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第五百二十四章
时隔十六年, 百里觅茶和袁禹默的又一次碰撞以两败俱伤告终。
双方同时失去意识，场面一时极其混乱，沈芙嘉立刻带着宓茶离开了战场, 她顾不上什么袁禹默、什么禹军，她的眼中只有宓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里的一切。
剩下的柳凌荫在短暂的震惊后, 立刻稳住心神，指挥战局。宓茶那边有牧师、有沈芙嘉，用不着担心, 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战场上, 绝不能让宓茶的牺牲白费。
袁禹默从半空直线坠落，同样令禹军们陷入了混乱。
他们的人数、装备都不如尧军, 全靠袁禹默顶上大半边天, 现在这片天砸了下来，生死不明，副官懵了一会儿后, 便看见对面的防盾大开, 魔炮、坦克、装甲倾巢而出，朝他们袭来。
在柳凌荫的指挥下, 尧军抓住这一机会, 发动了全面的反击。
“撤——！”副官连忙挥手, 让人把袁禹默抬上担架，急速后退。
这一场战斗直接将禹军逼退了一百多公里，没有了袁禹默的这支禹军根本不足为惧。
战斗打得格外激烈, 然双方的将领都陷入了深度昏迷。
闻天泽很快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姬方缙。
“所以，袁禹默已经死了么？”姬方缙沉声问。
“不。”闻天泽摇头，“她的脑干功能还算正常, 前线的牧师说，她成为了植物人。”
“植物人？”姬方缙眸中透出点点诧异，“是谁让一个王级的狂战士成为植物人的？”
难道百里觅茶身边还暗伏了仁级以上的巫师？
闻天泽摇了摇头，“在场的军官说，当时和袁禹默离得近的只有沈芙嘉、柳凌荫和百里觅茶。”
“荒唐。”这三个人，两个是二级，还有一个是牧师。
如果袁禹默出现了肉体伤害，那无疑是百里觅茶的[增幅]所制，可袁禹默的肉体非常完好，只有脑补受到了创伤，那便和[狂化]的副作用无关。
姬方缙拧眉沉思，他原本是想让尧国和袁禹默两败俱伤的，现在目的基本达到了，可却引出来这样一件怪事。
如果尧国真的还有仁级以上的巫师在，那他们就不得不调整对尧评价。
“要送袁禹默回来治疗么？”闻天泽问。
恐怕只有袁禹默本人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但如果就这样把袁禹默救回来，那便又被她逃过了一劫。
姬方缙深深吸气，获取尧国的秘密还是除掉袁禹默——他需要做一个选择。
正当姬方缙准备开口时，身旁的林秘书突然对他抬了一下平板，示意有新的消息。
姬方缙扫了一眼，发现是姬凌玉发来视频后，立刻对着闻天泽道，“稍等一下，我接个消息，晚点再通知你。”
说罢，他挂断了和闻天泽的视频，把姬凌玉接了进来。
面对女儿，姬方缙脸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问：“怎么了？”
屏幕对面的姬凌玉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从她的衣着到神情都表明了这不是一通温馨的家庭视频，而是一场严肃的军事报告。
她对着姬方缙敬了一礼，随后道，“父亲，我们听说了袁禹默的事，袁月袁星得知后申请调往尧国战场，希望接替袁禹默的位子，让袁禹默回国接受治疗。”
姬方缙挑眉，“这可不是由她们说了算的。”
“我明白。”姬凌玉道，“但自从得知袁禹默昏迷的消息后，她们二人六神无主，全然无法应战，留在前线没有太大益处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了解一些总部对于袁禹默母女的后续安排。”
听她这么说，姬方缙双手交握与桌沿，不得不重新衡量之前的问题。
他需要考虑的是：尧国——或者说是百里族和袁禹默，到底谁对禹国的威胁更大？在当前局势下，保留谁，才能将禹国的利益最大化？
这两个看似二选一的问题实际并不简单，换作从前，姬方缙需要考虑方方面面无数因素，但如今禹国已没有宗族和其他政党的存在，姬方缙在做决策时只需要考虑禹国的整体利益，不需要顾虑国内其他势力是否会干涉。
这让他这些年轻松了不少。
约莫几分钟后，姬方缙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了姬凌玉，道，“我可以答应她们的申请，但王级中阶狂战士所受的伤可不是谁都能够治愈的，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如果袁禹默是按照上级指示在作战时受的伤，我们当然会全力为她治疗，但她进入尧国后，所做的一切都和我们的指令背道而驰，现在的情况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国家不会支付这笔治疗费用，袁月袁星可以自行找人为她医治，如果她们希望国家帮助治疗袁禹默，那她们就得支付这笔昂贵的费用。”
姬凌玉听懂了姬方缙的意思，“我会向她们转达上级的意志。不过……”
她顿了顿，复道，“如果袁禹默康复了，您还会把她送去尧国么？”
“那要视情况而定。”姬方缙道。
姬凌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父亲，有了这个契机，除去袁禹默应该不需要用战争这样的手段了。”
他们送袁禹默去治疗，完全可以趁机在她的身体里动一些手脚，等从她口中挖出尧国的情报后直接以“治疗失败”为由秘密杀死，何必再大动干戈。
这些话不该由一个军官来说，但姬凌玉既然以父亲来称呼姬方缙，姬方缙便将这场对话视为父女间的闲聊。
“如果尧国的问题不严重，我会采取另外的方法处理她。”他的声音愈加温和了，“可如果尧国大有问题，那我们的重点就要从袁禹默转移到尧国身上了。”
姬凌玉微微瞌眸，心中升起了一份隐秘的不安。
她深处汉国，对尧国战场上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在听说袁禹默莫名受伤后，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姬方缙所想的“尧国隐藏了天地仁王”，而是想到了百里觅茶的另一个天赋——[复制]。
如果这是百里的[复制]所制，姬凌玉担心父亲在得知情况后，会更加针对百里。
她不希望袁禹默接受治疗，希望袁禹默能沉默地死去——她心中这般可耻地期待着。
这样想法是自私的，是不利于国家的，姬凌玉很清楚这一点，她应该立刻把百里觅茶拥有[复制]的这件事汇报给父亲，让禹国早做准备。
然而，一想到百里觅茶的身影、想起她们年少时的相处、想起百里觅茶握着她的手说她们会是一辈子好朋友、想起百里谷被灭百里觅茶死里逃生……想起这些事，姬凌玉的喉咙就好像被木塞严严实实地堵住，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闪动着挣扎，到最后，她也没能将[复制]的事情汇报给姬方缙。
“我明白了。”她只是对着姬方缙敬了一礼，结束了对话，
命令传达了下去，得知总统意图的袁月袁星不得不为禹国献上了袁家的绝大部分资产。
收编宗族时，袁家的资产已经上缴得七七八八，这一下，袁禹默在十六年里积蓄的财富又被洗劫一空。
能治疗袁禹默的只能是秦浩文，而在世人眼中，她们是侵略汉国的侵略者，袁禹默更是在尧国的土地上滥杀平民、强奸掳掠，秦浩文和她们没有半点交集，她们也给不出能令秦家心动的好处，基于此，秦浩文必不可能为了她们去治疗一个战争恶魔。
璃月璃星唯一的选择只剩下姬方缙，姬方缙拥有一整个国家，暗中培养了不少强者，不管怎么说，他都比她们更有门路。
姬方缙查收了袁家90％的财产后，开始安排袁禹默的治疗事宜，袁禹默昏迷的这段期间，由璃月璃星代替她前往尧国作战。
另一边，宓茶在击败袁禹默的第二天便醒了过来。
她醒后没有听到袁禹默的死讯，一开始还以为是禹国为了稳定军心才有所隐瞒，然而三天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袁禹默没有死，她只是变成了植物人，总统正在积极地想办法为她治疗。
听百里月汇报这一消息时，宓茶正坐在床上被沈芙嘉喂粥。
她的身体早就康复了，不论是被袁禹默刺的那一刀还是[复制]的副作用都已经完全修复，可沈芙嘉依旧固执地把她当成脆弱的瓷片，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宓茶。
在这样的目光下，宓茶屈服了。
左右在解决了袁禹默后，军队士气大涨，柳凌荫一人便能完全控局，没有太多事需要宓茶操心。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柳凌荫才是军人、是这场战争的指挥官，宓茶不需要干涉她的工作。
“怎么会……”宓茶咽下了口中的粥，圆眸里露出了两分疑惑和茫然，“她竟然没死……”
她很确定自己的[脑死亡]施加到了袁禹默身上，那么近的距离，她不可能失手，而袁禹默也的确从半空摔了下去，证明诅咒没有空。
“听说是变成了植物人。”百里月道。
植物人和脑死亡的距离非常之近，粗暴地来说，两者的区别无非是受损的部位和程度不同。
宓茶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那时她受到了袁禹默的重创——恐怕是因为身体里的能力优先供给了伤口，导致她释放诅咒时并非全盛状态，而彼时袁禹默则开启了1000％的狂化。
1000％狂化意味着全属性的1000％增幅，它不止表现在战斗力上，同时也体现在防御力上。
宓茶和袁禹默同为王级中阶，濒危状态下的宓茶对上1000％防御增幅的袁禹默，使得[脑死亡]的诅咒没有彻底成功，它只破坏了袁禹默的部分大脑，令她还能维持生命。
宓茶不自觉咬唇，眸中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她似乎是犯下了一个巨大的致命错误。
她将袁禹默引到身前，就是为了能百分之一百地解决她，可现在袁禹默没有死——如果禹国把袁禹默救回来了，知道了她有[复制]这个技能，他们会怎么做……
宓茶的脸色有些发白，握着被子的手也收紧了起来。
她太大意了……
宓茶没有说话，沈芙嘉便替她继续询问，“禹国打算撤兵了么？”
“不……”百里月回答道，“姬方缙调了袁月袁星过来，还加派了两个集团师。”
沈芙嘉舀粥的手一顿，片刻，放下了勺子。
瓷勺落在碗口，发出一声清越的声响，她看向宓茶，柔声劝道，“只是袁月袁星的话，让柳凌荫童泠泠和付芝忆守在这里就够了，茶茶，你回帝都吧，再不济这里还有我呢。”
宓茶抬眸看了眼百里月，百里月没有其他事情要汇报了，心领神会地冲两人点头致意，随后转身出了门，将空间留给她们。
百里月一走，宓茶握上了沈芙嘉的手，追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生我的气了么？”
沈芙嘉一笑，“怎么会，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尧国好。”
宓茶于是将五指插入了沈芙嘉的指缝，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继而贴着她的手背，低着头抬眸，用湿漉漉的眼神从她手背上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沈芙嘉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
她放下另一只手里的碗，别过脸去，轻蹙的眉间暴露了些许不满。在宓茶面前，她连表达不满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娇媚。
她不笑了，宓茶却笑了起来，晶亮晶亮。
“我们约好了不说对不起，”她向上一蹭，猛地抱住了沈芙嘉的脖子，和她贴脸，“但你要是不高兴，可以随便惩罚我。”
“那有什么用。”沈芙嘉眉峰不展，侧过了身去，语气中夹杂着哀怨，“你永远不会听我的话。”
“嘉嘉……”宓茶抱着她的不松手，更用力地蹭她，蹭得脸都变了形，“嘉嘉、嘉嘉、嘉嘉……”
在这一声声讨好的呼唤里，沈芙嘉心中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她永远无法对宓茶生气超过一分钟。
她回过头来，用指尖把宓茶的额头推开，双眼微红地盯着她，“你要是真的在意我，真的在意我们的未来，就不要再这么以身犯险。”
宓茶点点头，“我知道错了。”
“你下次还敢。”沈芙嘉肯定道。
宓茶点点头，“是的。”
沈芙嘉一噎，她倒是诚实。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宓茶看起来像是服从者的角色，她本身很少发表观点，性格也显得过于柔软，而沈芙嘉则是众人眼中擅长控场的领导者，但沈芙嘉知道，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从灵泉放血到全国大赛总决赛，再到现在的种种，在至关重要的大事上，宓茶永远固执己见，永远掌控着局面。
宓茶不是一个专断的人，因为凡是她决心要做的大事，她根本不会拿出来让人评价、讨论，她会直接付诸行动，压根不给商量的机会。
而沈芙嘉除了在事后原谅她、追随她、服从她以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沈芙嘉神色稍缓，宓茶立刻对着她张开了嘴巴，喊“啊——”
她想通过喂食来恢复她们之间的关系。
沈芙嘉脸上一红，这样的宓茶可爱极了，就像是一只荷叶上的小青蛙。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沈芙嘉知道宓茶有自己的主见，她十八岁时没能改变宓茶，现在同样不能。
自己要是过于唠叨，反而会引得宓茶厌烦。
沈芙嘉自知，尧国和她，在宓茶心中必定是尧国的分量更重……她没有太多的奢望，宓茶本也不是为美人而不顾江山的性格，沈芙嘉只希望她能一直待在宓茶身边，得到宓茶独一份的喜爱。
璃月璃星来到尧国后，并没有让战局反转。
袁禹默甫一离开，付芝忆便也从北方调了过来。
此时璃月璃星皆是二级上阶，一级下阶的付芝忆、二级上阶的柳凌荫和二级中阶的童泠泠足以对付她们，何况还有沈芙嘉和宓茶坐镇后方。
尧军一点一点地夺回了失去的领土，这让前不久才爆发“从军热”的民众愈发慷慨激昂。
眼前的胜局无疑令尧国人民与有荣焉，成就感十足——看啊，在他们团结一心、支持政府、踊跃参军后，军队就胜利了！
民族自信和凝聚力还有政府的公信力前所未有的高涨，禹国向尧国新增了两个集团师，可尧国上下不仅没有半分危急，反而颇有了一种已经大获全胜了的欢欣鼓舞。
这样欢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袁禹默苏醒。
她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便见到了姬方缙。
“你是说……”姬方缙死死盯着病床上的袁禹默，“百里觅茶还拥有巫师的能力？”
“是的。”袁禹默淡淡道，“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杀任何仁级以下——甚至更高级的能力者。”
王级中阶的百里觅茶不仅是一名牧师，还是一名巫师——这一重磅消息猛地砸在了姬方缙头上。
在袁禹默的描述下，姬方缙猛地回想起来，几十年前的全国大赛上，百里觅茶似乎的确展现过这样的能力，在赛场上击败了花百音。
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百里族上，没有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因此没有留心。
可现在，姬方缙不得不提心吊胆。
如果百里觅茶动动手指就能无声无息地杀死一名开着1000％狂化的王级狂战士，那么日后，整个禹国、乃至全世界还有人能杀死百里觅茶么？
她的这一技能到底是单体还是群体？如果只是单体还好说，如果是群体——
按照王级牧师的能力数据来看，王级下阶的牧师可以同时为一万人施加100％的增幅，并持续一个小时。
如果百里觅茶的[诅咒]和牧师数据对标，那整个禹国的所有士兵都能被她在一天之内全部杀死。
这太恐怖了——
姬方缙从病房回到办公室时，双眼都有些发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百里觅茶无疑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
这世上不是没有强大的能力者，但即便是天极，也会拥有各自的弱点。
如果拥有这份[诅咒]的人是一名巫师，那他们可以用牧师、用光系去对抗，但百里觅茶本身就还是一名牧师，如此一来，便没有属性、没有人能克制她。
令姬方缙震惊的不止是百里觅茶在属性上的“无敌”，她的技能也接近了“无敌”。
同等级能力者的大技能是持平的，简单来说，在双方体能充沛的情况下，能力者的一个大技能不可能秒杀同级别的其他能力者。
如果一个三级下阶的能力者的三级大技能可以秒杀其他三级，那“等级”一词就失去了意义。
当年九国攻谷，王级下阶的袁禹默狂化之后，连仁级的妖魁都没能将她一击击毙，可现在，百里觅茶却在袁禹默开启了1000％狂化的情况下，差点她秒杀——如果百里觅茶真的只有王级中阶，那她的这一[诅咒]的实际强度至少达到仁级上阶、甚至更强。
百里觅茶的单体增幅在600％到650％，即便她给自己上了全部的增幅，她的[诅咒]按理也要弱于1000％狂化的袁禹默。
由此推断，百里觅茶能击杀袁禹默，并非是因为[增幅]，而是她的[诅咒]本身就有了将近地级的强度。
此前的战争里，百里觅茶没有使用过这样的手段，除了牧师教条对她产生了约束外，恐怕就是尧国的国力太弱，令她不敢太出风头，以免引得列国群起而攻。
但在百里政府的全力推动下，尧国的发展非常迅速，再过几十年，当尧国强到一定程度、不再四处仰人鼻息时，百里觅茶的这项技能便会将尧国的军事力量直接推上世界巅峰。
百里觅茶从十八岁开始一直到百里谷被灭，都是百里族的圣女，所谓圣女，指的是百里族晋升速度最快、最有希望达到天极的牧师。
这意味着在十年时间里，百里觅茶的晋升速度是全百里族最快的牧师。
虽然这些年她的等级不再增长，但谁知道是不是在厚积薄发，又或是对外界有所隐瞒？
现在的百里觅茶还有杀死的可能，一旦当她的等级提升到仁级、地级乃至天极以后，这一[诅咒]还有人可破么？
袁禹默已经不重要了，汉国也无足轻重，此时此刻，姬方缙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必须杀了百里觅茶。
一旦百里觅茶这颗核弹爆炸，她的第一个目标必定是有血海深仇的禹国。
一柄铡刀悬在了禹国的头上，令姬方缙心跳加速、冷汗涔涔，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解决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