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夜战（下）
宗谷左边手臂上的黑色印记，来自他亲手杀死的第一位神明，八雷神·稚雷。
而隐含神力的印记，在附上他的手臂后就一直沉寂着，直到此时他与飞奔而下的恶灵靠近到一定距离，才突然“活”了过来。
“……”
神力流转，印记隐隐发烫, 一些简单的信息流向他的脑海。
与之相伴的，则是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厌恶、憎恨……以及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宗谷停下脚步，远远望着山坡上同样停了下来的恶灵。
双方短暂地对望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满是不可思议。
“火雷……”
在群马县被灵觉者发现，先后逃跑到长野、岐阜，现在又被围堵到他面前的恶灵，竟然就是八雷神中的火雷。
——难怪他一直只想着逃跑, 又没有灵觉者能拦得住他。
念头转瞬即逝，宗谷握紧打刀, 意外、惊喜之余，心底也迅速弥漫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浓烈杀意。
这股杀意有九成九来自稚雷的神力，而他也没打算压抑。
猎杀八雷神，本就是他最主要的目标，原本只打算尽力而为的除灵行动，现在必须全力以赴了。
短暂停顿后，宗谷再次向火雷飞奔而去。
而任由杀意驱使着，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
这自然也是稚雷的神力在起作用。
“只有在猎杀亲生兄弟时，才用得上这股力量吗……”
宗谷来不及感慨太多，因为回过神的火雷也再次开始逃跑了。
他从下面急速逼近，火雷毫无正面对抗的打算，转身重新往山上逃去。
“……”
恶灵回头，山上山下的灵觉者们都茫然了一瞬，而前者的茫然里又带有几分惊喜。
从伊吹山另一面包围过来的口袋阵，此时已经收缩到了相当细密的程度, 正面碰撞, 恶灵只有陷入天罗地网这一个下场！
而山下的灵觉者们稍微犹豫后，也开始向山上围去，只不过速度下降了不少——毕竟是在上山。
唯独后来的宗谷是个例外。
时缓时陡的山坡，在他脚下如履平地，速度不减反增，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又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望着一追一逃的两道身影，京子也茫然了几秒，刚要继续追击，野间南和花井麻友里一起赶到了这边。
“京子！”
借着月光和强大的灵觉，野间南也看见了山上的那两道身影。
“宗谷人呢……等等，那是宗谷？”
“是的……”
她吃惊地望着：“那家伙是吃兴奋剂了吗，怎么跑得这么快？”
京子摇头，“我也不知道……”
“赶紧跟上吧。”花井赶到了前面，“去晚了就抢不到功劳了。”
“……”
无论是不是为了功劳，两人都很快跟了上去。
而一两分钟后，往山上逃去的火雷，与携势下山的数百名灵觉者碰撞到了一起。
胜负毫无悬念，灵觉者们围成的口袋阵来不及合拢，便被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
火雷依然只顾着逃跑, 而这一次追在他身后的威胁远胜从前，面对阻拦，他的反击虽然仓促，却也更加凶猛。
左挥一拳，打得头骨爆裂、红白迸溅；
右撞一肘，阻拦者胸口凹陷。
正面冲撞，两三个人凌空飞起；
反身重踹，倒飞的躯体又砸翻一片。
口袋阵的裂口，是惊骇惧极的灵觉者们在逃窜中主动撕开的。
“死人了！”
谁也没想到，一路上只顾逃跑的恶灵，下起狠手来竟然如此恐怖，谁也不敢再拦着了。
只是反应需要时间，恐惧的扩散也同样如此，更何况不少灵觉者还没看见“口袋里”的惨状，合围的阵势依然没有停下来。
拳拳到肉，后续的对撞依然是筋骨爆裂、人体横飞的结果，但火雷逃跑的脚步也不可避免地被拖住了。
他刚冲出两头贯通的口袋阵，一直追赶的身影终于拉近彼此最后一点距离，抬手便是一刀。
噗呲！
打刀砍下，在火雷肩后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宗谷又侧身一滚，堪堪避开他反手砸来的重拳。
啪嗒，甩出的刀鞘此时才落地。
“……”
翻滚过后，宗谷迅速起身，而火雷也停了下来，一人一神彼此戒备又相互打量着。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看清八雷神中另一位神明的模样。
与苍老的稚雷截然不同，火雷不高不矮，面容年轻，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当然，普通的大学生双眼不会发光，也无法赤手空拳地杀出灵觉者的重重包围。
而开口时，火雷的声音更符合他的实际年纪，“你杀了稚雷。”
手握打刀，宗谷全身心地戒备着。
“没错。”
火雷望了眼底下的灵觉者们，阵型被杀穿，他们的勇气也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个人敢再追上来……
不对。
遥远的山下，还有一些身影在往上移动。
他又望向面前的宗谷，“为什么？”
“我需要你们身上的力量。”
“你想成神。”
“……”
宗谷一怔，而这一丝的破绽也被火雷抓住，闪电般突袭上来。
他已经明白，不杀了眼前这个夺了稚雷神力的人类，他便无法彻底摆脱眼下这场声势浩大的追杀。
追杀……
自从一拳打飞闯入他藏身之所的人类时起，他已经被追杀很久了。
起初，他以为只要像之前那样躲避一阵便可销声匿迹、安然无恙。但无论他躲到什么地方，总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类找上门来；
即便躲进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一旦离开，他还是很快会被人类发现。
而随着他打飞的人类越来越多，追杀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他逐渐变得无路可逃。
一路西行，从关东到近畿，与其说是他在往这边逃，不如说是只剩下这一条可供逃跑的路。
这种无法摆脱的感觉前所未有，就像是有谁在天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这并非毫无根据的猜测。
——在那一天，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苍穹的注视。
是谁？
是母亲伊邪那美，还是高天原的众神？
亦或是眼前这个即将死在他拳下的人类？
哦……他躲开了。
轰！
一拳砸下，尘烟四起，而那个人类躲避之后竟然还有余暇回砍一刀。
噗呲！
火雷身上多了第二道伤口。
他反身一记横扫，腿风凛冽，再次将宗谷逼退。
握着如夜一般漆黑的打刀，宗谷稍作调整，又主动攻了上去。
依仗着手里同时包裹着灵力和神力的利刃，他的攻势相当狠辣，目的也极为明确——削首或斩腰，或者先砍下两条臂膀也行，他要将他分成几段，去除威胁后，再从残躯里仔细寻找神灵。
火雷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攻势变得更为迅猛，甚至不在意身上的伤口。
他们八兄弟的身体都由黄泉之力凝聚而成，只要回一次黄泉，有无穷无尽的黄泉之力可供吸收，受再重的伤也能立即恢复如初——要是死在这里，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轰！
轰！
轰！
一拳接着一拳，肉身即是武器，火雷不要命一般地强攻上来，身受刀刃也攻势不断，宗谷只能狼狈地翻滚躲避，毕竟他的身体还是十分脆弱的。
他在等待转机，而转机很快就出现了。
噗呲！
又一拳轰出，一支破魔箭贯穿了火雷的手臂。
“……”
他转过视线，又一支箭在眼前迅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