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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袖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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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天,吴家十分安静,家里人该下地的下地,做活的做活,上学的上学,大家都非常默契的不提考试的事情。

    但是,揭榜的头天夜里,吴老爹默默地给大青牛喂饱食水,邹氏也烙了几张饼,给他们第二天去镇上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李氏早晚不忘给她房里的观音上三炷香,还拉着英娘一起,大搞封建迷信活动。

    对于家人暗地里的紧张,还有面对他时候的讳莫如深,吴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了,虽然大家都认为他读书厉害,他是不是能够过县试呢?没有底。因为家里人都不知道县试考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水平,这种知识盲区导致的紧张,吴雷也无能为力。

    同时也因为他年纪小,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把压力施加在他身上,从考完到现在,都没人追问过他,考得怎么样。

    对于家人的举动,他只能安慰自己,幸好评卷时间只是短短的三天,这样奇怪的氛围很快就能结束。

    县试揭榜的这一天,天还没亮,吴老大就带着吴雷往镇上赶。

    吴雷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出发的时候,李氏给他又戴上一顶帽子,身上盖着小花被,坐在牛车上,舒舒服服的。

    牛车摇晃颠簸,吴雷窝在被子里,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好梦正酣,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推醒。

    “阿雷,阿雷,你考上啦!你考上了!”

    吴老大边推他,边大声地喊,脸上因为喜悦而微微扭曲。他粗大的手正紧紧抓着吴雷都肩膀,因为紧张和喜悦而微微颤抖。

    吴雷还没醒过神,略带迷糊地问:“阿爹,我是在做梦吗啊?”

    “你没做梦,你真的考过了,写在最上面,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吴老大干脆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又挤到榜下。

    吴雷越过榜前一大堆黑压压的头颅,看见学署门前张贴的红榜上,最上面端端正正,用黑筋楷书,写着他的名字。

    第一名吴雷!

    这一刻,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忘形的笑容。

    吴雷在出考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大概有预感,这次县试他应该是必过的。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这次他竟然是县试案首!

    榜单上那简单的五个字,仿佛是对他这么多年来的苦读,给予的最好的回报。

    他继续往下看,很快看到两位同窗的名字。

    吴风高第八名!

    李怀仁第十三名!

    吴雷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红榜黑字,像是上面开出了花。

    吴大也丝毫不催促他,只是扛着儿子,站在榜下,自己也盯着儿子的名字,满心欢喜。

    旁边的人看着这两父子,稍一打听,也是大为惊讶。

    “这次的案首竟然是一个十一岁的童子?”

    “这么小的孩子就中了县试案首,按照惯例,县试案首都是内定的秀才公了,十二岁的秀才公?真是没想到啊。”

    “我儿子十一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榜下许多人都纷纷围拢过来,想要结交一番,这位新出炉的神童案首。

    吴雷让阿爹把他放下,正要推脱一番,旁边就有衙役来解了围。

    “阁下便是这次的案首吴公子吧,县令大人有请。”衙役对吴雷父子很有礼貌。

    吴老大有些紧张地问,“阿雷,你说县令大人能找你什么事啊?”

    “阿爹,你别急,按照惯例,县令大人会召见每次县试的案首,毕竟我是他亲笔点的案首,他必须见一见才能放心。”

    吴氏父子被衙役引着一路进了县衙,上次吴雷考试的时候只是进了大堂,这回他进的却是县衙后面的私宅。

    吴雷目不斜视的跟在衙役身后,闲适自得。

    替他引路的衙役心里暗暗称奇,看这个少年才十岁出头,农家小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来县衙,竟然能做到有礼有仪,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小家子气,委实难得。

    对县衙整体方正的格局吴雷还是挺赞赏,可以看出县衙的房子并不是经常翻修,虽然宽阔,但沿路的女墙上已经长出了一些野草,枯黄的野草在春寒料峭中抖动着。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来到了县令大人的书房。

    这件书房布置的很雅致,靠墙的书架上累着上百本青皮书籍,能看出是私家收藏,朝东是一张宽大的条案,条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错落有致。

    王县令正坐在条案后头的官帽椅上,他是一个年俞六旬的老翁,头发花白,皮肤红润,活生生就像是年画里的南极仙翁一般。

    “学生拜见明府大人!”

    吴雷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王县令神色和蔼地叫他起来。

    “你就是这一次的案首吴雷?果然是年少才高。本县点你作县案首时,还不知道你竟然这般年少,看你行卷上的字迹,颜筋柳骨,力透纸背,我还以为是一个老成的青年人。你读书几年啦?师从何人?”

    “回明府大人,学生跟随恩师吴秀才读书已经五年。”

    “你别这么拘谨,老夫召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聊聊,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你家中作何营生?兄弟几人?”

    吴雷经历了一番像是查户口一样的询问,又在王县令的盛情要求下,留下一篇墨宝。问询之后,王县令考较了一番,满意之下,又鼓励他继续努力,在之后的府试院试中再拔头筹,并送了自己的一副字画给他当做礼物,最后就让衙役把他送了出去。

    吴雷出了书房,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自己被“□□”了。

    自己年纪太小,又是第一,风头过盛,王县令害怕出现舞弊的情况,就把他从上到下考查一遍,从身世来历,到字迹学问,无所遗漏。

    偏偏王县令做的隐蔽,他姿态随和,又平易近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吴雷留下不好的印象。

    吴雷摇头笑笑,起初他还以为自己一鸣惊人,让县令大人青眼有加呢,原来自作多情。不过,王县令最后又送自己字画,既是为之前怀疑的一个赔礼,也算是拉进关系的手段。

    这些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啊!

    王县令身为堂堂七品县令,在面对他一个寒门小子的时候,一点都不颐指气使,用怀柔手段,既探了吴雷的底,排除了舞弊的嫌疑,又拉进了彼此的关系,提升好感度,在他身上做一个

    前期投资,惠而不费。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看来自己还有得学呢!

    吴雷自勉一番,跟着衙役在一个亭子里找到阿爹,吴谷正舒舒服服坐在亭子里休息,一壶茶,四盘点心,能看出招待他的人的用心。

    吴雷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古人,尤其是古代贵族,想要去获取一个人好感度的时候,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就如他自己,虽然知道王县令这些行为后面的动机,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他升起了感激之情。

    他不是一个自卑的人,也不爱自我贬低。但是,像他这种出身寒微,年纪幼小的人,很容易被别人当成小孩子敷衍,甚至连他自己家人,也避免不了。

    王县令是第一个初次见面,就把他当做成年人来对待的人。

    吴老大见吴雷出来,紧绷着的脸才放松下来。刚刚在亭子里,他一直坐立难安,桌子上的点心茶水,他一口都没动。

    吴老大谢过招待他的衙役,就牵着吴雷出了县衙。

    “咱们要快点去你二叔家,这个消息你娘还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她肯定高兴坏了。”

    吴老大驾上牛车,轻快的打了个响鞭,大青牛“哞”地一声,朝二叔家走去。

    “红姑,大喜啊,红姑,阿雷考上了,还是第一名!”吴老大还没进院子,就大声嚷嚷了起来,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孩子他娘开心的笑脸。

    李氏听到声音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喂鸡,她把装糠谷的簸箕往地上一扔,手也没洗,就跑了出来。

    “真的?”李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错不了!今天我和阿雷去看榜了,县令大人还特意召见了阿雷。”为了加重自己的说服力,吴老大还特意用手比划,“你知道阿雷名字写在那张红榜上,多好看,每个字都有碗口大呢。我特意瞧了好几遍。”

    李氏特意拉了吴雷过来,又来问他,“我的儿,你真考过了?”

    “真的,阿娘!”吴雷重重地点头。

    他知道,阿娘不是不相信,而是太开心了,反而不敢相信。

    这会儿,二婶,芸娘和钱奶奶都赶了出来,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特别高兴。

    钱奶奶大声说道,“哎呦,我就知道,咱们阿雷是个有造化的。我的天爷诶,竟然是县试案首,全县这么多人考,就阿雷得了第一名,她大伯娘,这下你不用愁了。

    钱奶奶的奉承终于惊醒了晕乎乎的李氏,李氏再三确认之后,终于相信了,她嘴里不住地念叨,“老天保佑,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先感谢了一番自己先前拜过的诸天神佛,李氏不停用手抚摸吴雷的头颈,还是有些难以自持。吴雷靠在阿娘怀里,能真切地感受到她过快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他握着阿娘的手,用了很大的劲,直到两人的手骨泛白,才低声说,“阿娘,以前我总是担心,自己浪费家里那么多钱,如果连个童生都考不上,那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李氏眨了眨略微湿润的眼睛,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

    “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啊?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你不要瞎想那么多,县试那么多人去考,咱们县老爷每次也只选二十人啊,这次你考上了,那些没考上的人就要去死吗?

    你考上了大家伙是开心,如果没考上,难道我们就天天以泪洗面?日子还不得照过。我都和你阿爹说了,供你们兄弟俩到十五岁,如果真没结果,那就让你俩跟你爹去学篾匠,学种地,总能有口饭吃。”

    吴雷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从他阿娘嘴里说出来。

    他以为家里人这么在乎他考得怎么样,如果没考上他们一定会特别失望。没想到,阿爹阿娘给予他的是最大程度的包容。

    他如释重负,笑了。

    “她大伯娘,你说啥子头脑简单啊,咱们阿雷头脑哪里会简单呢,他呀,就是天生的文曲星,脑子里七回八绕的,想得比咱们普通人多多了。”

    “哎呦,他小孩子家家,可别这样夸他——”

    李氏心疼地搂搂自己的儿子,又和亲家母谈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徐若男突然捂着肚子,面色扭曲。“阿娘,大嫂,我好像要生了。羊水,羊水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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