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了玉石洞, 门口守卫灵泉的队长在见到宓茶后，熟稔地和她打了声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有突破吗？”
宓茶哪来的突破, 她的体内甚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能力了。
她回答道, “应该有一点……”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队长看清了宓茶的脸后，皱眉, “别太勉强。”
“没事的，”宓茶摇了摇头，“我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
“注意休息啊, 明天还来吗？”
“嗯，来。”宓茶点头, “我这几天都来。”
“行。”男人笑道, “灵泉偏僻, 别的牧师一年也就来一回, 我还是第一次碰见愿意天天来的，不愧是全阳轮。”
宓茶附和着腼腆一笑，“麻烦您了。”
和队长道了别，她一路朝着院子赶去。
将今晚收集的血液连同昨天的一并放入冰箱，她望着冰箱里的血瓶, 眸中透出点点凝重。
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晚上过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被那把剑所伤。
用水果将血瓶围起来，宓茶这才关上了冰箱。
上午时分，她和沈芙嘉去了北谷, 下午晚饭前，她将沈芙嘉带回了院子。
“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吗？”沈芙嘉有些讶异。
“明天下午爷爷奶奶就回来了，今晚我要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宓茶冲着她眨眼, “所以现在先睡一觉，晚上到时间了我就来叫你。”
“是什么地方？”沈芙嘉好奇道。
宓茶趴在沈芙嘉的耳畔，神神秘秘地对着她说，“很特别的地方。”
说罢，她退开了两步，却一把被沈芙嘉抓住了手臂。
宓茶脸色一白，沈芙嘉正好抓到了她的伤口之一。
“茶茶……”沈芙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狐疑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啊。”宓茶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呢，这可是百里谷、牧师的家，而且还有暗卫们在，我能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沈芙嘉答不
上来。
的确，她想不出宓茶能有什么事，所以才迟迟没有发问。
“但是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她伸手，抚上了宓茶的脸颊，那里没有半分血色，冰凉如雪，透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像是死人的颜色。
“最近是经期。”宓茶又撒了个谎，“比赛太累了，所以提前了。”
沈芙嘉望着她，“提前了半个月？！”
宓茶不吱声了。
沈芙嘉叹了口气，蹙眉道，“……那今晚就别出去了，晚上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煮一点红糖水。”
“没关系的。”一听沈芙嘉不去了，宓茶连忙拉住了她，“你就相信我吧，好嘛。”
沈芙嘉的眉心没有舒展开，她总觉得宓茶似乎瞒着她点什么。
这两天她们相处的过程中，宓茶常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时不时就要打哈欠。
难道、难道是……
沈芙嘉倏地睁眸，难道是她让宓茶觉得乏味无聊了？她们之间也到了所谓的冷淡期？她脸色那么差是因为在努力忍受她吗？
她很想问，是不是她哪里做错、让宓茶不高兴了，但这么问出来似乎只会更惹人烦。
“你别想那么多，”宓茶晃了晃她的手，“要不然明晚开始，我们一起睡？这样你就知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了。”
沈芙嘉抿了抿唇，她稍稍抬眸，试探道，“那我要是想让你现在就吻我呢？”
下一秒，宓茶就吻上了沈芙嘉的脸颊。
沈芙嘉稍微安心了点，那应该不是她的原因。
“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哦。”她犹有些担忧，“什么时候都可以玩，要不然今晚还是算了吧。”
“不嘛，我准备了很久，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宓茶亮着眼睛，尽管她的脸色一片灰白，可她的眼睛依旧亮若黑曜石，散发着生命的活力。
她握着沈芙嘉的一只手，轻轻摇晃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嘉嘉——嘉嘉——”
沈芙嘉被半推半就地说动了。
她们于是道了别，各自回房休息，等
晚上宓茶来叫她一起去那个神秘的地方。
所谓神秘的地方，指的便是灵泉。
天色渐暗，宓茶坐在床边，等到夜幕完全降临之后，出门先去了一趟奇珍阁。
百里谷遍地都是宝贝，而最珍贵的宝物们都放在奇珍阁中。
奇珍阁位于藏书阁不远处，同样是设有限制的谷中重地。
原来的奇珍阁只是“阁”，这些年随着百里一族的壮大，收集到的宝贝越来越多，于是便将它扩建成了高塔，正是沈芙嘉来时第一眼看见的那座宝塔。
宝塔一共十三层，里面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武器、法杖、辅助器，还有名贵的宝石、美玉以及灵丹妙药，层级越高，里面的东西便越是贵重。
奇珍阁内随便一块物件，放在外界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是牧师一族积累了两千年的珍贵宝库，沈芙嘉的若霜，当初便是在塔的第一层里找出来的。
而在塔的顶层，则存放着对百里一族来说举足轻重的三根法杖——
朱曦泰和光明杖、清虚祥瑞明净杖，以及，星汉如意康乐杖。
第一根法杖在族长手中，欲意百里氏光明正大、安泰祥和；
第二根法杖在预备族长手中，提醒继承人保持高洁、清静；
第三根则在很少出世，用以授予天赋极高，有希望突破天极的弟子，希望她的修行能够顺利如意，平安成长。
此时的朱曦泰和光明杖在百里鹤卿手中，而清虚祥瑞明净杖还未有定夺，至于最后一根星汉如意康乐杖，则在宓茶检测出是全阳轮后，被决定等她回归本家进修时授予。
存放这三根法杖的最顶层无人能够单独进入，需要族长和五位长老共同识别开锁。
宓茶此行的目标虽不是最顶层，但要进入奇珍阁内也有些麻烦，因为在阁内，有登记进出的专员，她的每一次进出、取用都会被记录下来。
此行所要借用的宝物非同小可，为了不惹人注意，宓茶要在最后的时限里来取，如此一来，在大家还没有反应
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用完、还回去了。
她要找的，是一个储物器。
要把沈芙嘉带进灵池，她就得找个储物器把沈芙嘉悄悄地装起来。
玉石洞里的识别屏障是一级的屏障，换而言之，她起码找到一个王级的储物器，她自己手上的戒指显然还不够格。
宝塔的九层往上都是王级以上的宝贝，宓茶站在第九层的中央，四周上下，皆悬浮着价值连城的宝物，虽是夜晚，但这些宝物所散发出来的华贵宝气已然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
嫡系弟子虽然可以随意进出奇珍阁，但拿走这里的东西并不是免费的，如果是借用，则需要付30％的押金，如果是拿走，则需按照原价购买。
宓茶所剩的存款不多，她仰着头，无暇欣赏这些宝贝的美丽，她迅速找了个最便宜的储物器。
在一众昂贵的宝物里，她相中了一只扳指，拉下了它的名牌，确认各方信息。
王级以上的储物器要满足“容纳活物”这一点并不难，难得的是，这么高级的辅助器能被一名七级的牧师驱用，并且价格在宓茶的承受范围之内。
所幸，这支扳指正好符合。
她将它收入了对戒中，预备一会儿拿它去装沈芙嘉。
从九层迈入一层，在离开之前，宓茶还需要去一层找一些恢复药物。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油灯耗尽，根本无法支撑第三次放血，更无法[治愈]自己，只能靠外物恢复。
宓茶一层找到了一颗【回魂丹·下品】，在牧师的家族里，下品恢复药丸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价格不算太贵，连同扳指一块儿到登记员面前结账时，登记员还有些好奇，“这药的药效就是[治愈]加[恢复]，谷里多得是牧师，花钱买这个做什么呀。”
谷里的确多的是牧师，可宓茶不知道该去找谁。
她熟悉的年轻一辈的牧师们，譬如百里雪，此时都在外地工作上学，若是去找不熟悉的长辈，她又该如
何解释？
即便体内没有能力，她也感知的出来，自己此时的状态糟糕透了，只要稍一放松精神，便会立刻倒地不起，全靠脑中的一根弦绷着。
整整两天两夜，她体内的能力库没有产出一丝能力，这证明，机体已经连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动都难以维持了。
拖着这么糟糕的身体到长辈面前，一定会引起注意。
宓茶推说是带给外面的朋友，把钱付清、离开了奇珍阁后，趁着天黑一路朝灵泉赶去。
玉石洞外的守卫一天两班，每天六点交接，宓茶每天见到的那般守卫都是夜岗，与他们混熟了脸。
今天来到洞口时，已是晚上九点，队长见到了宓茶，熟稔地冲她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宓茶不好意思地回应道，“过两天就要走了，我想抓紧点时间。”
队长也不多问，他对着旁边的人招手，“来给检测一下。”
宓茶张开手臂，配合着几人的动作，她一边转身，一边悄悄观察队长的神色。
第一次检测时，队长站在她旁边，与拿着镜子的检测人员一起仔仔细细地审视她；
第二次时，他站得没有那么近了；
这一次，队长直接站在了门口的开关处，在检测结果出来前就将门打开。
对象是全阳轮的牧师、族长的亲孙女，再加上宓茶这几天一直生活在谷里，不可能接触到什么邪气，自然也不会沾染上会污染灵泉的东西，因此，他的警戒心越来越低。
这便是为什么宓茶要来灵泉放血，而不是在藏书阁。
她要一步步瓦解守卫的警戒心理。
“好了吗？”队长催促道。
“好了，没有问题。”检测人员退开，法师将宓茶的储物戒还给了她，宓茶接过，道了句谢谢。
“快进去吧。”队长对全阳轮十分放心，没有半分怀疑。
灵泉少有人来，他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在值班时见到几个人，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一次出过差错。
百里氏自家的宝物，进
去的牧师比他们更加小心。
宓茶顺利地进入了洞中，进来以后，她将买来的回魂丹服下，很快，一股轻盈之感如甘泉般流过了她全身的经脉。
她喟叹一声，连日的眩晕发冷立刻消失，皮肤重新恢复了白皙红润，能力库也盈满了能力。
没时间感受健康的美妙，宓茶取出匕首，拿出第三个玻璃瓶，开始最后一次放血。
血液汩汩流出，放够400ml后，宓茶用法光祛除了小臂上的所有血痂，未免一会儿被沈芙嘉瞧见。
两只小臂上统共八道伤口，在银色的法光下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做好一切，她收起血瓶，将放在洞口处的衣服捡起穿上，深吸了一大口气。
最后一次的血液收集完毕，接下来是最后的步骤了。
要骗过门口的守卫、要骗过暗卫，还要骗过嘉嘉……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再像个忘词的三流演员，这一回一定要装得十分自然，绝不能被人看出一点点的端倪。
酝酿情绪之后，宓茶按下了出门的开关，疾步走出了玉石洞。
门口的队长见宓茶出来后，讶异道，“怎么刚来就走了？”
宓茶脸上露出了两分着急，“我、我有些东西忘带了，等等我！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嗳好，等着呢，慢点，别急！”队长在后面笑着喊道。
觅茶这话说的怪有意思的，也不知道这是忘带了什么东西，跑得那么急。
翡丝芮拍了拍樊景耀的肩，用眼神示意了他一眼。
“我去看看夫人的行程，你在这里盯着。最后一天晚上了，我总觉得会出事。”
樊景耀拧眉，“藏书阁、奇珍阁和灵泉我们都无法靠近，小姐这些天到底都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她做什么都好，把灵泉喝干了都行，但沈芙嘉绝不能靠近灵泉。”巫师的直觉让翡丝芮隐隐有着不安，她交代完后，转身离开，去与百里夫人联系，看看她能不能早点回到谷里。
事实上，从宓茶第一次进入灵泉时，她便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头。
身为下属，她阻止不了宓茶，于是和百里夫人提过一嘴。
翡丝芮说得委婉，只道是宓茶想妈妈了，问百里夫人能不能提前一天回来。
樊景耀那个心又软又粗的男人实在是靠不住，涉及灵泉，兹事体大，怎能真的完全向夫人隐瞒？
“行，我会看着的。”樊景耀点头，目光紧随着宓茶的身影。
两人分开行动，樊景耀一路跟着宓茶回到了院子里，他隐匿在院墙上，就见宓茶敲响了沈芙嘉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沈芙嘉刚一露出半边身子，宓茶便忽然搂住沈芙嘉的脖颈。
照理来说，当主人在室内时，暗卫们需要窃听呼吸声，保障主人的安全健康，但接下来的这一幕，让樊景耀立马眼观鼻、口关心，根本不敢随意窃听。
沈芙嘉刚拉开门，宓茶便热切地吻上了她的下颚，她一边爱抚着沈芙嘉的脸颊，一边扯下了腰上的系带，露出了半边白皙圆润的肩膀。
樊景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背过身去，双耳滚烫通红。
这、这确实是出大事啊……
最后一晚了，小姐打算以这种方式收尾么……虽然是很符合常理，但这种情形不该是他来监守啊！
听着屋里隐约传来的水声，樊景耀红着脸，离得远了些。
可恶，翡丝芮怎么就先走了，明明晚上都是她的班，她一定是为了偷懒！
那暧昧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樊景耀背着身，动了动耳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他偷偷往回瞄了一眼，就见宓茶站在门口，一边系着领口的纽扣，一边笑眯眯地朝屋里挥手，说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说罢，她便退出了屋子，贴心地将门关上。
樊景耀纳闷地挠了挠头，这么快的吗，前前后后十分钟都不到？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小姐的“私事”了，只要沈芙嘉今晚没有进入灵泉，怎么样都行。
从沈
芙嘉房里出来的宓茶心情格外很好，她嘴里哼着歌，去厨房蒸了一屉肉包，并将它们放进了篮子里，挎着篮子离开了院子。
樊景耀愈加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他能理解小姐心情好的时候用吃东西来庆祝，但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带着包子出门去野餐啊。
他一挥手，示意其余的暗卫跟上。
带着包子的宓茶又回到了玉石洞门口，队长见到她，笑着问，“东西拿到了？”
“嗯，”宓茶把篮子往前一送，给他看，“拿到了。”
“呦，这不是包子吗？”
“对呀，”宓茶理所当然地点头，“在里面待一晚会很饿的，所以要带点吃的。”
“你走前就叫我等这个啊？”
宓茶往前递了递，“大家吃吗？还热的。”
“不用，我们不饿。”队长乐了，“小吴，来看看她这包子能不能带进去。”
拿着镜子的男人上前，将宓茶篮中的包子照射了一遍，随后点头，“没有问题。”
一旁的法师上前，他按照惯例来检查宓茶的戒指。
宓茶佯装不知，法师于是出声提醒道，“储物器，检查。”
“啊，”她低呼一声，露出些不太情愿的神色来，“刚刚才检查过，现在又要检查啊……”
“算了算了，”见她不乐意，队长冲着法师抬了抬下巴，“包子检查过就行了。”
他按下了洞口的开关，口头问了宓茶一句，“除了包子以外，没带别的东西吧？”
宓茶眸光一闪，“嗯，没有。”
“好，那进去吧。”
玉石洞的洞门缓缓打开，宓茶屏着呼吸，目视前方，她按捺着心情，在大门完全打开之后，才抬步迈入其中。
当她完全跨入了门内后，宓茶扭头，向身后望去。
队长在外面对上了她的眼睛，嗯了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不……”宓茶顿了顿，片刻，透过缓缓合上的门缝，冲着男人低头，轻声道，“谢谢您……”
谢谢。
厚重的洞门彻底合上。远处的樊景耀拧眉，倏尔，他暗道一声不好，对着其余人低喝，“盯着！”自己飞速朝着沈芙嘉的房间赶去。
玉石洞内，宓茶脱下了衣服鞋袜，只留下无名指上的一抹戒指，赤裸走入了灵泉。
花草摇曳，她跪在泉边，像是两天前来时的那样，注视了一会儿水中自己的倒影。
“祖奶奶，我进来了。”她低声念叨着，“他们这一回真的没有检查我的储物戒。”
“这几天来，我做了那么多事，没有一个人察觉异样，顺利得不可思议。现在我真的来到了这里……”宓茶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对着灵泉俯身叩首，“祖奶奶，这是天意么？我可以这么做么？”
梨花一如既往地飘落，点出的水纹没有丝毫声响，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回答宓茶。
她再不是凡事都能依赖大人的孩子了。
戒指上闪起一道微光，下一瞬，王级扳指落在了宓茶的掌心。
这里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唯一确定的是，她所做一切，都需要自己承担后果。
驱逐出门、褫夺姓氏、废去能力……
这些惩罚不足为惧，真正令她犹豫的是，一旦灵泉被毁，整个百里族都会震惊惶恐。
她爱她的家，她不想这里因她而毁。
为此，宓茶查了无数的资料，拿自己的血试验了不下十次，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案切实可行，可是万一呢——
谁能担保没有万一呢？
握着扳指的手渐渐收紧，在第二缕夜风拂过百草，发出沙沙声响后，宓茶下定了决心。
樊景耀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她没有时间磨蹭了。
她站了起身，将扳指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金色的光芒闪过，须臾之间，一抹倩影凭空出现在了泉边。
正是沈芙嘉。
沈芙嘉从扳指内出来之后，还未来得及环顾，便被面前“梨树倚泉”的美景所怔，她叹息着开口，“这是哪儿？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