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天神实验室
原来这个地方叫天神实验室。
猛光曾经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来过”这个地方。
潜意识里的场景和眼前所看到的很相似, 大日蚀同样刚刚发生，东皇塔也遭到入侵, 云中君和东君也在场。
不同的是, 潜意识里的云中君和东君，为了掩护他们进入天神实验室，先后与异魔同归于尽，而现在云中君和东君则留在了一号阳炎反应堆上的中央控制台。
猛光记得在进入天神实验室之前，还经过了一个大厅，但现实中这个大厅好像并不存在。
潜意识里的大厅，直径约有五十米, 有一个半球形的穹顶, 上面有巨大的无限符号, 两个环中分别是“太阳”和“月亮”, 穹顶以它们为界被分为“光”与“暗”两个象限。
猛光记得大厅地面有一个很大的环状图案，环的中央是代表世界的“星星”, 而“星星”被六个小环围绕。
六个小环里的图案各异，它们分别是“人体”、“树”、“原子”、“光芒”、“立方体”和“沙漏”，互相连接，构成了巨大的六芒星。
猛光并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他在潜意识里看到的东西, 就连贺东延也不曾告诉。
但他偶尔会回想当时的经历, 试图弄明白其中的玄妙, 后来他渐渐明白, 自己在潜意识中所经历的一切, 都是某种暗示。
那是对“真实”的“映射”, 这种认知源于他的灵魂中属于东皇太一的那部分。
东皇太一、月神和星曜是这个世界的三大造物主，所以大厅的穹顶和地面，象征着这个世界的本质——
“太阳”和“月亮”在空中，以“光”与“暗”的形式为世界提供秩序和原动力，它们本应是互相调和、彼此平衡的。
而围绕“星星”的那六个小环里的图案，可能就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之类的东西。
“沙漏”应该是“时间”没跑了。
“人体”和“树”应该有一个代表的是“生命”。
“立方体”……大概代表的是“空间”？——空间应该也是“基本元素”之一吧？小火的传送，不就是空间系能力吗？
猛光突然有了个脑洞——这六样东西，该不会象征的是造物主的能力吧？
樊爷和小火总是在说什么“红物质”、“蓝物质”、“暗物质”、“虚物质”之类的东西，感觉很玄奇的样子，这是只有造物主之间才聊得起来的话题。
造物主本质上是一种掌握着“造物主科技”的高等智慧生物，搞不好……所谓“造物主科技”的核心，就是控制这六样东西。
如果空间系能力对应世界的“基本元素”，那宋敏的灵魂系能力也应该对应一种“基本元素”。
所以“灵魂”是哪一个呢？
猛光正想悄悄问问身边的赫炎，但又转念一想，一会降神计划完成，自己与黑光人格分离后，就和造物主再无纠葛，小火未必愿意如实相告。
况且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呢，他和东东从一开始就不是造物主，只是造物主的化身为了在人类社会生活，衍生出来的“伪装人格”而已。
趁现在好好琢磨琢磨接下来他和东东该怎么办才是正经，变成普通人后，他们得在军事安全区以新的身份，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猛光正心不在焉，冷不防前面传来淮先生的声音：
“我们到了。”
“呃？”
猛光一愣，面前那扇涂着巨大生化警告标示和黄黑警戒条的大门便徐徐打开——大门采用了四层重叠设计，先是中间出现菱形开口，随后菱形开口逐渐扩大，最终露出整个入口。
一看到眼前的景象，猛光顿时全身一僵，脚底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同样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见过这个噩梦一般的场景。
两条平行的红色光带从入口延伸至远处，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头。
咯噔——咯噔——咯噔——
灯光从门口向内部依次亮起，每一束光都对应一个三米高的金属罐。
猛光知道那些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每个罐子里都装着一个“他”——全都是和他一样的东皇太一复制体。
这些复制体没有灵魂，它们被视为失败的实验品，会被批量丢弃在一个大坑里，经过“回收再处理”后，它们会被转化为培养液，供新批次的复制体继续使用，然后这样反复不断地循环下去。
通过一批批生产和淘汰，东皇集团期望用这种方式得到一个能够“觉醒”的个体，从而以“神之容器”的身份让东皇太一复活。
这就是降神计划的全貌。
猛光曾在潜意识中目睹了那一切，无数个“自己”从罐子里被放出，它们目光呆滞，光着身子而浑然不觉，是名副其实的“血肉傀儡”。
尽管后来他渐渐接受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并与黑光和解，甚至现在还玩得不错，但每当他回想起那段经历，依然会感到极度不适。
想想看，无数个“自己”被泡在罐子里，然后一起被放出来，全都盯着你，一步步朝你走来——还有比这更瘆人吗？！
觉察到猛光的紧张，贺东延转身牵住他的手，陪在他身边。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回头路了。
赫炎倒是有点小激动的样子，不停地东张西望：“这，这个天神实验室……在某些方面，和，和……和天神锻炉……很相似啊。”
“都是造物主科技的产物吗？”贺东延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降神计划应该是‘红物质科技’的产物，而‘红物质’是只有造物主才能控制的东西？”
“也有用到蓝物质科技。”在前面带路的淮先生补充道，“但降神计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展，根本原因是我们缺乏控制灵魂的能力。”
“控制灵魂……那不就是宋敏的能力吗？”贺东延问。
“护法神的能力来自主神，造物主无法创造出超越自己的东西。”褚先生说，“东皇太一没有灵魂系能力，所以作为他的护法神，我们也没有。”
“照这么说，大司命、洛神和山鬼都是月神的护法神，”贺东延若有所思，“可见月神本身是有生命系、空间系和灵魂系能力的，对吗？”
“月神有空间系能力吗？”褚先生看着淮先生，“我印象中月神好像从未展现过和空间有关的能力。”
“月神不是我们的主神，我们对他的了解其实少之又少。”淮先生说，“作为护法神，我们也无权窥探其他和主神同级的造物主的能力。”
“既然护法神的力量不能超过主神，那确实可以从那几个顶级异魔的表现反推出月神的实力。”贺东延说，“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月神，他也是我们最终要面对的敌人。”
“感觉月神是个狠角色啊，毕竟以一己之力就能把世界毁成这样。”猛光掰着手指，“大司命对应生命，洛神对应空间，山鬼对应灵魂……月神等于他们三个加起来，想想就很难对付啊。”
“还有能量系。”褚先生说，“每个造物主都可以控制能量，这是最基本的造物主能力。”
“是的。”淮先生补充道，“因为构成宇宙的所有东西——生命、灵魂、时间、空间还有物质，本质上都是能量的不同表现形式。”
猛光“哦”了一声，看他若有所思，贺东延便问：“光光，怎么了？”
“嗯嗯，没什么！”猛光抓了抓头，“好像弄懂了一些事情……不过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啦。”
贺东延抬起手，在他毛茸茸的下巴上揉了两把，又转向淮先生：“既然东皇太一和你们都没有灵魂系能力，那当初褚先生是怎么……”
“你想问，他是怎么被我救回来的？”淮先生看了身边的褚先生一眼，“因为他当时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灵魂就不会消失，所以才能将灵魂抽取出来移植到其他躯壳里。
众人跟着淮先生和褚先生走进天神实验室的内部区域，淮先生望着长廊两旁的培养皿，感慨万千。
“我们的主神在大日蚀中已经死了，他的灵魂已经消失。”淮先生说，“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保住了主神的残骸，而他的天神核心并未受损。”
“天神核心……到底是什么？”贺东延问。
“您是极光猎人，猎杀异魔时，应该会注意到，所有的异魔都有一个核心。”淮先生说。
“难道……”贺东延恍然大悟。
“异魔是月神的造物，理论上所有的异魔都是月神的护法神，只不过绝大部分很弱。”淮先生说，“所以，造物主拥有的天神核心，和异魔拥有的核心，本质上是相同的。”
“但天神核心不能随意移植到别的躯壳中，因为造物主之力太强，普通的躯壳根本无法承受。”淮先生说，“所以，利用诸神的残骸进行克隆，是唯一的办法。”
“也不是随便哪个克隆出来的复制体都能用吧。”贺东延问，“必须是……能‘觉醒’的那一个？”
“克隆出来的复制体，虽然在生物构造上和主神完全相同，但无法和天神核心产生共鸣，所以无法使用。”淮先生说。
“这……这其实是……我们的一种……自，自动防御机制啦。”赫炎结结巴巴地插了一句。
“防御机制？”贺东延问，“那是什么？”
“宇宙中有很多造物主。”一直沉默不语的雷隐冒出来一句，“有些造物主虽然死了，核心却被保留了。”
“天神核心可以说是这个宇宙中最让人觊觎的东西了。”淮先生说，“天神核心蕴含造物主之力，很多人想要占据这种力量，让自己也成为造物主。”
贺东延一想也是，别的地方不说，光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古往今来梦想“成神”的人，那可是数不胜数。
“所以，为了不被心术不正者利用，每个造物主的天神核心都有一种类似‘校验码’的东西。”淮先生说。
“校验码？”这倒提醒了贺东延，“是用来进行‘灵魂校验’的吧？”
他和猛光离开下层区之前，曾经和大家讨论过他们的计划。
猛光会把自己分离出来，转移到某个东皇太一的复制体上，而星曜的思念体也承诺会在约定时刻后，让他获得新的身体，继续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为了打消他和猛光的顾虑，造物主们表示他们将顺利通过“灵魂校验”，这也意味着之后以人类身份存在的他们，的确是“现在的他们”，而不是两个有着相同外貌和记忆的复制人。
“没错，我指的就是灵魂校验。”淮先生回头看了贺东延一眼，点头道，“只有通过了灵魂校验的躯壳，才能接收天神核心移植，这样才能确保天神核心的使用者永远是造物主本人。”
“我大概明白了。”贺东延说，“作为护法神，你没有启动主神核心的校验码，所以你只好通过大量制造东皇太一复制体的方式，来进行暴力破解。”
“制造几千个，几万个，几十万个，一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十年……总会让我碰上一个。”淮先生苦笑一声，“很笨的方法，但除此之外，真的别无选择了。”
众人终于来到长廊尽头，淮先生验证了身份，另一道重重封闭的大门开启。
大门之后就是最令猛光毛骨悚然的地方——那个堆放失败实验品尸体的大坑，还有那套安静高效的“循环回收系统”。
然而和他潜意识中看到的景象不同，这里的确有个大坑，但里面什么也没有，周围的确有很多机械臂和管线，但它们都被收纳放置在一边，完全没有正在运作的迹象。
这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空旷而死寂。
“那些尸体呢？”猛光呆呆地问，“这里应该堆放着很多尸体才对……我记得它们被丢进一个机器里变成液体……就是罐子里用来泡人的那种。”
“察觉到下层区有神之容器觉醒的迹象后，天神实验室就停止运转了。”淮先生说，“既然已经出现了能够通过校验的神之容器，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保留失败的样本。”
“并没有完全销毁。”雷隐哼了一声，“它们当中有不少被改造成了弑神者。”
“……”淮先生的表情有些尴尬，“东君的行为已经完全失控，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是我的过失。”
“主人。”褚先生望着猛光，正色道，“怀昼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我愿意代替他接受惩罚。”
“惩罚？”猛光眨了眨眼，“什么惩罚？我为什么要惩罚他？”
“笨啦。”
黑光又不失时机地冒了出来，一见他现身，褚先生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连淮先生都吃了一惊，走过来便要向黑光行跪地礼。
“哎呀，免了免了。”黑光看起来心情不错，趴在猛光背上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说。
“为什么说我笨？”猛光不太服气地回头瞪他。
“你的智商只有一百零八，说你笨你就乖乖躺平任嘲哈。”当着褚先生和淮先生的面，黑光一点也没给猛光面子，“他是东皇太一的护法神，拿自己主神的残骸搞克隆，虽然情有可原，但真要追究起来，这可是大不敬哦——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才向你请罪，你还在这儿傻乎乎的，所以说你就没有当神仙的命，还是赶紧找个身体跟你家东东过小日子去吧，呱呱呱！”
猛光很气，但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黑光的话，只好可怜兮兮地望着贺东延，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上几句。
但贺东延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愣在原地，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入神。
猛光顺着贺东延的视线望去，却也呆住了。
那是一具巨人的残骸。
说是巨人，一点也没有夸张——它看起来就像一座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山，难以想象在东皇塔地下深处，天神实验室的内部，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空间。
它只剩下一只手臂和半个身子，腰部以下空空如也，甚至能看到袒露在外的脊柱和已经石化的内部构造，它被锁链捆绑在一个巨型的环状物上，那个残缺不全的圆环看起来倒是和日珥光环有几分相似。
巨人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地面上那个颓败的世界，仿佛早已和它无关——即使它就是那个世界的三大造物主之一。
猛光在潜意识中见过这个巨人，当时他依稀看到巨人睁开眼睛，对他说话，还向他伸出巨掌，他在惊恐中精神崩溃，于是导致第一次觉醒——那也是黑光首次现身，差点没把太一城闹个天翻地覆。
“哇嗷，这就是我的真身吗？”黑光张大嘴，望着远处的巨人残骸，“喂，那个谁，我问一下啊。”
“主人请说。”褚先生和淮先生洗耳恭听。
“东皇太一，也就是你们的主神，也就是我一会要变成的那个家伙，是有下半截的，对吧？”黑光一脸纠结，“我可事先声明，如果东皇太一是个残疾，或者高位截瘫什么的，那我是不干的！”
褚先生和淮先生：“……”
“放心。”雷隐抬起手，把脑门上那根迸出来的青筋给按了下去，用最大的耐心对黑光说，“东皇太一四肢健全，你不会吃亏。”
“真的哦？”黑光将信将疑，“我知道以前我跟你打过架，还不小心把你给弄坏了，你可别骗我，我可是很认真的——如果我要当神仙，那造型一定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才行。”
“等你成了造物主，你想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雷隐说，“你想长十个脑袋都成。”
黑光正想说十个脑袋的造型太奇葩，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闷响，然后整个天神实验室都微微震动起来。
众人吃了一惊，正面面相觑，紧接着又传来几声闷响——声音是从天神实验室的穹顶上方传来的，余震不止，隐约能看到尘土簌簌下落。
“怎么回事？”猛光问，“该不会是云中君他——”
雷隐对赫炎说：“去地面看看。”
赫炎点头，身影一闪便原地消失了。
震动还在继续，众人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如雷，像成千上万个人在同时哀嚎，凝聚着无尽的苦痛和邪恶。
……你们除掉了东君……就要付出代价……
……你们对东君所做的……我会加倍奉还……
是“它”。
异魔的“主人”。
在朔月大桥被赫炎全力击退后，“它”又卷土重来了。
更强烈的震动袭来，褚先生扶着淮先生，猛光护着贺东延，雷隐依然双臂环胸，站得笔直。
突然贺东延感到有什么东西涌出鼻腔，伸手一擦，发现是血。
他心头一凛，正想偷偷把手上的血弄掉，不料却被猛光看到了。
两人对视，然后猛光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东东，你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