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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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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冬此时的模样,和早晨那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凌乱的头发被打理过,外翘的发尾又重新乖顺服帖地垂落在颈侧,掩住了白皙的耳朵尖,那件褶皱的,沾染了烟酒味道的淡蓝色衬衣被换掉了,换成了另一件纯黑色的丝绸款,和那件相对紧致修身的淡蓝色衬衣不同,这件黑色衬衣是oversize的,且因丝绸的特殊质地,显得极具垂感,更衬得闻冬单薄而空灵。

    不似前一天在酒吧那样,今天闻冬只开了最顶上的一颗纽扣,那颗冷淡又性-感的锁骨钉被藏了起来,可过分优美的颈部线条却顺着领口蜿蜒而下,明明什么也没露出来,却好像更惹人浮想联翩了。

    下面配一条烟灰色的休闲西装裤,同样是垂感极佳的布料,裤管空荡,若隐若现勾勒出闻冬修长而笔直的腿形。

    他又换了香水,恰巧是季凛熟知的一款——无人区玫瑰。

    辛辣而芬芳,热烈又孤傲。

    衬极了闻冬。

    没人能拒绝美人的邀请,唐初自然也不例外。

    可副支队长这职位真不是白做的,美人在前,唐副队竟还能心系案子,神情略微犹疑一秒,就重新变得坚定而一身正气,他握拳掩唇咳嗽了一声,便要开口拒绝,“咳咳…那个,我…”

    但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季凛打断了。

    季凛并不看唐初一眼,沉静目光依然落在闻冬身上,嗓音温沉,语气谦逊:“抱歉,唐副队很忙,午饭时间估计也会在审讯室度过,我想,他确实不太方便给小闻先生做模特,不知小闻先生是否愿意退而求其次,暂时选择一下,我这个次品?”

    唐初毫不掩饰,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有的人为了哄骗漂亮小男孩,是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擅自给他安排了午饭的去处也就罢了,竟然还堂而皇之把自己称作次品。

    如果季凛这样的都得叫次品,那全天下男人,大概都得回炉重造了。

    听了季凛的话,闻冬也免不得一愣。

    他当然是故意那么说的。

    平心而论,虽说他也没说谎,唐初的骨相确实生得很不错,但和季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唐初的五官太过端正,冲击力过强,而季凛的则冷冽得多,显得更富有距离感。

    毫无疑问,季凛才是完全长在闻冬审美点上的男人。

    他刚刚故意邀请唐初做他的模特,就是想看一看季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闻冬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像季凛这样的,让他完全闻不出情绪的人。

    这着实很难不让他好奇万分。

    虽说他今天的特殊时间段已经过去,暂时并不能闻到周围人的情绪,但闻冬想,他还有眼睛,有耳朵,可以去观察,去感受季凛的情绪变化。

    然而,季凛却再一次交出了一份神秘答卷。

    他面上神情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温和,没有丝毫因闻冬的话而引起的不爽亦或尴尬,反而极其自然地,就讲出了这样堪称自贬的话。

    可他即使话语中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但他的神色语气,却都依然是坦然自若的。

    让闻冬依然窥不出任何端倪。

    闻冬心底浮现起一丝复杂情绪,说不清是无措还是惊喜,亦或二者都有。

    见他一直不回答,季凛又温声叫了一声:“小闻先生?”

    闻冬回过神来,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季凛的问题,而是再次看向唐初,语气关切:“那就不打扰唐警官了,不过唐警官也要注意身体,记得吃饭。”

    唐初鲜少见到像闻冬这样,过分体谅警方的受害者亲友,当即就被感动得要猛男落泪,可他还没来及回话,多年身居一线的敏锐直觉,就莫名让他背后一寒。

    唐初立刻就站直了,下意识顺着刚刚感知到的,能称得上危险的方向看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那里只站着一个季凛,并没有任何所以为的异常。

    对上唐初的目光,季凛略微偏了偏头,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

    唐初挠了挠头,摆手道:“没事,可能就是被案子闹的,疑神疑鬼了…”

    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唐初就将刚刚那短暂一瞬的动物危机感抛到了脑后,转而又朝闻冬笑出了一口白牙,认真道:“谢谢关心,沈溪的案子我们一定快马加鞭,竭尽所能!”

    闻冬微笑点头,“有唐警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再寒暄,唐初朝两人挥了挥手,重新返回了审讯室。

    季凛收回视线,看向闻冬,十分绅士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闻冬跟他走。

    可闻冬却又一次提出了异议,他视线在公共办公区域扫了一圈,正是午饭时间,那里此时很是热闹,一众小警察们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目前各自手中工作的进展。

    “抱歉,”闻冬脚下不动,只是伸出手,修长食指点了点那片区域,一副诚恳模样,“我们可以就坐在那边吗?我不是很习惯进入别人的私人领域。”

    他这话倒也不算骗人,在闻冬看来,独立的办公室确实算是很私人化的区域,不过当下,闻冬更为在意的,只是坐在公共区域,更好从小警察的闲聊中,探听一下案子进展罢了。

    季凛微顿一下,就淡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挑选合适的作画场地,是小闻先生的自由。”

    闻冬不动声色松了口气,随季凛一同向那片公共办公区域走去。

    季凛虽有独立的办公室,但在这里也依然是有他的工位的,这样更方便他们一同交流案情。

    季凛将闻冬领到自己的工位前安置好,又起身去角落搬闲置的软椅。

    一众小警察们都停了话音,迷茫又震惊地看了看坐在季凛座位上的闻冬,又转头去看正亲自搬软椅的季凛。

    像是十万分想不明白,这二人关系是怎么就这样突飞猛进了…

    终于,有个小警察率先回了神,他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快步走到季凛身边,伸手要去接他手里的软椅,“季老师,我来我来,这种小活儿您喊我们就好,怎么还自己上手了…”

    季凛却向后让了一下,没把软椅递给小警察,只是温和道:“多谢,不过不用了,又不重,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们吃你们的,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小警察还要再劝,季凛却已经转了身,单手提着软椅往回走了。

    小警察又在原地看了两秒,确认了季凛确实拎得很轻松,才重新坐回人群中,吃饭去了。

    闻冬坐在季凛的座位上,却并没有看季凛的办公桌,那就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一种教养。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季凛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季凛拎着软椅的那条手臂上。

    季凛的白衬衣永远穿得一丝不苟,袖口的纽扣也系得严丝合缝。

    可闻冬却觉得,自己的目光在这一刻,仿佛穿透了季凛的衬衣布料,窥见了他隐藏在衬衣衣袖下的,线条凌厉而流畅的小臂。

    季凛走回了闻冬身边,将软椅放好,落座,才侧头看向闻冬,并不急于催他画画,而是温声问:“小闻先生,午餐想吃什么?我来点餐。”

    闻冬回过神,视线从季凛的小臂上缓缓上移,移到了季凛的脸上,乖顺一笑,“都好,我相信你的口味。”

    早上季凛给他定的那份海鲜粥,确实非常鲜美,十分符合闻冬的口味。

    季凛便也不再多问,转而在手机上操作起来,沉默两秒,他又忽然开口,好似不经意般道:“你早上说得很对,当时在问询室里的那个男人,是沈溪的同事,他确实对沈溪怀有非常强烈的…”

    说到这里,季凛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一个足够恰当的词,片刻后,他才继续道:“非常强烈的愤懑,他嫉妒沈溪的一切,包括沈溪的外貌,家境,以及卓越的天资。”

    闻冬一怔。

    令他意外的,并不是季凛话里的内容,对于当时在问询室看到的那个男人对沈溪所怀有的情感,闻冬觉得完全是在他意料之中,因为当时他就已经闻到了非常明显的嫉妒与厌恶味道。

    令闻冬怔忡的,是季凛会忽然告诉他这个。

    也许,他想要打探案件进度的目的,已经被季凛看透了?

    如果是这样,那季凛给他强调这个,就绝不仅是简单的告知,一定还在传达着更多的信息…

    这样想着,闻冬便下意识抬头去看季凛。

    季凛已经点好餐放下了手机,也正安静垂眸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季凛浅褐色的瞳孔在冷白色灯光下,微微泛起隐秘而幽微的光泽,昨晚在酒吧中出现过一瞬的,那种仿佛猝不及防,望进了一片漩涡,好似要被深深卷入一般的感觉,又在刹那间弥漫上闻冬的脑海。

    但依然只是刹那。

    还不待闻冬再去分辨,就听季凛又开了口,语气如常:“喝咖啡吗?我这里只有jablum的蓝山,不知道小闻先生喝不喝得惯。”

    闻冬下意识点了点头,其实根本没有听清季凛在说什么,因为电光火石间,闻冬觉得自己明白了季凛想要给他传达的信息。

    “强烈的愤懑…嫉妒沈溪的一切,包括沈溪的外貌,家境,以及卓越的天资…”

    但闻冬却分明知道,沈溪的伤口是在上半身的躯干上,他的整张脸,还有两只手,都是完好无损的。

    闻冬感觉,自己脑海中就像陡然出现了一条线,在将什么东西串联起来,逐渐变得清晰…

    “小闻先生,”季凛的温沉嗓音又忽然在耳畔响起,“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看,现场照片。”

    闻冬倏然回神,微微瞪圆了眼睛,罕见地显出两分迷茫,“这…可以吗?”

    季凛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看小闻先生在人物表情及行为分析上很有天分,就想让你看一看现场照片,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新的方向。”

    闻冬听懂了季凛话里的意思,季凛这是在假借“请教”的名头,给他行个方便。

    又一次被季凛关照,闻冬却依然完全看不透他的用意,只好抿了抿唇,认真道:“非常感谢。”

    “不必这么客气,”季凛伸手拉开了左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沓照片,递给闻冬,笑道,“我是真的相信,小闻先生也许能给我提供新思路。”

    闻冬伸手接过照片,又说了一次“谢谢”,便立刻垂眸去看。

    入眼的第一张照片,便是案发现场的全景图。

    闻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钢琴边,那道早已了无生气的人影身上。

    在那个瞬间,他的眼底又浮现起些许季凛已经能立刻形容出的,悲悯神色。

    不过随即,闻冬便注意到了,沈溪身上披着的,干干净净,毫无血迹的夹克外套,他略微迟疑地看向季凛,“这件外套…是,凶手给他披上的?”

    季凛点了下头,含蓄道:“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闻冬叹了口气,眼底浮现出两分伤感,慢声道:“沈溪他,很喜欢这件外套,这是他当时在国外念书时候买到的一件限量版,是和他最喜欢的一位歌手同款的,因此沈溪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穿它…”

    后面闻冬没有说出来的话,季凛却听懂了。

    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穿,那天却穿了,想必那天,沈溪是计划要去赴一场重要约会,见一位重要的人的。

    只可惜,再也没了那个机会。

    想到这里,闻冬又忍不住问:“他的男朋友,你们查出来是谁了吗?”

    季凛摇了摇头,如实道:“暂时还在排查中,之前问过了沈溪的父母,两位老人家都表示并不清楚沈溪的情感状态。”

    这倒也在闻冬意料之中,毕竟性向小众,很多时候,不是那样容易站在人前的。

    因此闻冬只是点了点头,就又继续低头看照片了。

    将手中的照片一一过了一遍,闻冬渐渐皱起了眉头。

    季凛原本就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因此立刻问道:“小闻先生这是看出什么了?”

    闻冬眼神略微放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组织着措辞,轻声开口:“我的角度和你们不太一样,从美术的角度来看,如果把这个现场当作一幅…一幅画作,那么原本,这幅画作上应该是遍地血迹的,沈溪身上,自然也不该披上这件外套,但是现在,画面里既没有血迹,沈溪身上还多出来了一件干净外套…清除血迹在美术中可以当作清除原本的作画痕迹,也可以是认为原先画的不对,从而进行擦除修改,披外套则可以理解为遮盖,那么,这二者结合来看,都能反映出作画者对原先的作品并不满意,想要呈现新的画面,那是不是能说明…”

    闻冬略一停顿,视线重新聚焦在季凛的脸上,他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自己的理解:“是不是能说明,凶手他,至少在这个当下,感到后悔了?也或许是,他的内心并不能接受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因此想要尽可能地去擦除,遮盖,从而构造出一个新的画面,以此粉饰太平,聊以自-慰…”

    在极短暂的一瞬间,季凛眼底泛起异样的光,好似在深海中,蓦然间寻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藏。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身后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年轻男声,那人急匆匆道:“季老师,尸检报告出来了!还有,万老师请你去一趟解剖室,说是死者有一样物证有些奇怪,需要你过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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