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第五百四十章
两个孩子安安静静地站在宓茶面前。
她低头, 看向身旁的凝希，凝希抱着书包，仰头茫然地回望她。这副眼神, 和小时候的她一模一样。
凝希的父母虽然去世了，可她被族里细心呵护着，就像宓茶小时候那样, 被长辈们保护着, 不必知道外面的风霜雨雪。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孩子就拘束很多。
宓茶复又抬眸，望向了面前的齐参和渟安，“孩子们，你们和我说实话, 愿不愿意留在王宫里？”
对上宓茶温和的目光, 齐参率先开口，问：“殿下, 要是留下来, 我以后还能出去么？”
宓茶答道, “当然，你可以在王宫外面读书、学习, 长大了, 也可以搬出去住。”
这是沈芙嘉教齐参的话，若是一上来便急吼吼地想要入宫，会显得野心太盛, 让宓茶担忧。
“您会为我请最好的老师么？”这同样是沈芙嘉教他的话。
宓茶笑了，“是的，我会请最好的老师，还会请国内最优秀的冰系为你做指导。”
齐参低头, 左手搭在右肩，对宓茶倾身，“请您留下我吧，殿下。”
宓茶了然，又看向了中间的女孩，“你呢，你愿意吗？”
渟安没有回答，她突然上前一步，旁边的近卫立刻盯紧了她的动作。在众人紧张的视线里，她凑近了宓茶，抬头仰视她。
“您身上有浓郁的光元素。”
这话令宓茶沉默了片刻，继而道，“是的，我继承了一名二级光系的能力。”
渟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怔忪之色，“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光系，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留在您身边学习。”
“不，小姑娘，”在她的直视下，宓茶竟向后退了半步，“我只是个牧师，没什么可教光系的。”
渟安思考了几秒后，问：“您的意思是，我落选了吗？”
她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光元素，这微光和宓茶体内的光元素像是被细线若有若无地牵连接在一起，令她心跳加速，产生了一股让她害怕又痛苦的微妙联系。
百里月担心地看向了宓茶的脸色。
如此看来，女王是只打算收养牧师和冰系，让沈副相安心了。
正当她有如此想法的时候，宓茶忽然开口，道，“我可以收下你，也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教给你，但是渟安，你将只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孩子，你没有王位继承权，也不会因为我而获得任何财富与权力。”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留下来么？”
渟安注意到了两边有视线看着她，一边是百里凝希，一边是齐参。
他们都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目的是成为女王的继承人。
而刚刚宓茶的那句话，无疑是在渟安参加游戏之前，就内定了她的败局。
“为什么？”渟安并不在乎王位，但这样不公正的待遇还是令她无法理解，“您不喜欢我么？”
“不。”宓茶摇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在我的理念里，一名优秀的光系不该沾染权力。”
“您的理念一定是正确的吗？”
宓茶还是摇头，“不。但这是我由衷的想法，如果有机会，我以后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渟安低下头，她的小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显得十分严肃。
她思考了许久，最后看向了宓茶，“这不代表我不能依靠自己的知识、技能获得财富和地位，是么？”
宓茶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她道，“我没有剥夺你争取这些的权力。”
这个回答听起来，女王依旧不太希望渟安会插足政治权力。
渟安问：“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您的理论是错误的呢？”
她不停地质疑、不停地忤逆女王，令四周的近侍对她产生了不满。
但女王依旧面色柔和，她道，“如果真是那样，渟安，我会非常感激你。”
最后半句话，女王说得十分沉缓且真挚，渟安不解地望着她。
仅仅是几句对话而已，女王的内心世界便勾起了她的好奇。这位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眨眼间便抹杀十万大军的牧师女王，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一点好奇，令渟安决定留下来。
“老师。”她对宓茶鞠躬，应下了这个身份。
一旁的助理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在女王下了决定后，他立刻把这里发生的所有细节都报告给了沈芙嘉。
“是么，三个都收了……”沈芙嘉浅浅吸气，看来姬凌玉在茶茶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
“是的，”助理道，“不过女王只将淳安收为了学生。”
沈芙嘉一怔，“什么？”
“女王收了渟安做学生，”助理重复了一遍，“按照年龄排序后，女王让百里月拟文，对外界宣布：齐参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沈芙嘉瞳孔微收，她找了个冰系，只不过是想打破候选者的职业平衡，并不是真的觉得齐参有什么治国之才。
茶茶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定下第一顺位？
沈芙嘉当即对着前排的秘书道，“马上联系百里月，让她暂停拟文！”
第一顺位应该是百里凝希才对——不，茶茶的孩子只能有百里凝希才对，怎么能参进去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
沈芙嘉立刻赶回宫，劝宓茶改变主意。
宓茶听了，讶异道，“齐参是你亲自选的，我信得过你看人的眼光。”
“但、但他太过生涩，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能担得了大任？”
“严煦也不爱说话，不也担得了大任么？”宓茶抱着她和沈芙嘉的那只小金毛，一边摸一边笑着看向沈芙嘉，“谁是生下来就会跑？有我国最优秀的冰系带着、教着，他就是块木头，过个几十年也能开花了。”
“茶茶！”沈芙嘉急道，“他真的不适合，而且这只是第一批候选人，后面还有很多批要看，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定下来？”
“不用看啦。”宓茶从储物器里取出一把冻干，攥在手里喂小狗，“两个还不够呀。”
她感知到了沈芙嘉焦虑，遂将目光从小狗落到了沈芙嘉身上，“当初妈妈也不认为你能担大事，可结果呢，现在的尧国一天都离不开你。”
“这不一样。”如果不是宓茶，她管尧国是什么模样？
“嘉嘉，你说的，我们的时间还长，孩子慢慢教就是。”
沈芙嘉坐在了宓茶身边，“既然如此，那就让齐参落在我的名下吧，同为冰系，我教着更合适。”
宓茶开口，道，“嘉嘉，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们的孩子，落在我的名下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我们之间的待遇差别能有多大呀？”沈芙嘉嗔道，“都是住在王宫里，都是锦衣玉食着，还能让他比凝希少吃一口饭不成？况且男孩子还是穷养好。”
“好吧，”宓茶被她说服了，“既然你坚持，那就把齐参挂在你的名下吧，也省的你哥哥老是担心你膝下无人。”
沈芙嘉松了口气，面上柔婉地笑了，“你知道就好。”
她望着宓茶的双瞳，里面全是自己的倒影。
半晌，沈芙嘉的唇角稍稍扬起了一些，溢出两分微笑。
虽然她绝不同意立齐参为王子，但在知道宓茶没有收养渟安、并立齐参为第一继承人时，心里依旧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沈芙嘉很清楚，若按喜爱度进行排名，那三个孩子当中，齐参必定排在宓茶心里的最末端。
可宓茶还是立了他为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并非是在欣赏齐参，而是在向她表达重视。
伴着沈芙嘉浅浅的微笑，宓茶目光微移，落在了怀里的金毛上。
姬凌玉死令她消沉许久，但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今年之前，她偶尔会因沈芙嘉的屡屡试探而感到疲惫无奈，但在姬凌玉去世、宓军退休后，宓茶的心态变得平和了不少。
看着沈芙嘉白皙健康的脸颊、乌黑光滑的秀发，听着她稳健有力的心跳……只要沈芙嘉是健健康康、神采奕奕的，不滥杀无辜，那她做什么都令宓茶安心。
这些一套接着一套的试探，宓茶也就当成了她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小游戏。
来到尧国后，她不止是忙于百里族的事务，就是忙于尧国的国事，和沈芙嘉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
靠着这样的小把戏，她才能想起沈芙嘉的心情、了解她的内心。
她的爱情观和沈芙嘉其实有很大的差异，这些试探恰恰填补了她们之间的空缺。
就像是撒娇一样，她的女朋友不会摇着她的胳膊，直白地说：“你好久没有陪我了，我好寂寞，今天和我一起玩嘛”，她的嘉嘉只会选择更加委婉、更加不露声色的方法，悄悄地试探她的心情。
这份极致的乖巧，令宓茶对沈芙嘉生出无尽的怜惜。
宓茶伤心过、纳闷过，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沈芙嘉多信任她一些。
为了让沈芙嘉明白她的心意，她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甚至给自己注射了能力锁，期盼能就此化解她们之间的嫌隙。
但现在，宓茶不再着急。
总有几只小猫天性胆小，无法改变。她既然选择了沈芙嘉，就该接受沈芙嘉的性格，没有必要把瑟瑟发抖的她从床底强行拉出来。
只要沈芙嘉确定了外界无害，她自然而然地会试探着露出脑袋，而宓茶余生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份感情里没有危害。
她想起了沈芙嘉匆匆赶来王宫的模样和方才那悄悄满足的表情，忍不住抿唇泛出了笑意。
她们没法像年轻人那样激情四射了，这般你追我扑的小游戏，玩起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