已经彻底放弃，那他就不会响应宁封的召唤而再次复苏。
他的心中，必定是有着未曾熄灭的火光。
名为愤怒，名为希望的火光！
他的声音在莱恩哈特的心中回荡，不断重复。
“倾听一下吧，你耳边的声音……想一想，你现在到底为了什么再次复苏？”
咔。
低垂着头颅的骸骨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渐渐上移，看向了天空上的神灵。
那个自称为人类的神灵。
而神灵垂眸，轻声诉说：
“去听吧。”
听……听什么？
耳边伪神的嘶吼消失，莱恩哈特听见了微弱的声音，在不断放大。
有声音从天际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在说：
【救救我！】
【杀了我们！】
这是这个已经腐朽毁灭的世界的哀嚎。
【王，救救我们。】
【莱恩哈特王！】
那是他子民的哀嚎，是被困在已经腐朽的群体里千年的痛。
他们在诉说，在不断渴求着莱恩哈特。
他们的声音像是一双双腐朽的手，拉着莱恩哈特不断向深渊坠落！
不，那不是全部。
在那山呼海啸的声音之外，有另一股声音。
相比起来虽然微弱，但确实真正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力量。
【王，我们先走一步了。】
【莱恩哈特，你必定会成为英雄。】
【我的儿子啊，你一定会成为比我更加优秀的国王，所以动手吧！然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真相！】
是战友们的信任。
是父亲临死之时对自己的期望和苛求。
【莱恩哈特，我相信你。】
【即使痛苦，也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友人的离别，是足以抗衡神灵，违逆神灵意志的信任和忠诚。
【没有办法再牵着你的手了。】
【抱歉，没能给你留下子嗣。】
那是爱人的告别，是在这悲惨命运下的悲伤低语。
莱恩哈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些遗忘，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再记得这些。
但他们从未离开。
回过头，莱恩哈特的动作停滞，
在莱恩哈特的背后，有着浩浩荡荡的长河，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其中浮现。
他们正在静静看着他。
“……你们，还愿意相信我吗？”
无声地点头，所有的身影都没有任何犹豫。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玛丽王后迈步走到了莱恩哈特的身边，抬手捧起了他的面容。
“我们永远都不曾怀疑过你。”
“没有什么会让你放弃你，即使是死亡。”
踮起脚尖，她轻轻轻吻了一下莱恩哈特，然后在渐渐融进了他的体内。
“不是为了我……请你为了你自己，向祂复仇吧。”
“只是为了你，就足够了。”
在莱恩哈特的呆滞中，一道道身影相继与他相撞，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渐渐的血肉生长，身穿铠甲的骸骨君王逐渐就变换了一副模样。
不再是那副亡灵的狰狞模样，而是变成了身前英武的样子，只是眼中落下的泪水和他此时形象有着很大的反差。
泪水肆意流淌。
孤独的国王不曾抬手擦拭，只是用力握着拳，强忍住喉头的呜咽。
“这一切的宿命，是你一直背负的，也该由你结束。”
莱恩哈特昂起头，任由泪水从脸上流淌，他对着宁封低下头。
“……感谢您。”
说完，他不再言语，直接大步向着囚笼中的伪神走去！
目送着莱恩哈特走向伪神，看着疯狂的伪神在那名为英雄的存在前感到恐惧，宁封长出了一口气。
抱着希琳的手臂紧了紧，让她能够更舒服的躺好，宁封对着虚空开口：
“雅莉安娜，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该如何去做一个勇者？”
【哦？】
“是像有些游戏传记中那样，在被命运选择后拔出勇者之剑，然后一路上寻找伙伴打打杀杀，最后将邪恶的魔王从城堡里揪出来打败。”
说到这里，他低笑了起来：
“顺便用着那所谓勇者的特权，一路上在村民的家中翻箱倒柜，也可以在四处留情……”
“那种，真的是勇者吗？”
【最后你得出答案了吗？】
“嗯，他们口中所谓勇者，只不过是有着强大力量的人，说白了就是背负着使命的强者罢了。”
宁封看着莱恩哈特的背影，喃喃道：
“但英雄不一样。”
“他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人，他是被所有人瞩目的，是被所有人观察，被所有人期待的。”
“从某种程度上，他更是一个精神的象征。”
闪耀着的，令人夺目的。
“现在的我，还做不成英雄。”
【那要继续当勇者吗？】
“不。”
头顶的天空透出了渗人的血色光芒，恶魔之翼在背后舒展，投下了巨大的双翼阴影。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更加适合的角色其实是……【魔王】啊。”
比起英雄和勇者这样的正面角色，其实还是反派角色更适合自己，不是吗？
恶魔的确也能够成为勇者。
但比起那样的反差，让恶魔顺理成章的成为魔王，不是更好吗？
没有那么多转折，没有那么多神展开。
魔王蛊惑英雄反抗神灵。
听上去，不是更加带感吗？
既然英雄已经当过一次，那这次就一起当一个有魅力的反派角色吧！
更何况……
有的时候，并非要亲自动手才行。
棋子对棋子，棋手对棋手。
这是棋子的战斗，棋手不应该亲自下场。
“你说对吗？”
“幕后黑手先生……嗯，女士？”
－－－－－－题外话－－－－－－
这卷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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