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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第四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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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国的宗族若按照金字塔来划分,撇开皇室,其余大致有五个层。

    第一层,毋庸置疑是百里族。

    第二层,钦族。

    第三层,太后的母族,红族;财相柏长安背后的柏族;二皇子生母贵妃背后的王族,以及出了两位内阁大臣的姚族、安族。

    第四层、第五层就是些普通的小族了。

    被尧国政府认可的宗族总共三十七座,受邀参加宗族大会的是二十一座。

    值得一提的是,尧国国内并没有属性宗族所谓属性宗族,指的是以单一职业为核心弟子的宗族,譬如百里是牧师、袁氏是狂战士、江氏是水系、林氏是木系

    尧国的宗族较为杂乱,一族之内各式各样的能力者都有,之所以没有属性宗族,主要原因是缺钱。

    能力界关于觉醒的研究有三个阶段。

    毫无疑问,能力后期提升和个人意志有关,也就是所谓的“能力由心而生”,但能力觉醒到底是由什么决定,这一直是一个学术问题。

    最早被提出的是“传承论”,也叫“血统论”,即父母是什么能力者,诞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什么能力。

    这一论调很快就得到了质疑,许多普通人生下了能力者,而能力者也有可能生出普通人来。

    虽然存在质疑了,但这一论调依旧是一千多年来的主流思想。

    封建社会强调血统,需要用这样的论调来维持阶级统治。

    在思想觉醒的年代里,人们推翻了“传承论”,提出了“由心论”,认为和后期升级一样,前期觉醒也是依托“能力由心而生”。

    这虽然比“传承论”靠谱很多,但既然能力和父母没有关系,为什么很多宗族还是以单一职业为核心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教育”问题。

    拿百里族来说,所有女孩出生以后,六岁之前都必须待在谷内接受统一的教育。

    她们接受了牧师的思想,觉醒成为牧师的可能性自然就大。

    而袁氏的子弟们则生长在你死我活的斗争当中,那样的家庭环境本就有助于成为狂战士,何况家主还会把那些没有觉醒成为狂战士的孩子驱逐、杀死,最后剩下的当然就是一族狂战。

    这就是为什么洪族长对宓茶说「属性系宗族都是自己教自己的孩子,教学方面我们有经验。」

    属性宗族大多有深厚的底蕴和足够的资源去培养下一代,但尧国诸族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到了第三阶段,也就是如今的阶段,学者们认为能力的觉醒同时受到“传承”和“内心”两方面的影响。

    从统计结果来看,富庶家庭和高素质家庭诞生能力者的比例明显高于贫困家庭。

    但这是否只是因为贫困家庭的孩子营养不足,身体不具备承载能力的条件又或者贫困家庭的孩子将精力集中在了物质追求上,没有闲暇去追求精神世界。

    总体来看,能力觉醒的问题上,“传承”因素占比较少,普遍依靠“内心”。

    在世界诸多的宗族当中,百里族无疑是最重视能力者培养的。

    历代族长花费了巨额的财力、人力,给百里谷套上了三层防护大罩,使得百里谷四季如春,水火不侵;又集天下至美之景于谷内,放眼望去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这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给小牧师们创造一个温暖、美好的环境,让她们顺利觉醒。

    宓茶来得早,步入会场时,只来了一小半的人。

    首座是尧氏的代表,皇帝;

    往下是面对面的百里族和钦族;

    宓茶的右手边是红族等族。

    皇帝和钦荆正、沈芙嘉都没到,宓茶一进来就成了在场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大公,好久不见了。”几名族长来向宓茶问好,“我们可听说了,百里族这半年创收不少,整个尧国加起来也没有尧北一半富裕,您可不能忘了我们呀。”

    宓茶笑了笑,今天不是很想说话。

    慕一颜和秦臻陪伴宓茶多年,很自然地帮她接话,“您客气了,尧北苦寒之地,也就混个温饱而已。”

    “哎呦,苦寒之地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对方奉迎道,“谁不知道禹国江南的三个氏族依附了贵宗。百里大公喜得数千水木系,现在的尧北早已是遍地绿景了。”

    宓茶挂着笑容,目光时不时地往对面看去。

    沈芙嘉入了钦氏的族谱,每届宗族大会都会跟着钦荆正一起参加。

    可今天她还没有来。

    昨晚的对话历历在目,宓茶垂眸,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难道她们一辈子都只能一年见两回了么

    虽然嘉嘉说,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跟自己去百里谷,可这一年来,每次自己找她,每次她都说“过一段时间”。

    宓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嘉嘉更喜欢在尧廷的生活,不愿意去百里谷屈居她下。

    如果这个理由是真实的话,那她岂不是永远都等不到“过一段时间”了。

    宓茶暗想,如果嘉嘉真的觉得待在尧廷更自在,那她就得想办法助她登顶。

    只有万人之上了,嘉嘉才不会被欺负尤其是不会被钦荆正欺负。

    嘉嘉已经步入了内阁,但这其中一半是钦荆正有意提拔。

    钦荆正在尧国根深蒂固,连皇帝都不可撼动,想要取而代之绝非易事,就算他突然去世,担任首相之职的也是柏长安等老臣,沈芙嘉太过年轻,首相的位子轮不上她。

    除非除非皇权独大,皇帝力排众议任她为首相。

    不过这种局面不可能出现,皇帝自己都还得看权臣们的脸色呢。

    宓茶心下一叹,嘉嘉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子,已经是极限了,短期内很难提升。比起思考如何助她高升,不如想想如何增加她们的见面次数。

    她想到了严煦的水遁,但严煦也不清闲,为了这样的私事经常麻烦她,似乎不太好。

    宓茶心不在焉地和各宗各族的族长打招呼,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响起了一声“皇上驾到钦族代表到”

    众人起身恭迎,宓茶微微抬眸,尧庆丰身后跟着钦荆正,钦荆正身后跟着一身正装的沈芙嘉。

    新官上任,那声华丽的军装配着沈芙嘉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气势斐然,明艳动人。

    “平身。”尧庆丰落座了主位,钦荆正和沈芙嘉坐在了宓茶对面。

    两人目光相对,沈芙嘉在宓茶眼中看见了两片愁云。

    她私心还是想接沈芙嘉回去,还是想和她朝朝暮暮。

    这眼神让沈芙嘉心中一紧,又是酸涩又是难耐。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钦荆正已经上勾,再有三四个月,帝都就将发生政变,等茶茶入主天下,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会议在两人的对视中开始,钦荆正注意到了宓茶的视线。

    沈芙嘉一进场百里觅茶就盯着她,百里觅茶必是在警告他们,如果今天不达成百里族的目的,她就要将那些证据公之于众。

    钦荆正眼底微冷。

    再忍些时候,早晚要将这等外族赶出国境。

    主持宣布了开始,第一轮先由各宗各族汇报领地情况,按照座位顺序,百里族仅次于钦荆正之后。

    钦荆正拥有全国最丰饶的土地,一开场就是漂亮的数据,汇报完后,轮到了百里族。

    慕一颜拿着百里月写好的稿子,代宓茶汇报。

    报告完财政、人口、物产、灾情等基本情况后,又讲述了明年的规划,最后总结道,“基于以上,百里族申请减免一部分的中央税;将蓝石海湾的两座岛屿以及斛省划分进百里族的领地。”

    这要求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百里族已经是全国最富、领地最大的宗族,居然还要减免税收、拿新的土地。

    这要求太过分了些,就算他们实力强劲,首相也不会答应,何况那两座岛屿还是首相的私产呢。

    “肃静”钦荆正低喝一声,压住了全场声音。

    下一个宗族紧接着开始汇报,等所有宗族都汇报结束后,主持收集了所有宗族的诉求,众人开始一一商讨。

    讨论到百里族的诉求时,宓茶和慕一颜秦臻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由着众人评议。

    柏长安一边打量着宓茶的神色,一边道,“百里族一个月的财政,就抵得上全国一年之收,如此富甲天下,还要削税,这让其他宗族如何作想”

    他说一句话看一次宓茶的脸色,然而从头到尾,宓茶都目光泰然,没有半分反对之意。

    不怪各宗惊诧,这些诉求百里族自己都没打算办成,也就是随口一提而已。

    但这幅无所谓的模样落在有心之人眼中,就成了别有深意。

    钦荆正盯着百里觅茶,百里觅茶在听见它族反对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他暗道,看百里觅茶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果然是握有自己的把柄。

    她料定自己一定会为她把这些事办成,所以不必多费口舌。

    当众人表决百里族的诉求时,钦荆正喉结微滚,抬手翻过了眼前的牌子,沉声道,“同意。”

    这两个字一出,全场寂静。

    别说其他人倍感诧异,就连宓茶、慕一颜和秦臻都吓了一跳。

    她们看向了钦荆正,不知道首相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答应她们的诉求,把自己的两个岛白白割了出来。

    宓茶心中惊疑,这是怎么回事连百里族内部都对这份报告不抱希望,首相为什么会答应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上了宓茶的目光,钦荆正错开了视线,咽了口茶。

    他再忍她两三个月。等帝都政变之后,百里族该回哪回哪去,尧国终究是他的天下。

    皇帝、百里族和其余诸族皆茫然狐疑,唯有沈芙嘉知道内情。

    她看着神色漠然的钦荆正,唇角微微勾起。

    这点东西微不足道,算是她送给茶茶的新年礼物,等茶茶生日之后,她还会把整个尧国都奉于她手。

    待百里族君临天下,她就是宓茶的第一功臣,往后便可朝夕相处,共同进退,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她们更加亲密。

    钦荆正同意了百里族的诉求,他身后的附属族,如姚族、安族等族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跟着首相一起投了“同意”。

    宓茶糊里糊涂地拿下了一个省、两个岛,还减免了不少税收,比起高兴,更多是纳闷和担心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她疑惑不已,会议还在继续,第三项议程是各宗各族针对下一个半年的工作提出建议。

    每一次的宗族大会,在第三项的议程里都有一个固定的议题

    柏族族长柏长安拱手道,“陛下,今天已是1月26日,过了年,马上就是凌汛。臣以为应该尽快疏通地下水道,方便排水。”

    凌汛的危害不必多说,人人知晓,伤财又伤民。

    柏长安在陈述过去十年水灾的损失后,各宗各族开始投票。

    宓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投了“同意”。

    每年凌汛,出钱出力最多的就是百里族。

    牧师宗族,救治患者推脱不得;

    那些被水患影响到的交通,百里族也必须疏通,否则就会影响到自家领地。

    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宗族利益,宓茶都迫切地希望把下水道修一修。

    宓茶投了“同意”后,钦荆正和柏长安也投了“同意”。

    柏长安不用多说,这事本就是他提的;

    至于钦荆正,作为首相,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按理说,钦荆正既然投了“同意”,那依附他的宗族也该赞同,就如方才大会通过了百里族的诉求一样,这里六成的代表都在看钦荆正的眼色行事。

    但正是因为有六成人在看钦荆正的眼色,所以修下水道这件事年年提起、年年被否决。

    在场除了百里、钦、柏、红以外四家,其余九成宗族都投了反对。

    “你们”柏长安胡子微颤,气得说话不连贯,“你们难道不知凌汛对尧国有多大的伤害”

    “老财相,”姚氏的族长抱着手,睨他,“你既然管着财政,就该知道现在国库里有多少钱。这些钱够修全国的下水道吗这么大的工程,能在两个月里就做完吗要是没有赶上,凌汛一起,水从地下漫出来,这个责任你来担吗修缮期间我们各宗各族领地的损失,你来赔吗”

    碍于脸面,首相不能投反对票,所以,反对票都交由其他宗族来投。

    修缮下水道,那就得把全国的地都翻开。

    哪个宗族愿意让人把自家挖个底朝天,这里面会捅出多少东西来还是死几个平民算了,反正年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见得就过不下去了。

    柏长安气得胸口起伏,但又没法拍着胸脯说“我负责”

    如果他真这么说了,那这些宗族必然会给他做出一个天文数字的账单,要求他赔付那些莫须有的损失。

    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敲诈。

    宓茶一叹,别说柏长安了,就连她都没有这个能力拍桌。

    如果是明码标价,那不管多贵都可以考虑;可如果是纯粹的敲诈,那就是一个无底洞,百里族耗不起。

    沈芙嘉听着,不置一词。

    这件事倒也不难做。

    只不过得皇位上是宓茶了,才能实施她的办法。

    她瞥了眼上方的尧庆丰,就凭这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再过一百年下水道也修建不了。

    今年修下水道的提案又没有通过,接下来的议案也完全由钦荆正把控。

    明面上是皇家主持的、有二十一家宗族代表参与的民主投票的会议,实则是钦荆正的一言堂。

    整个宗族大会上,除了百里族的议案,其他全部都由钦荆正掌控。

    早些年的时候,钦荆正倒也联合过诸族反对百里族的议案;

    他在会议第一天反对,第二天钦氏的银行和资产就受到巨大冲击。

    百里族闲着没事就愿意买亿点钦氏的产品,但凡钦荆正不听话,百里族就跑去挤兑。

    百里族名下的企业和员工实在太多,对于这方面的运作也很有经验,钦荆正根本无法预防,除非他把名下的银行、公司全部关了,任何人的生意都不再做。

    即便关了自己的,尧国的其他银行、公司也多有他的股份,他总不能把大半个尧国都停了,那整个国家就陷入了瘫痪。

    因此,在宗族大会结束的前一天,钦荆正总能一脸铁黑地通过百里族的议案。

    这般过了四年,钦荆正焉能不厌恶百里族,也难怪他采纳了沈芙嘉的建议,冒着谋逆的风险也要把百里族赶走。

    宗族大会开了五天,再有一天就是过年。

    宓茶走前,尧庆丰问,“宫里办了除夕宴,大公今年还是不肯留下来一块儿过么”

    宓茶委婉地拒绝道,“多谢陛下,百里族有族规,族长必须参与除夕宴。我随时都能见到陛下和娘娘们,但许多子弟一年只有这天能见到我。”

    尧庆丰叹了口气,“好罢,那七月再见。”

    他勉强不了百里觅茶,别说是他,就算是钦荆正都已奈何不得百里族了。

    一看见尧庆丰,宓茶就想起了他和沈芙嘉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时间,心中复杂万千。

    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不说丰君不知道嘉嘉已经有伴侣了,就算知道,他也有喜欢嘉嘉的权力。

    像嘉嘉这样优秀又美丽的女性,身边有爱慕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宓茶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被很多男生暗恋。

    望着眼前的男人,最终,宓茶还是开口,道,“陛下,新年快乐。”

    不论尧庆丰对沈芙嘉是什么样的心思,他都对百里族有恩,这点她不会忘记。

    尧庆丰冲她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宓茶的错觉,冬日下的尧庆丰脸白得透青,明明他的身体十分健康,可在宓茶眼中,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宓茶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冥冥之中,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丰君,”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后,才道了一句,“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联系。”

    尧庆丰一愣。

    他半瞌了眼睑,轻轻地笑道,“百里公,谢谢你。”

    宓茶摇了摇头,她对着钦荆正行礼,离开了皇宫。

    走之前,宓茶又和沈芙嘉见了一面,同沈芙嘉道别之后,三人回了百里谷,准备过年。

    除夕三十一大清早,百里月来给宓茶送礼服时,略有兴奋地对她道,“族长,您看,外面飘雪了”

    宓茶搁下书,往窗外一探。

    灰蒙蒙的天空下飞着白雪,北地寒冷,这已是今冬的第三场雪了。

    “嗯,下雪了。”她应了一声,从百里月手中接过礼服。

    百里月给她订了一身金白相间的旗袍,叠在衣服上的披帛滑下,搭在了宓茶的手腕上,露出她腕上一抹玻璃种的雪花棉。那镯赛雪。

    宓茶望着窗外,呵出了一口白气儿。

    从前的百里谷四季如春,她只能在电视里见到雪,如今在尧北,岁岁年年都能赏到了。

    百里月笑着贺道,“瑞雪兆丰年,族长,这一定是个好年。”

    宓茶跟着点头,眸中也盛着清清点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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