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赴约(下)
脏乱的小巷,破败的小旅馆,张如君从窗口瞄眼外头的大齐三人。
他开门下楼,轻手轻脚的从后门溜走。
“想缠上老子没那么容易!”
他穿过几条小路,确定甩掉几人后才拦下辆出租车。
“去园区宏济医院。”
“好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三人早就坐进车里,尾随在他的身后。
大齐望着驶在前方的出租车拨通葛萌萌的电话。
“萌萌,他应该是往医院方向。”
“好,明白。”
毛心悠坐在住院大楼下的小公园,凝望着不远的前方,母亲坠楼的位置。
葛萌萌挂上电话,俯身报道:“他来了。”
她叹口气嘴含一抹苍凉,仰头望向楼顶。
“他就是从那把自己的妈妈推下。”
“别伤心了!”
手机来了短信,毛心悠低头查看,短信内容让她颇为失落。
今晚繁星隐没月儿无影,夜色如黑幕。
那方方窗口透出的荧光依旧如发光的魔方,只是今日看来却没有往日的心境。
从前她痴迷万家灯火是对毛小宝的深深期许,幻想他在某方亮处旅意他的人生喜乐,以此慰籍内心的遗憾。
然而他却湮没在没开灯的幽暗窗口中,堕入魔窟。
深秋,夜风凌冽,她不禁裹紧身上的毛衣,就这么安静坐着,沉默许久。
葛萌萌收到消息,俯身向她说:“都已安排妥,张如君快到了。”
“嗯!”
毛心悠点头,缓缓起身。
没多会儿,张如君进到医院,没费多大功夫便熟门熟路的摸到楼顶。
刚踏进,映入眼帘的是在毛芸越坠楼处点燃的几点烛光与放置的鲜花。
他缓慢走近,面无表情地望眼,嘴角竟扬起丝蔑笑。
“姐?你来了吗?”
他边问边移动脚步,右手摸向身后,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在楼顶西侧隐约坐着个人,身穿白色衣衫,头上罩着帽子。
“是你吗?姐姐?”
等快接近时,那方传来毛心悠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
“小宝,是姐姐!”
“姐你怎么坐在那啊?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她回。
“哦,感冒!”
张如君确认四处无人放松下来,双手插进口袋站在楼顶边缘。
“你有什么话跟姐姐说?”
“本来是有好多话,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向下望。“就说那天咱妈吧!张运平告诉我,他当年并没真想把我带走,是跟咱妈不舍得那些宝藏,情愿守住那些而放弃我。”
“你信了?”她问。
“那倒没有!”张如君表情戏谑。“所以我才来问咱妈,是不是像他说的这样?姐,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就算告诉张运平,他一样不会放过,结果还是一样!听听,她连试都不试,就凭猜测就把我放弃了!后来我又告诉她,如果她还不说,张运平就会把我赶出家,我就彻底毁了。我好话说尽,苦苦哀求,她始终就只有一句话。”
张如君的脸浮起恨意,露出牙呲必报的秉性,一张尚存稚嫩的脸被狭隘戾气扭曲。
“好好做人,别再伤害你姐。好好做人?我特么也想好好做人,谁给我机会了?谁让我选择了?方文打我,你也找人打我,骂我不是人是畜生,我想问问你们凭什么?我活在炼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在哪?”
毛心悠顿了许久,依旧苦口婆心劝导。
“你的遭遇我很痛心,如果姐姐知道一定会救你!但是在诸多折磨下,有人越挫越勇更自强奋进。有人却被恶魔绑架怨天尤人,把心中的苦痛发泄在他人身上以获得平衡。小宝,为什么非要依附张家?”
他貌似更怒,指着坐着的人吼道:“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你跟咱妈一样!张家、王兰她至少能给我钱,我拿了钱吃喝玩乐就能暂时忘掉痛苦,这才是最实在的!你们给我什么?就凭这些话就够了吗?你知道我是毛小宝,还非绑我去投案送死,你算什么狗屁姐姐?”
“我是为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戒掉恶瘾,姐姐保证帮你查清真相,你不会在里面太久!”
“戒掉?说的轻松!你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吗?被千万个毒虫叮咬,钻到肉里咬到骨髓,我情愿一头撞死!”
那种感觉只是回想,他便恐惧万分。
“但那会过去的!小宝,你可以戒掉的!”
“别说了!”他指着楼下问:“那三个人阴魂不散又跟过来,就在楼下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非逼我去投案,放过我行不行?”
“小宝,这是姐姐唯一能救你的方式,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需要你救!”
他青筋凸起,一脸狠辣,右手从身后外套下抽出根棒球棍。
“听我的话小宝,只要你戒掉恶习重新做人,姐姐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做。否则,你陷在泥潭越来越深,最后把你自己溺死在淤泥!姐姐陪你去好不好?”
此时,不管她说什么也拽不回张如君的良知。
他冷冷一笑,举起手里的棒球棍向坐着的人靠近,
“真是一对儿亲母女,跟毛芸越一样犟!”
他说出这样的话,毛心悠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失望且痛心。
“毛小宝,她是咱妈!”
“既然你这么孝顺,干脆去找她去吧!”他的语气却冷透冰点。“听说你怀孕了,那正好,他爹打我,就让他的孩子来还吧!”
“在妈妈惨死的地方,你还是要姐姐的命吗?”她哽咽问。
“错了!我是送你们去团圆,再见毛小优!”
咻~
张如君毫不犹豫落下棒球棍,瞪着一双暴虐的眼眸,一棍一棍砸向白色的人影。
即使那人已倒在地上,他仍不留情的棍棍狠辣。
那人没有反抗,也没坑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大概打累了,停手大口喘息,垂下的棒球棍上已被血染。
这时,石台上有个发光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是个手机。
先前光线是被那人挡住,他并未看到。
他狐疑地拿起,屏幕上竟显示正在通话,隐约还有呼呼的声响。
“小宝!”
毛心悠的声音一出简直把他吓死,把手机扔地老远退倒在地上。
本想鼓起勇气去望眼趴在眼前的人,不料出口处传来一阵嘈杂,五六束灯光交叉出现。
“是谁在那?”
医院的保安们手持电筒四处探照,在看到张如君与倒在血泊里的人时惊慌起来。
“你们在这干吗?他怎么了?”
张如君哪顾得上别的,爬起来就朝出口狂奔。
“伤人啦,快抓住他!”
“你不要跑!”
几个保安拔腿就追,保安队长在原地查看伤者,手电筒照到那人脸上,竟是满脸血痕的周德凯。
“住院部楼顶,有人被打伤,伤人者跑了,守住医院大门。”
保安队长用对讲机喊。
“收到!”
在周德凯被抬走后,从暗处走出一个女人,这人竟是曲芳芳。
她找到被张如君丢掉的手机,从另一出口下了楼。
原来,张运平疑心有诈却为了张如彬又不得不信,所以差周德凯前来送卡。
并叮嘱确认是张如君后,先进行劝导,如若失败再给钱。
画面转至周德凯先张如君一步来到楼顶之时。
这时周遭一片墨黑,除了通风道的风扇吱呀转动的声响外,没有一点别的动静。
这里是毛芸越殒命的地方,视线不明冷风阵阵,周德凯害人怕鬼心里不由起了恐惧。
“张如彬?张如彬你在吗?我是你周叔,你爸让我给你送钱来了。”
他喊了几句没人回应,便向楼顶边缘走去,探身下望吓地赶紧缩回身体。
“哎呦这么高!毛芸越不是我害的你,我只是在病房门口给你传话,有冤千万别找我。”
他抚胸祷告完,寻了处石台坐下。
“怎么还不来?偏偏选在这个地方!”
哒哒哒哒
突然荡起的声响在这种情形下尤为瘆人,他猛地站起惊恐地环顾四周。
“张如君是你吗?”
四周空空,只是哒哒声像似越来越近。
他支起耳朵听清了,这是女人穿高跟鞋的脚步声。
“谁是谁?别装神弄鬼,我不怕!”
他壮着胆子怒斥,那声响戛然而止。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是呆不下去,迈开脚步朝出口而去,无奈腿肚子发软走不了多快。
哒哒
再次传来的声响却诡异地从他身后传来,频率加快音量越大,像似在追他。
他的心似要跳出嗓子眼,拔着沉重双腿加快脚步,把透出些许光亮的出口当作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没有旁人、这阵子也没风,出口的门却拖着吱呀声嘭地关闭。
随仅有的光亮消失,他的恐惧达到极限。
他停下脚步,绝望地双手抱头蹲下了身体。
“不要找我索命,不是我杀了你!虽然当年是我强占的你,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没控制住看在心悠的份上求你放过我吧!”
那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他觉察身后有东西却不敢回头一探究竟,只是一味的求饶。
他身后确实站着一个女人,但不是冤魂索命,而是身穿白色连帽风衣的曲芳芳。
此时对付一个被吓破了胆儿的男人是轻而易举。
她轻牵嘴角掏出防狼棒,对着他的后背释放电量。
周德凯一阵抽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她先是拿了张运平给他的银行卡,并把他拖至石台摆成坐姿,脱下风衣给他披上,罩上帽子。
又掏出准备好的手机拨通电话。
“准备好了!”
“嗯,他已经上去了,赶快!”葛萌萌说道。“老板娘,电话通了!”
曲芳芳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摆在周德凯的身侧,才想撤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她便躲进了暗处。
画面回来,毛心悠坐在小花园久久无法平息,毛小宝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回想着电话里头的那声声挥棒与碎裂之声让她心如刀搅。
“没必要为他伤心,就不能叫做人。”葛萌萌安慰。
“从今天开始,毛小宝你是真正死了!”
她悲愤不已对他彻底心死,姐弟情分由此刻斩断。
“只可惜不是张运平!”葛萌萌说。
“也不是,他们一个个的都逃不脱。”毛心悠抬起头,表情坚毅。“妈妈,周德凯是罪魁祸首,他毁了你,毁你一生。张如君为你报了仇,也算是替他弑母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