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转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顾倦的功课不说是毫无气色，只能说是在精卫填海吧。本来顾倦就已经毕业七八年了，如今再要捡起来也不容易。
加上他本人自己的心思就没有在学习上，天天满脑子想的就是补习完之后，两人独处的时光，还有顾倦厚着脸皮讨来的“奖励”。
看着书上什么抛物线的基本方程，双曲线的方程，还有什么两个人的差别，怎么求解的题型解析叭叭叭……
还没开始做题目呢，顾倦已经脑壳痛了，歪头瞥了一眼一旁的楚朝。
两人坐在一个图书馆里的木质长桌前，少年咬着笔盖，紧蹙着眉心，下颌线轮廓分明，这是他的一些小动作，遇到什么解题困难，不自觉的便会咬笔。
顾倦伸手，拉了拉楚朝的黑笔，只见楚朝的眼神都些冷的看了过来：“你又打断我的思路了。”
“脏，不准咬。”顾倦难得硬气起来，理直气壮的回道。
楚朝抿了抿唇，默默看了一眼他前面一笔都没有动的练习题，面容更冷淡了：“这些练习题的第一问一般都是必考几种题型，也是最容易得分的，今天不做完，我就陪你在这一直坐着。”
顾倦脸一下苦了下来，眼里耷拉着，撇了撇嘴，收起自己心思，拿着笔磕磕绊绊的做了起来。
楚朝见状又将视线移到了试卷上，抬手，又想咬笔了，随即一愣，刻意控制了一下自己这个习惯。
夜里，月色朦胧，揉碎的月光一点点撒在两人脸上镀了一层洁白，背着书包，往着楚朝家的方向走去。
“明天考试加油。”楚朝站在门口，垂眉低低的说了一句，明天周一是三中的期中考试，英才是周三开始考。
“了解了，楚老师。”顾倦弯了弯唇，抬手想揉少年的头发。
随即门从里面打开了，两人有些惊讶的转头，只见一位穿着丝绸睡衣的美丽的妇人，站在门口，她脸上也带着诧异。
“妈妈。”楚朝开心的叫了一声女人，脸上带着一丝激动，眼神都亮了有些。
“诶，朝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王姨做好的饭都凉了。”楚母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下顾倦，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即笑着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朋友叫顾倦，我们两今天在外面学习，他……顺路就过来了。”楚朝浓黑的眸子，透着一丝心虚，但是并不明显。
“阿姨好。”顾倦扬了扬唇角，桀骜带着一丝攻击性的长相，在楚母庆铃心中的印象并不好。
“你好，你好。”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表情，出于礼貌的说道：“要进来坐坐吗？”
顾倦怎么会看不清自己不得人欢迎，随即不在意的笑一声：“不用了阿姨，我该回家了。”
“那好吧。”楚母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朝哥，拜拜。”顾倦嗓音坦荡，抬眉看了一眼活像早恋被抓的小孩，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笑意。
“嗯，拜拜。”楚朝说了一句，眼神不敢与人对视，只是看着顾倦的衣领。
随着顾倦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楚朝紧紧提着心，落地了。
随后跟在楚母身后进了门。
“妈，你怎么回来了？”楚朝坐在饭桌前，抬眼看向楚母，语气有些疑惑。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你妈回来还要给你报备不成。”楚母夹了一筷子豆角放在楚朝碗里，红色的指甲有些夺人眼球，没好气的说道。
“对了，今天那小子怎么之前没见过啊，也是你们学校的吗？”楚母转移话题的说道。
“不是我们学校的，隔壁学校的，最近才在一起玩的。”楚朝如实回答。
“不是英才的？啧，你最近怎么没跟田家小子一起玩了，你们小时候不是玩的很好吗？”
“嗯……现在也还行。”
“那就多和他玩，那叫什么顾倦的，看起来就不是像什么好孩子的模样，你……”楚母皱着眉说道，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工作时的命令感觉。
“妈，他挺好的，你别这么说他。”楚朝打断了楚母的话，低着头藏在刘海阴影下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楚母抿唇，眼皮向下拉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半晌。
“那你这次打算住多久？”楚朝拨弄了一下碗里的豆角，先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寂静。
“嗯……我在澳洲……那边还有一个工作，所以……住两三天就要过去了。”楚母闻言精致的眉眼有些飘忽，平日里叱咤商海的女强人总裁，在面对从小亏欠的儿子的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心虚的。
楚朝扯出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划过几丝薄凉的嘲弄，一次次对他们的期待，便是在一次次聚少离多中慢慢消磨殆尽了。
“我最不喜欢吃的蔬菜就是豆角，因为我之前豆角中毒过，进医院了躺了两天，王姨不敢跟您说，我瞧着您应该也不知道吧。”他声音轻轻的，犹如鸿毛一般轻，但是在楚母心中却如泰山一般重。
楚母脸色一僵，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
“你与爸爸，其实吧，都可以不用假惺惺的找时间来看我，飞来飞去很累吧？”楚朝抬眼看了一眼楚母，带着黑眸中带着失望，藏着受伤。
“我……妈妈这也是为了你能过的更好啊。”楚母愣愣的解释，用着千篇一律的借口。
“是吗？我刚刚看见你手机备注老公的人打电话来了，好像并不是爸爸的号码吧。”楚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幅度，眼神带着淡淡的冷意。
“这……”楚母有些慌了，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机。
“你和他什么时候离的婚？身为你们的儿子，我应该也有知情权吧。”楚朝试探一问，却没想到楚母直接承认了。
“三年前就离了，不过朝朝你放心啊。楚氏财团财产有我们庆家的一半，我和你爸早就说好了。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死了以后财产都是你的。你别担心……”楚母有些慌张的解释，向着楚朝走了一步。
楚朝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圈通红带着一丝狰狞，面容气的有些扭曲，语气难以置信，声音陡然拔高：“你觉得我在担心这个？”
“没……还有……还有妈妈还是会一直爱你的，对你的爱不会少一分，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转移。”楚母这才惊觉失语，心疼的凝视着楚朝，眼底慌张。
毫无疑问她是爱楚朝，试问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呢。
但是她却不懂得怎么当妈妈，怎么去爱儿子，怎么去对他好，在楚朝小的时候，她与他爸就忙于岌岌可危的家族事业，忽视了他。
等事业好起来了，两人又因为性格不合，以及各种原因争吵不休，等着回过头去想要关心儿子的时候，楚朝已经长大了，养成一副对谁都不咸不淡的模样，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们的爱了。
他们两方一步步后退，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到现在瞒着他离了婚又另外有了家庭，似乎种种行为都将他越推越远了。
楚朝全身愤怒地颤栗，双眼通红如同灌了血，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心中一阵阵无助感袭来，他一直以来无欲无求的模样，不是不想要关心，而是不敢去要。
“你们有必要瞒着我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爸妈离婚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所有人都瞒着我，看我笑话？！你们觉得这样我会很开心，会很感激你们是吗？”楚朝情绪激动，嘶哑的声音像是要吼出这些年受得委屈。
“不是的，朝朝，我……我们是怕你那时候还小，接受不了父母离异的事实，所以才瞒着的……”楚母潸然泪下，默默的解释，看着这样的楚朝也是心疼不已。
“那现在呢？我都已经成年了，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了，你们还打算骗我多久呢？”楚朝带着嘲讽的笑，多年来筑成的心里防线倒塌。
“我……”楚母张了张嘴，说不出说来。
楚朝眸色又是一暗，瞳孔染上了一层墨色，胸腔起伏不定，最终垂眸，不再说话，往楼上走去。
“朝朝……”楚母开口叫住离开的楚朝，他脚步一停，微微曲着背，显得有些单薄，她喃喃道：“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听她说完，楚朝抬脚走进房间，将整个人扔在床上，卷着被子，成了一团，头紧紧的捂住，此刻脆弱的模样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楚朝捂住头的手更紧了，但是那铃声一直不停，异常执着，似乎他不接便不会罢休。
楚朝面无表情的伸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原本想要直接挂断，却看见跳动的名字：“顾倦。”
指尖一顿，桃花眼瞬间便聚集了水雾，鼻头一酸，心中委屈漫延成海。
手指轻轻划过了接听键。
“朝哥。”顾倦嗓音低沉浑厚，只是听见他的声音，楚朝眼睛都没眨一下，眼泪刷就无声了落了下来。
“我有个数学题不会，你教教我呗。”他漫不经心的调笑，让他哭的更大声了。
顾倦本来就不是真来问问题的，只是找了一个幌子给楚朝打电话而已，此刻听见电话里隐隐的抽泣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认真的听了一下，那压抑的哭声，让顾倦心中堵得慌，有些难受，捡起外套穿上就往外面走去
他低低的哄着：“乖，你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