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传奇不传奇的许温不知道，认真检查了这个家里一圈后。
许温沉默了。
她知道家里穷，非常穷，但不知道居然这么穷。倒是看见家里地窖有不少萝卜和白菜，粮食只有两袋子只装了一半的粗粮。眼看冬天要来了，就靠着这些粮过冬吗？
还是靠箩筐里这四个粗粮窝头。
许温再次沉默了。
骤然感觉到养家糊口的压力和紧迫。
见了家里的粗粮窝头，许温才意识到他们温家阿姨做的粗粮是多么精细。当时许温捏了捏那个窝头，小石头一样，指腹能够感觉到粗粝感，别说吃了，看着都拉嗓子。
陆倚还介绍说这是留着早上要出力的时候吃的。看他的神色，这还是特别给家里劳动主力的好东西了。
吃什么可以将就，但她发现家里没有草纸。
那一刻许温真的慌了。尤其是转遍了家里家外，她连半点纸星都没看见，她完全无法定位自己所处时代的发展水平，总不会连纸都没有吧。
好在通过跟隔壁大娘打听，她知道这个地方是有草纸的。这让许温松了口气。
隔壁大娘听到她问，还很惊诧，说只有地主家才用那种东西，村里可没有这么败家的。虽然大娘话里都是可不能这么不会过日子的劝阻，但至少让她知道，草纸是有的，并不稀罕，只是村里人没有用的。
陆家的茅厕虽然简陋，出乎她意料的干净。不过看到那一片片厕筹，许温自闭了。她觉得再想办法买到草纸之前，她完全可以做到少吃。
很快就给了她少吃的机会。
这天夕食，饭桌上除了往日都会有的豆粥，还添了一碗白菜烧肉。
陆倚看了陆卓一眼，接过筷子，没有说话。陆归小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肉，又挨个打量两个哥哥，紧张地攥着筷子，并不碰菜，只是闷头喝粥。
许温也只是喝粥，并没有动那碗肉。只是跟各有心思的陆家三兄弟不一样，她是真不想吃。
从三兄弟的家境和此时异常的反应来看，她就知道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吃肉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最小的那个家伙，藏不住情绪的小脸上都是这个时节吃了肉是不是家里就不过了的惶恐。
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陆归草木皆兵。此时喝着粥一张脸还是皱着的，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不年不节的日子吃肉都有大事要发生，而且往往是坏事。
而老二呢，估计是在琢磨这肉是他大哥怎么换来的。要不他干嘛一会儿盯着肉，一会儿盯着他大哥一脸欲言又止呢。
不过许温也有点纳闷肉是怎么得来的。该不会陆卓为了自己这个新来的，去跟人家借来的吧？
看到好一会儿都没人动筷子，许温索性承担起分肉的责任。
直接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闷头喝粥的小朋友碗里，就见小朋友愣愣放下碗，从那块肉打量到许温脸上。
面色惶惑，可怜可爱。
“这是庆祝从此你们有了姐姐。”
陆卓腼腆一笑，冲着弟弟点头。
陆归好像一下子放心了，脸上有了笑模样，慢腾腾夹起那块肉，慢腾腾放进嘴里，更加慢腾腾嚼啊嚼。
许温都怀疑这肉是不是没炖烂啊，她再夹给陆倚的时候，还试探性用力，挺烂的啊。
看陆归样子，要不是自信自己五点零的实力，许温都要觉得自己眼花了，把一盘佳肴看成了白菜炖肥肉。
陆倚也以同样细细品味的姿态慢慢吃了。
慢慢吃着的陆倚都吃完了，陆归还没吃完呢。
许温看着陆归那小心咀嚼咂摸的样子，像一只小仓鼠，扫了一眼盘子，把自己那块也夹给他了。
轮到了陆卓，他别扭道，“我不想吃，”顿了顿又道，“妻主，你吃啊。”
“叫姐姐！”看着这样一个十八岁男生喊自己妻主，许温老脸都有点挂不住。
陆卓一顿，委屈巴巴喊了姐姐，“你吃啊。”
一共就四块肉，真的是数着切的。咋就能借到这么小一块肉？她家陆卓还真是能干啊。
许温不耐烦推让一块肉，直接把最后这块丢进了陆卓碗里。
她端着这个家里豁口最少的粗瓷大碗，看向陆卓，“我不想吃。”
对方端着碗抬头，看向了自己，眼睛水润，睫毛轻颤。
这样干净漂亮的少年人啊，许温微微笑道，“你的是假话，我的是实话。”
实得不能再实，许温看着他，希望他看明白自己的真诚。真诚的并不想吃。
陆卓被她看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巴，低头看着碗里的这块肉，把他夹给了陆倚。
陆倚迅速还回来，口气很凶，“我不要！”，喝了口粥皱着眉又别扭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姐姐给你的，以后这个家里可不是你做主了，你可听姐姐的话吧。”
终于，陆卓慢慢把肉吃了。垂着眸子，再没有说话。
反而是陆倚冲陆归挤了挤眼睛。
许温发现陆卓不仅用最破的碗，还喝最稀的粥。
他的碗始终没放下来，许温夹肉放进去时才发现原因，估计是只盛了最稀的部分。穷人家的大哥不好当，如果不是他这样，两个弟弟也很难好好养大吧。
吃一块肉，都跟抗战时期我们的战士蹲在窑洞里传那一个苹果似的。
饭后天渐渐要黑了，许温走出自家篱笆门在村子里转了转。
打招呼的人很多，端着饭碗招呼许温来家里吃点的，追着许温问东问西的。许温一律含笑就着对方问题攀谈两句。
她需要尽快了解这里，了解这个村子，冬天快要来了，他们总不能这样过冬。
连身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家里连点细粮都见不到，而且也没有草纸啊。
转悠大半圈回来，远远见看到迎上来的陆卓，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很是显眼。他也不说话，就不远不近地跟着，许温停，他就远远停下，许温走，他就跟着走。
跟她家里的小保镖一样，希望她那两个小保镖能好好护着她外公外婆。他们家待遇这么好，可不要被别家挖走了。
渐渐地，村子里的动静小了，越来越多人家关上了院门。月在中天，整个陆家小院一片银白，亮堂堂的。
天空中零零散散散布着星星，许温努力在东方找到一颗很亮的星星，位于双鱼座附近，徐李严曾告诉她那是木星，是秋天的夜空能看到的最亮的行星。
她看着那颗最亮的星星，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一场穿越，身处另一个时空中。
潜意识里几乎以为一会儿就有老人的声音叫着温温，喊她回家赶紧把牛奶喝了。
确实有人走过来，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停在她身后三步远，体贴地不再靠近。
轻而动听的声音关切道：“外面冷，咱们回家吧。”
回家啊……
许温看了一眼月光下高挑挺拔的陆卓，又看了一眼身后那方静谧的院落。
叹了口气，哦了一声。
跟着陆卓回去了。听着身边男生告诉她烧好热水了，大木盆子已经烫洗干净，可以放心用。
身边这人细心到已经注意到了许温某些格外的讲究。
陆卓一个人不仅像她的那两个小保镖，还像她那个贴心小助理。放到现代，一个人简直可以领三个人的工资，再加上长得又高又好看，虽说穷靠着这份贴心能干和高帅，致富应该很快吧。
可惜生错了时代，只能一直穷着。
正房三间屋子，中间的客厅是堂屋，两边分别是两个卧室。屋子里各有一张火炕，此时还没到烧火炕的时候，冰凉凉的。
只有她那张炕上有一张洗得发白的薄褥，而西间里就那么光秃秃的一张炕，只有一床薄被叠放得倒是齐整。
也不知道这三天他们三个人是怎么睡的。
许温略沉吟一下，温声道，“让陆归跟我一起睡吧。”虽然那小薄被，剩下两个好像也没法盖，但总比他们三个大男生就那么一张薄被强一些，尤其其中还有个一米八的大高个。
许温怀疑，他们那床薄被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米八长。
本以为是一个很简单明智的建议，谁知道旁边的陆卓直接愣住了，直直看向她，让许温摸不着头脑。
更让许温摸不着头脑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陆倚恶狠狠跳了出来，“我跟你睡！”声音好像刀子一样落在本来安宁的小院里。
许温纳闷，这是怎么了？
陆归，难道不能跟外人一起睡？她知道陆归情况特殊，从来不说话，应该是哑的，或者还有她不知道的心理问题或阴影？
“我只是觉得你们三人一张被子不够用，陆倚的话，你都十三了吧？”都是快要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了，自己毕竟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还特么刚认的，亲妈这么大都不适合睡在一起，她又不是他亲奶奶，带着他也不太合适啊。
他们这里不是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吗？这是没有性别意识，还是太有性别意识——许温狐疑。
许温的声音清冷却温和，困惑却镇定，一下子让陆倚骤然发热的脑袋冷了下来。他好像，也许，过度紧张了一些？
陆卓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被子够用，我们三个可以睡一起。”陆倚僵硬道。
本来完全没有往别的方向想的许温，却从陆倚的反应中意识到什么，处变不惊的小温总都惊了。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狐疑地看向过度反应的两个人，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太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