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会不会太多了。”沈芙嘉吃惊地看着满桌子的碗碟,不过是吃个早饭，却有二三十道菜。
“别担心，”宓茶擦了擦手上的水,“每一道都只有两三口的分量，肯定不会浪费。”
她说着羞赧地垂头，“之前做得不好,我一直一直很想再给你重新做一次饭。”
沈芙嘉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为什么是两口的分量”两下。
宓茶别过脸去,耳尖微烫，小声地抱怨道，“不要单拎出来说呀。”
沈芙嘉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耳尖,“可以抱抱你吗”
宓茶回眸,用漉湿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接着轻轻点头。
本来没什么的动作，被挑明说出来后,让人异常害羞。
她侧坐在了沈芙嘉的腿上,搭着她的肩膀，感觉这些天寸断的肝肠都慢慢修复了不少。
宓茶从来没有这么需要沈芙嘉过，她歇在了她的颈旁，耳朵贴着沈芙嘉的脖颈,可以清晰听见脉搏的跳动。
鲜活的、真实存在的、她所爱的生命的跳动。
沈芙嘉从来没有这么被宓茶需要过,见面之后，宓茶变得更加热情，像是害怕她也随时消失了似的,紧紧抓着不放。
这得益于百里夫人等一干宓茶亲人的死亡。
脆弱又绝望的宓茶在举目无人时，视野中出现了沈芙嘉。沈芙嘉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浮木。
沈芙嘉应该为此感到抱歉的，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她对让宓茶伤心的九国联军感到憎恨，在昨晚之前，她也确实是这般想的，可在经过一夜的缠绵之后，重新拥住宓茶的她偏偏生出了卑劣的窃喜。
茶茶她的圣女又回到了她身边，那美眸半眯泛出泪光的模样、脚趾蜷起轻颤的触感，让她忘乎所以，将所有的冠冕堂皇丢至一边，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沈芙嘉唾弃着这样自私的自己，可一边却无法抗拒地高兴。
这十年孤寂的夜晚，她也曾幻想过，如果宓茶没有那么多牵绊该多好那她们便不会有半刻的分离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茶茶。”她偏过头，拂开宓茶白色的鬓发，吻上了她的眼角，缱绻呢喃，“我在这里”她在这里，她随时都可以依靠她。
这份温存让宓茶酸涩难言，她抵着沈芙嘉的额角，勾住了她的后颈，不停地唤她，“嘉嘉嘉嘉”
无数人离开了她，有些名字，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念了。
“觅茶。”
情意相浓之时，忽然，一声微冷的声音从旁插来。
宓茶一惊，做贼被抓似得吓了一跳，连忙从沈芙嘉腿上站起来。
推开门的是郁思燕。
她换上了惯用的鱼尾裙，突破王级后看起来愈加明艳动人，虽然脸蛋身材都极为年轻，可那份成熟的气韵让人心惊肉跳。这种成熟，唯百里夫人和郁思燕这样年纪的女人独有。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她从门外走来，笑吟吟地看着宓茶，笑意却不达眼底。
宓茶昨天晚上跑去找沈芙嘉，对郁思燕说的是要去上厕所。这厕所上了半夜都没回来。
“我”对长辈撒谎不好，可不知为何，宓茶直觉自己要是说出了实话，郁思燕就会生气。
“老师早。”沈芙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宓茶不知如何应答时，笑着替她说了，“昨晚宓茶来找我了，她还早起做了一桌子的菜，您吃过了吗”
“原来是这样。”郁思燕一笑，施施然坐了下来，她眼角向宓茶的方向一眺，眸中潋滟如妖，“害郁姨担心半宿。”
“对不起。”宓茶认错道，“我该跟您说一声的。”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郁思燕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吃饭吧，到郁姨这里来。”
宓茶看了眼沈芙嘉，两人重新落座。
这一回，郁思燕坐在了沈芙嘉原来的位子上，她的右边是宓茶。
沈芙嘉眸光微暗，她抬首，对着门外唤道，“请柳小姐和百里族的两位过来一起吃。”
说着，她坐在了宓茶的右边。
宓茶轻轻啊了一声，“这样的话，菜会不会有点少”
她以为今天早上是单独和沈芙嘉吃饭的。
沈芙嘉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再让厨房添一点。”
她刚搭上宓茶的右手，郁思燕便将宓茶的左手抬了起来。
“这是你妈妈给你买的”她对着宓茶左手上的白玉镯道。
郁思燕开了口，宓茶的注意力便在了她的身上，她转身对着郁思燕道，“是的，是十八岁的时候，妈妈买给我的”
提及妈妈，宓茶眸中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好孩子。”郁思燕叹了声气，指尖从她的鬓角轻轻勾到下颚，若有若无地触碰。她怜惜道，“郁姨疼你。”
柳凌荫进门的时候便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了沈芙嘉一眼，沈芙嘉坐在宓茶身边，笑得又假又僵硬。
而她身边的宓茶则被郁思燕揽着，说说笑笑。
柳凌荫抬眉，这是什么情况。
“凌荫你来了”身处其中的宓茶也有些尴尬，她一看见柳凌荫，马上转移话题，热情地招待她，“陆鸳和二爷爷怎么没来”
“陆鸳还在睡觉，二长老已经吃过了。”柳凌荫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管自己吃饭。
早餐结束后，沈芙嘉对着宓茶开口，“尧庆丰让我带你四处看看，今天天气好，我们开车去兜风吧，正好还有些帝都的宗族、府邸要介绍给你。”
“这种事不着急。”她说完郁思燕便接口了，“觅茶，郁姨在尧国布置了十数年，这些都是你可以用的人，万一我发生了不测，他们也得你来接手。今天我带你去认认人。”
“老师，百里族长刚来首都就出入各处，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沈芙嘉笑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吧”
郁思燕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芙嘉，目光深邃得外人看不明白。
柳凌荫吃着厨房为她加餐的牛排，目光在两人身上挪动。
气氛确实有点奇怪。
宓茶被夹在中间，她犹豫了一下后，歉意地对沈芙嘉低头，郁姨是长辈，还是妈妈的挚友，妈妈的死对她的打击不亚于自己，现在还是先顺着郁姨吧。
“没关系，我们小心一点。”她拉上了沈芙嘉的手，劝道，“嘉嘉，我们先听郁姨的吧，正好凌荫也刚来尧国，大家一起去认认人也好对了，要不要把二长老和陆鸳也叫上”
沈芙嘉和郁思燕同时愣了下，没想到宓茶以为的是团体活动。
“不，”郁思燕捧着宓茶的脸，弯眸对她道，“芙嘉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天就我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人吗”
“对，否则目标太大了。”
宓茶扭头，看了沈芙嘉一眼，沈芙嘉的指尖动了动，继而抬眸，笑道，“这样的话，那茶茶你就和老师一起去吧，参观的事情之后再说，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好。”宓茶跟她摆了摆手。
一夜之间，宓茶在感情上得到了巨大的弥补，气色终于看起来好了点。
目送宓茶和郁思燕离开后，柳凌荫放下手中的刀叉，英眉稍稍皱了起来，“她们之间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所以才叫你来。”沈芙嘉重新坐下，捧着宓茶的空碗又舀了点粥。
她舀了半碗，看着自己在粥面上的倒影，那里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郁思燕和百里夫人是大学同窗，几十年来的好友，自郁思燕媚毒发作后，每一次都是百里夫人治疗的。”沈芙嘉盯着那倒影，平铺直述般道，“她们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
她说得毫无起伏，柳凌荫却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她震惊道，“什么你想说郁思燕喜欢百里夫人”
沈芙嘉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郁思燕的床伴都是男人，没见过女人，说是喜欢百里夫人倒也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之间的感情至少堪比你我。”
柳凌荫目光微移，这话好恶心为什么沈芙嘉总能一脸平常地说出肉麻话来。
“也不是不能理解。”柳凌荫扫了眼两人出去的方向，道，“几十年挚友突然死了，肯定会百倍珍爱疼惜她的孩子。”
百里夫人是郁思燕一不留神下去世的，她吸取了教训，肯定不会再允许百里夫人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也不是不能体谅她过度保护的心理。”沈芙嘉捧着碗，道，“但你不觉得，她在有意针对我么。”
好像她是什么会伤害茶茶的臭虫似的，对着她严防死守，丁点儿也不让她靠近。
果然，当初什么“会成为她的英雄”这些话，只是空头支票而已。
“但目前宓茶也没有露出反感的情绪，”柳凌荫叹道，“她好像也挺依赖郁思燕的，毕竟她才刚刚你要不然就忍忍吧”
“如果只是忍一时当然没有关系，”她本就在那女人手下忍了十年，“我只怕巫师阴晴不定、性格扭曲，会对茶茶造成另外的伤害。”
“宓茶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判断。”柳凌荫不甚在意道，“你放心吧，连正牌妈妈都没能撼动你在宓茶心中的地位，郁思燕不过是个阿姨，影响不了你。”
“巫师和牧师是不同的。”沈芙嘉摇头，她抿了一口碗中的粥，片刻，斜眸看向了柳凌荫。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郁思燕签了主仆血契”
“什么”柳凌荫刚一出声，立刻扭头看向身后，观察是否有人。
确认无人后，她才凑近了沈芙嘉，惊愕道，“你是疯了不成”
和她相比，沈芙嘉则淡定许多，“孤身游走生死之间，凭我一个四级远远不够，要是没有郁思燕的力量，我二十三岁就该死了，死十次、二十次都不止。”
“可现在你的命捏在了她的手里，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心思多，万一哪天猜疑起来，立刻就能将你掐死。”柳凌荫焦急道，“你怎么能和她签这种东西”
“不签，别说什么以后，我早就死了。”沈芙嘉看向她，“何况要是不签，她便永远不会施我大权。郁思燕在尧国的每一个高级心腹，都是和她签了约的。”
郁思燕的掌控欲极强，只有性命完全在她手中，她才能稍加信任。
从前的沈芙嘉无甚所谓，可既然宓茶回来了，她的这条命就不能再由别人主宰。
何况，郁思燕和百里夫人不过是朋友而已，她花费这样的巨资人力在尧国谋划十年，要说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所谓的友情沈芙嘉嗤之以鼻。
如果按照郁思燕的计划推进，百里族占领了整个尧国，那么她就是开国元勋，是百里族的恩人，自然而然可以掌控新的尧国，而不是什么荣誉少将这样的虚职。
这个女人野心不小，留久了对茶茶有害。
等郁思燕发挥完她的价值后，她会替茶茶杀了这头老狐狸。
“我告诉你这话不是让你着急的。”眼下沈芙嘉安抚柳凌荫道，“只是让你知道，郁思燕未必是自己人，你我都要注意一点，我只怕她会去和茶茶签乱七八糟的契约。”
柳凌荫眸中划过凝重的思绪，“宓茶很孝顺，也不会拒绝人，郁思燕要真是提出了什么要求，宓茶肯定会应下。”
她叹了声气，“只能我们都注意一点，背后给宓茶打打预防针了。”
沈芙嘉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柳凌荫吃完了牛排，站起身，“行了，我吃完了，一会儿就去院子里练剑，你要是忙就管你自己，要是有空就陪我练练。”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柳凌荫的身形回来了大半，毕竟是五级上阶的重剑士，恢复能力极强，再不像是刚从光蕖出来时那样憔悴削瘦了。
沈芙嘉将粥饮下，从座位上起身，笑道，“新年放假，我不用上朝，走吧，去热热身子，再给你介绍个人。”
两人提了剑，并肩朝门外走去。
“谁”
“我们回国路上的那个司机。叫刘威，是个六级上阶的轻剑士，小狼狗一样，能扑能咬，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