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代价
天洛宫，衡华坐在榻上。木杖在手心一敲一敲，看着海洋内重生的水族。
重生后，他们继承上一次的战斗经验。再度与各岛群修士交手时，明显多了一些防备。
“妙啊。海洋孕育生机，也承载记忆。妙极，妙极！”
衡华闭上眼，天通慧心飞快解析“原始海洋”的功能与运行方式。身边的玉龟壳熠熠生辉，也辅助他加快解析。
……
各岛面临复活的水族亦不惊慌，继续与他们在水上厮杀。
双方攻势凛利，有修士驱使法器，召唤漫天神火烈焰，亦有水妖行洪弄浪，呼唤暴雨飓风。
焰光闪耀，大片大片的水妖被火球炸成熟热的海鲜。一位精通食仙法的修士捧着大鼎穿梭闪躲，“炸虾咒”“烤鱼咒”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海鲜大餐在水中飘落。
狂浪间，水妖身形莫测。一大群剑鱼妖纵横剑气，犹如莫测的龙蛇，合力刺死一位金丹修士。但那修士在死亡的瞬间，忽然施展自爆之术。剑鱼妖也纷纷死亡。
咚——
远方五行山上，刻在山体的一道名讳蓦然亮起青光。继而投向远方战场，死亡的修士重新复活。
“起死回生术？”
金龙察觉五行山变故，扭头看了过去。
五行山壁，密密麻麻刻满这一次参战修士的名讳。每当修士死亡，魂魄连鬼门都不用去。直接被五行山招魂，以五行元气重塑肉身后，继续回去战斗。
只是伏衡华的造化元气能复原肉身，却无法将法宝、法衣一并复原。那位修士“复活”，五行山边上的管事马上为其提供早已备好的标配飞剑，法衣，稍作祭炼之后再度赶赴战场。
“也是，本王能依托海洋复活眷属。伏衡华如何不能依靠造化大道的奥妙，将死亡修士重新拉起来？”
毕竟，横死在战场上的修士，一个个天寿未绝，只是一种严重的“受伤”罢了。
第二轮水妖在修士们的不懈努力下，仅支撑三个时辰便全数陨落。而当第三轮复活后，他们继承前两次的战斗经验，终于让延龙修士们感到压力。
玉兔岛外的阴家傀儡被一只只触手束缚。虽然阴家姑娘们的真身还在岛上，但她们已经感到分神传递而来的“污染”。那些触手携带诡异的气息，想要利用“分神”继而感染本尊。
叮——
阴家家主反应迅速，立刻让族人放弃分神，并以一口洪钟镇压邪祟，屏蔽触手们的“污染”。
同时鲍家家主加强攻势，密集的箭雨符光轰杀触手。又有鲍沐风与天乙宗赶来助拳的修士们合力吟诵星辰道咒，以漫天星光轰碎水上邪怪……
天蛇岛，水蛇们在毒液中反复挣扎，竟有几条水蛇体内生出抗体，并将相关信息传给金龙。
所幸龙王所中的“醉龙毒”与天蛇岛外的“醉龙毒”并非同一类型。水蛇们培养的抗体，无法削减他身上的苦楚。
但随着水蛇进化，单纯的毒素已无法阻拦。薛开等人亦纷纷下场，与海蛇大妖们厮杀。一条条海蛇进化而来的丑陋恶蛟在水浪中现身。咆哮间有毒雾、冰雾迅速蔓延。
薛开哈哈大笑，亦显出毒龙之体。五颜六色的毒雾被毒龙之体吸收，反让他的法力增进。
“跪下！”
一声龙吟，恶蛟们纷纷瑟瑟发抖，不得不向后退去。
可紧随其后，海中亦有龙吟响起，恶蛟们精神振奋，一个个贪婪地盯向薛开。他们完全抛弃毒龙对蛟龙的上位压制，疯狂对薛开展开攻击。
奈何薛开修成毒龙之体，本身便是毒道化身。任凭恶蛟们如何下毒，都无法伤其分毫。至于恶蛟们的冰雾，则被程家家主与镇族蛇王拦下。其他程家修士配合东域刘家、孙家等，纷纷对水面上的蛇妖下手。
在这一轮攻势中，诸修士展现数十年的默契配合。哪怕彼此之间有深仇大恨，但在人龙之战的优先前提下，人与人间的仇恨都可放下。
七个时辰，眼看第一日即将过去。诸岛屿外的水妖再度死绝，其中只有“亥豕岛群”的水妖登陆成功。可在登陆的一刹那，水妖们全数被岛群覆盖的某种咒力毁灭，化作漫天黄沙。
“化沙咒？以土系灵物为材？”
化沙的水妖死亡，相关信息回馈大海，龙王察觉察觉这些岛群存在的问题。
“伏衡华散去自己手中的息壤，捏造‘地根’的同时也为这些岛群施加一种克制水妖的咒术？”
凡水族之属登陆，便会受到“息壤”灵力压制，化作黄沙。
“小道耳！”
金龙艰难地行动左前足，在海洋中刻录一道咒文。
净法化生符。
不光人族有，龙族也有类似的符。俱是对天地大道的阐述，可解除净化一应负面状态。
符箓甫一成型，还没等融入海洋，加持在水妖身上，便受到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束缚，净生符箓迅速瓦解。
“反咒？”
龙腹不动，只有龙颈向上伸长。又是一大片龙血挥洒，金龙扫视延龙水域。
终于在四瑞洲的一处高山上，看到伏宣和与公冶明婵夫妇。
夫妇二人头上有一个浮空飞旋的金色方箱。此乃公冶明婵以封印术交织而成，伏宣和正不断让里面投入符箓，封印相关属性的咒术。
金龙适才撰写的“净法化生符”，刚巧被伏宣和撰写并封印在“万法禁匣”。
这一刻，冥冥中的法则运转。延龙领域内，敌我双方都无法施展此道符术。
金龙震怒：“混账玩意，你不让本座施展净化解咒。好啊，本王也让门下去咒你们，看你们如何应对！”
第四批孕育的海洋水妖中，出现一些奇特的变异体。这些水妖额头、胸部亦或背部，额外生成一只魔眼。
每当魔眼看向修士，便可将其石化。
然而这些模样妩媚的水妖不论如何抛媚眼，岛上修士都仿佛没有影响似得。
金龙转头看向五行山，默默沉思。
宝莲琉璃罩？
该死的家伙，太欺负龙了。
他这些年是真正把延龙水域当成自己的领域吗？
宏观审视延龙水域，可以发现：一层淡薄、几乎不可查的莲花纹光罩，将延龙水域包裹为“球体”。
四门伏龙阵，原始海洋，八卦云光帕都在这个“球体领域”。
在这个领域内，伏衡华便是心脏，是无冕之王。
他可以轻松庇护死亡的修士，帮延龙修士屏蔽诸多负面状态。
当然，加持战力亦不难。
五行山亮起道光，一道道华彩飞向战场。
祝家，烈马岛。
所有祝家修士头顶浮现一朵火莲。
“催火咒！”
族人们合力喷出三昧火。火势合流，千百头火马在火海奔腾。在烈马岛的灵脉加持下，这些虚幻而来的火马越发凝实。在伏衡华咒力加持下，这些火马的灵力更加精纯，更甚出现一丝仙气波动。
对面的水妖还没来及结阵，便被火海、烈马烧成灰烬。
酉鸡岛群。
金色莲花凭空出现在灵脉中，一只金鸡在花中诞生。扑腾翅膀到水边战场，对前方的虾蟹打出一个嘹亮的啼鸣。
一瞬间，所有水妖僵直不动，任由灵兽们屠戮。
……
其他水域也逐渐出现伏衡华加持的力量，战事开始一边倒。
太稳了。
哪怕我的海洋进行十次进化，也才能勉强和伏衡华的筹备交锋。
亏得只有四十年，真给他一百年准备。我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龙王心下暗叹，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
“阁下，该你了。”
“哈哈……”笑声在龙王耳畔回响，“我就知道，你会求我的。”
龙王不语。
那神秘人虽然这些年帮自己针对伏家，但与自己并非一路人。他背后站着天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魔化。
即便是当下，延圣龙王在抗毒、抗伤之余，也在镇压天魔真气。
这神秘人把天魔之力打入自己体内，不怀好意啊。
若非伏衡华行事过于稳妥，完全不给他半点活路，龙王也不打算和神秘人进一步合作。
“你继续催动水妖攻击，我来解决四瑞洲与伏衡华。”
……
玉庭山，此刻已成魔国。
无数邪灵捕杀玄微门下，若非宋春秋早有防备，怕是低阶门人已死伤殆尽。
恒寿赶来时，见众人正聚在山脚下讨论对策。
他走过去，迅速将伏衡华赐予的符箓递给宋春秋。
看到这道“羽仙真箓”，宋春秋先是一惊，随后露出感激之色。
“衡华已将羽仙境，第九道真箓编撰成功？”天京子一脸诧异。
恒寿没有解释来由，只是讲述这枚真箓的用法：“真箓需与灵脉、灵物配合，才能发挥效果。”
天京子、宋春秋、恒宇真人等对视，马上展开操作推演。
这时，恒寿看到一位受伤断臂的修士。孙岩和几个道童正在旁边侍奉。
恒灵真人。
玄微派二劫仙的另一位。恒元、恒宇的师弟。
他走过去，默默掏出伏衡华祭炼的“万妙玉膏”。
以两家的关系，恒灵也不矫情，不做检查，接过来马上外敷。
恒寿低声问：“情况如何？”
“师兄情况一切安好，只可惜外魔作祟，内魔暴动。此入魔之劫难以逆转。”
恒寿在恒灵真人指引下，看向众人中央悬挂的仙镜。
此镜观照阴阳，明通大道。已穿过后山的重重魔雾，照出一位生有两个脑袋的血衣怪人。
恒元真人的第二个头，在他肋下生出，狰狞而邪异。不断对恒元真人吐出魔言，妄图将其彻底魔化。
恒寿此时也明白恒灵真人的感叹。
并非恒元真人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魔性，而是外来的天魔之力引爆他体内的魔性。
“我们所有人都低估师兄的才情。”
恒灵神情复杂。
修习魔功是仙道禁忌，更遑论恒元真人这样的仙道大宗掌门？
这是要背万世骂名的。
因此，玄微派当年分成两派，险些闹了起来。周潇盗取魔宝，也是为此事。
可随着这些年，恒元真人的进度越来越完善。宋春秋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恒元真人的计划真有几分可能性。
他好像把自己的魔性控制住了。
而在伏衡华出现后，恒元的成功率更大。
且不论伏衡华与恒元真人探讨推演功法。单东墨阳、傅玄星等门人随伏衡华走南闯北，在南闫福洲、苗龙雷洲收集诸多和阴阳大道有关资料，从诸圣者处得到启发，都能让恒元真人成仙的把握大增。
若非外魔搅局，恒元渡劫的成功率有七成！
而眼下——
十死无生。
恒寿随衡华修行，与傅玄星整日打交道，如何不了解太玄道法的修行？
太玄一脉因阴阳均衡，不惧走火入魔。但如果出现走火入魔，大概率就快死了。
“纵然有少爷的符箓，恐怕这一劫也难熬了。”
“干了——就这样吧。其他宗门那边，老夫去说。”天京子、宋春秋那边的商讨也有了结果。
宋春秋垂泪躬身：“多谢太师叔援手。”
天京子摆了摆手，看着两仪乾坤镜内的恒元真人，惆怅道：“当长辈的，总要给你们这些不省心的玩意善后。”
恒寿扶着恒灵真人走来。
“师叔，有什么法子了？”
“伏衡华送来的羽仙真箓可用。但羽仙级的真箓，需要一条灵力磅礴的灵脉才可完成供能。莫说玉庭山的福地灵力不足，便是把玄壶方仙洲的灵脉搭上，也只有小概率可能激活羽仙真箓。”
“方仙洲灵脉？”恒灵真人明白了，“可这样做……”
方仙洲宗门林立，虽都是太玄传承，但终究不是一家子。
自家把灵脉拿出来用，其他宗门不会反对？
“要不，先去跟天乙宗说说？”
“说是肯定要说。但——他们必然不会同意。”
“师叔祖，您这就看轻我们了吧？”
天璇子携师弟天权子赶来，他朗声道：“掌门师兄有命，一切以救助师伯为主。任何代价，我们都愿和玄微派共同承担。”
天京子沉默些许，谨慎提醒：“此事要用到方仙洲灵脉。”
天璇子满不在乎道：“无非是灵脉百年损害，灵力有缺，这一点代价换取太玄道统的一位仙人，值了！”
天京子嘴角一抽，摇头道：“不是灵力有缺，百年有损。是真正要祭献玄壶方仙洲的灵脉，以此灵脉化作仙气，为恒元重新稳固道基，凝练道种。换言之，是以一座步仙洲的代价，换来一位真仙。”
二宗师顿时一呆。
多少灵脉？
这……这岂非连天乙宗山门都要毁了？
不，是整个方仙洲上的门派，都要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