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叶老师, 俺会想你的！”
塘禾村村口，张二妮两眼泪汪汪地捏着叶绵的衣角，还不到巴掌大的弱小脸蛋上满满的都是不舍, 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袋，里头放置着叶绵前天写给自己的纸条, 上头写s市大学的收件地址还有叶绵在s市的家庭住址，说是自己想她, 可以写信过来。
张二妮当时如获至宝, 小心翼翼地藏好纸条，还把地址牢牢背下来, 心中很是感激叶绵这大半年在学校对自己的照顾。
这时，张二妮身旁还有何培元，他虽然不像张二妮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亲近叶绵, 可一双眼睛却是红通通的。
他大姐做错事才吃的牢饭，所以他不怨叶老师, 可娘却不那么认为, 不能在外头闹就在家里使劲儿诅咒叶老师, 知道叶老师参加高考之后还诅咒她考不上，最好一辈子留在塘禾村这个犄角旮旯里。他气不过，也觉得他娘这种行为不好，说一嘴，当时就被他娘给狠狠揍一顿。
被揍很疼, 但是他不后悔。
甚至还想着自己也要考上高中, 考上大学, 这样自己就能成为叶老师那样温柔有礼的人，他不想以后成为他爹那样被他娘压在头上的男人，他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想到这, 何培元的目光坚毅。
叶绵也很感动，张二妮和何培元大清早地来村口来自己，她摸摸口袋，从里头摸出好几块糖果，将它们平均分给张二妮和何培元，还逐个摸摸他们的脑袋。
“谢谢你们，我也会想你们的。”
张二妮二人握紧叶绵给他们的糖果，还想再跟她再呆一会儿，可天不遂人愿，小客车呼啦呼啦地开到村口。
他们二人当下没有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叶绵，该走。”
赵儒昌在塘禾村生活好几年，如今离开还是有些不舍，更见不得张二妮他们这样，为难地别过眼。
“老师要走，你们在老师不在的时候
也要努力学习，知道吗？”
张二妮二人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叶绵又叮嘱他们几句，直到开车的师傅不耐烦出声催促，叶绵这才红着眼与他们道别，爬上小客车。
小客车驱动后，张二妮和何培元都忍不住跟在车屁股后面走几步，边走边掉眼泪，坐在车窗旁的叶绵见状潸然泪下。
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力道微微收紧，给她无声地安慰。
叶绵身子一僵，这会儿才想起身旁程北的存在。
想到元宵节那天她同程北说结束关系，最后是自己没忍住哭，离开的程北意外地回来，还抱住她问她哭什么。
叶绵当时心生隐晦的喜意，但更多的还是羞窘，红着眼睛红着脸哑着嗓音否认，不肯承认自己哭。
当时程北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直到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又在系统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强调甩程北的魔音下，她如同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将程北狠狠推开，接着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知青宿舍。
接下来几天，她只要想到自己当时推开程北的冷漠就不敢面对他，甚至还躲着他，是以这两天她都没有见到程北，程北也没有再过来知青宿舍。
原本以为程北已经很明白自己的意思，谁知在离开的这一天，叶绵和赵儒昌来到村口等车，看到的就是在村口等待多时的程北。
他拎着行李，看到叶绵的那一瞬间黑眸仿佛亮几分，但又不知想到什么，眸光渐渐暗淡。
叶绵见状，心头划过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酸，也有些闷。
她没有搭理程北，但她听到他与赵儒昌聊天，知道程北这是要跟他们去县城，还买去s市的火车票。
听到这儿，叶绵已经有些站不住，想要质问程北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一早就说结束，分开，他为什么还要跟过来，可是想到赵儒昌还在，她自己对上程北那双沉沉的黑眸后又失底气
，只能憋憋屈屈地站在一旁，直到张二妮和何培元过来。
现在程北又肆无忌惮地过来抱着自己，他真的是……
真的是不可理喻！
想到这儿，叶绵说不出什么感觉，扭头，那红得跟个兔子眼睛的眸子狠狠地瞪着程北。
“放手！”她低喝一声，嗓音刻意压低也能听出来其中的甜软。
程北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甚至正襟危坐。
叶绵看得好气又好笑，她怎么不知道程北居然还有乖乖听话的一面？他要是真的乖乖听话，这会儿不应该跟着他们去县城才是！
想到这儿，叶绵又狠狠瞪程北一眼，又怕让赵儒昌听见，刻意压低声音：“你跟过来干嘛？”
“送你去学校。”
“我说不用你送！”
“我也说我不想把你送到别人手里照顾。”
“我也说我们分开，我们结束！”
“嗯，我知道。”
程北句句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话直直把叶绵气个仰倒，这时才知道程北当真有气死人的本事。
“既然知道你还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程北忽地转头，黑眸定定地望进叶绵还犹带泪光的眸子里，那双眼又沉又深，仿佛看进她的心里。
被这么注视着，叶绵仿佛失去说话的能力，微微抿唇，略带仓惶地移开眼眸，注视着外头不断后退的景象，还不忘在脑海里同系统道。
【系统，我已经听你的狠狠甩程北，可是他还是跟过来，怎么办啊？我这样任务算不算完成啊？】
叶绵等几分钟，没有等到系统的回答。
【系统？】
【系统？？】
【系统？？？】
无论叶绵怎么呼唤，系统都跟不存在一样，这可把叶绵愁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靠在椅背上闷闷不乐的。
中途程北瞥她一眼，见她脸颊似是气恼地微微鼓起，顿时就被她萌化，若不是不想惹怒她，他还想伸手去戳一戳，那细腻柔软
的触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
思及此，程北在心中无声叹息。
上午十点多，他们到县城。
叶绵和赵儒昌买的火车票是下午两点的，所以他们在县城吃顿午饭才赶到火车站。
临平县火车站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见到这种情况，程北替叶绵拎着行李，随后帮她隔开来来往往的人群。
叶绵见状，心底一暖，又在想到什么之后，嘴角耷拉下来，也没有不自量力地拒绝程北，垂着眼眸，由着程北将她带到火车上。
“呼，真是不容易啊。”赵儒昌被挤得眼镜都歪，甚是不好意思地扶正眼镜，又见到叶绵连头发都没有乱，一看就知道被人好好护着的，尤其是一旁的程北也老神在在的，不由得给他们两竖起大拇指。
叶绵扯扯唇，没有说话。
程北在外人面前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对着赵儒昌点点头之后，三人拿着火车票去寻位置。
三人的位置离得不是很远，但赵儒昌和叶绵一起买的火车票，所以两人的位置是上下铺，程北则在另一个车厢。对此，赵儒昌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火车票同程北的换，程北拿到赵儒昌的车票时还愣愣的。
赵儒昌甚少见到程北这个样子，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揶揄的笑意，拍拍他的肩膀。
程北回过神，认真地道谢。
赵儒昌摆手说不是什么大事，随后拎着行李箱去另外的包厢。
程北目送赵儒昌离开，随后去寻叶绵。
这会儿叶绵已经爬上上铺，看到程北过来，微微一愣。
“我和赵组长换位置。”程北解释道。
不用他说，叶绵就猜测到，把东西整理好之后，正准备躺下。
只是……
叶绵无奈地侧过头，望向程北。
“你看着我做什么？”
程北边摇头边收回目光，“你休息吧。”
这是对面也来乘客，是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在看清
叶绵面容时眼睛蓦地一亮，前头的男人似乎想要跟叶绵说话，只是看到高大精壮的男人如同守卫一般站在床铺旁，且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眸光犀利地看过来。
男人当即被程北的目光刺一下，惶惶然地收回视线。
后头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猫腻，想要搭讪的热情顿时冷却下来，收拾好行李后爬上自己的位置。
叶绵也算是颠簸一个上午，躺在不是那么软的卧铺上，听着周围传来的嘈杂声音，以及火车开动时匡次匡次的声音，过多久就睡着。
程北躺在下铺浅眠着养神。
等到晚饭时候，程北睁开眼，从下铺直起身，对面的床铺正小声交谈的两个男人见，瞬间闭上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惧怕这个陌生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带着点儿让人觉着危险的压力。
程北的注意力不在这两个人身边，他起身，看到上去的叶绵还在睡，无奈地笑笑，“绵绵？”
叶绵没有反应。
“绵绵？”
程北又唤一声，叶绵这时动动。
叶绵这一觉睡得沉沉的，听到程北的声音，睁开眼后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直到他轻轻拍拍被子，她才回过神，揉着眼睛坐起来。
“怎么？”
她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程北听眸光不自觉地放软。
“该吃晚饭。”
他们考虑到在火车上吃饭花销有些大，所以在临平县买点儿吃的带上火车，这会儿到饭点也不用去餐车。
叶绵迷迷瞪瞪的，好半晌才哦一声，示意自己知道。她又在上铺坐会儿，清醒多之后才趴下上铺，去一趟卫生间。
再次回来的时候，程北已经给她打好热水。
面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叶绵又觉得胸口有些闷。
“怎么？”程北把水杯递过来。
叶绵摇摇头，犹豫会儿，还是接过来喝一口并在下铺坐下，拿出包子慢慢吃着。
她吃完一个，程北已经在吃第三个，这个速度让叶绵望而却步。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诡异，程北抬眸睨她一眼，“怎么？”
叶绵连忙摇头，低头吃第二个，后来又想到什么，抬头看程北，正巧程北一直没有收回视线，两人的目光撞上正着，还有胶着的趋势。还好叶绵急急忙忙反应过来，移开视线看向程北的身后。
“那个……”
“什么？”
“你别对我这么好。”他们现在可是结束恋爱关系的！还有，她都狠狠甩他，他怎么还对自己那么好？这算什么事儿啊！
“为什么？”程北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有没有在生气。
“我们不是结束吗？”
“我有答应吗？”
程北认真的反问让叶绵蓦地顿住，回想那一天自己跟程北说结束关系的时候，好像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说，程北听完后反应平平，最后也只是说两句话。
——是这样吗。
——我知道。
他还真的没有很确定跟答应跟自己结束这段关系！
可是……
叶绵抿抿唇，故意胡搅蛮缠：“你虽然没有亲口答应下来，但是你说你知道，我就当你是默认！”
说完，她微微鼓着双颊，眼睛也撑得圆圆的，约莫觉得这样会更有气势一些，却不想在程北眼里还是奶凶奶凶的。
程北实在是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戳戳她的脸颊。
软乎乎的触感让他眉眼舒展开。
叶绵却觉得自己被冒犯，拍开程北捣乱地手，“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别动手动脚的！”
程北见状，连忙正襟危坐，表情也严肃几分，“好，你说。”
可他严肃起来看着有几分凶意，叶绵害怕，有些想打退堂鼓。
不，不行！
她不能打退堂鼓！
这么想着，叶绵挺直腰杆，声音也带点儿凶悍：“我们结束！就是这样！”
“可我没答应。
”
“我不管，我们就是结束！”叶绵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渣女，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小可怜虫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们现在分开对谁都好！”
“是么？可我觉得我离不开你。”
叶绵故意装出来的凶悍僵硬在脸上，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不对呀……
按照程北的性格，自己都无理取闹，他总不可能一点气都不会生吧？
这剧本完全不对呀！
程北趁她愣神的空档，伸手抓住她的小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绵绵，我离不开你。”
叶绵回过神，使劲儿抽抽手，没抽出来，泄气，“你一个大老爷们，说这话也不害臊！”
“媳妇都要跑，我还要脸做什么？”
程北说的话直白又好听，若不是叶绵没有任务在身，怕是真的要顺着他来。想到自己的任务，叶绵的心硬下来，“别乱说，我才不是你的媳妇。到时候我回s市，你也回塘禾村，此后我们任何交集都不会有，这样我们怎么继续下去？现在不结束，要等到以后痛苦难耐的时候才结束吗？那样的话我们都浪费多少年华？何必呢！”
“你怎么确定我们以后会没有交集呢？”
叶绵顿住，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最后定格在惊疑上，“你什么意思？”
程北却不愿意继续说，松开叶绵的手，拍拍她的脑袋，“赶紧吃吧，吃完上去休息，明天起来我们应该就到s市。”
在他收回手时，叶绵快速抓住他的，表情还愣愣的，“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说清楚。”
程北打算要做什么？他该不会是想要离开塘禾村跟着自己来s市吧？
程北任由她抓着自己，但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刚刚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在你看来的问题在我这里不是问题。好，快吃吧，吃完喝点水，别噎着。”
叶绵收回手，心思
完全在程北刚刚说的那句话上。
什么叫做“你认为的问题，在我眼里不是问题？”，她一直在强调的是异地，还有交集问题，所以他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他……
真的打算从塘禾村出来？！
他疯？
叶绵不可思议地望着程北。
程北侧着脸，即便知道叶绵在看自己也没有转过头。
叶绵这会儿说出来是什么感觉，连手上拿着的包子也觉得索然无味的。
吃完之后，叶绵爬上上铺，全程没有和程北有任何的交流。
等躺到上铺，叶绵一直在想着程北的话，以至于到半夜都没有睡着，直到后半夜她实在是撑不住，才昏昏沉沉地睡下去。
翌日清晨五点半，天灰蒙蒙的，绿皮火车匡次匡次行驶在铁轨上，即将抵达s市站台。
程北五点就起来，还去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这才去叫醒叶绵。
只是叶绵后半夜才睡下，这会儿压根睡不够，无论程北怎么叫都起不来，最后敌不过程北锲而不舍的态度，她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程北眼尖地瞧见她眼底的青黑，眉头皱得紧紧的，“昨晚没睡好？”
他还敢问？这都是谁害的？
叶绵瞪程北一眼，坐在上铺扎好两条整整齐齐的麻花辫后，这才爬下去，去卫生间打理自己。
被瞪的程北有些莫名，他摸摸鼻子，猜测莫不是自己把人叫醒，她不开心？可这会儿都到s市，不叫她时间就来不及。
想到自己即将与叶绵分离，程北心便是一紧，难以形容的难受充斥着胸腔。
等叶绵从卫生间回来后，绿皮火车也缓慢地开进s市站台。
叶绵在这个时候准备提着行李等待下车，但手还没有碰到行李箱，行李就被程北提起来。
“我来吧。”
叶绵抿抿唇，没有拒绝。
“饿吗？这会儿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吃点东西？”
叶绵摇摇头，她晚上没有睡好，这会
儿压根就没有胃口吃早饭。
“那吃个奶糖垫垫肚子？”程北从口袋掏出几颗奶糖。
叶绵再次拒绝。
程北见状，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打算说什么，火车停，叶绵的注意力也放在外头，他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咽回去。
火车稳稳停下后，许多人涌出车厢。
程北和叶绵没有那么着急，等人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拥挤才下火车，这时叶绵想到另一个车厢的赵儒昌，正打算问问程北要不要去找找赵儒昌时，深深刻在记忆中的熟悉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绵绵！”
叶绵猛地看过去，人来人往间，她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个身穿着中山装的儒雅中年男人，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婉约的妇人，在看到叶绵看过来之时，红红的眼眶落下眼泪。
属于原主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叶绵的视野被泪水模糊，她眨巴眨巴眼睛，把眼中的泪水眨掉，随后直直地往那两人过去，中途差点撞上旁人，还是反应及时的程北把她拉下来，随后护着她一路过去。
叶明和邱荷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程北。
那是个穿着军绿色袄子的高大男人，剪着寸头，剑眉星目，是个长得十分刚毅帅气的小伙子。
只是这个小伙子同他们家绵绵的关系……
叶明心中咯噔一声，隐约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爸！妈！”
叶绵快速来到二人跟前，最后扑进母亲邱荷的怀里。
邱荷也忍不住落泪，两人有几分相似的眸子登时红彤彤的。
叶明这会儿也忘记去深究护着自家闺女的小伙子到底是谁，看着抱在一块的母女两热泪盈眶，最后也顺遂内心，张开双臂将一大一小的女人同时涌入怀中。
“回来就好，绵绵回来就好。”
程北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家三口团圆，没有出声打断他们。
过片刻，三人冷静下来，叶明余光一扫，瞥见一旁安静无言的小伙子，他的眼眸一直落在自家闺女的身上，眼中的情意让他这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