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祝福
“何况要订婚了。”二哥放下请柬,说出了那句话。“这是你的。”
设想过有这么一天,也设想过自己对于这事时的反应。但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像被人从头顶闷了一拳,嗡的一声,心也跟着翻了个跟头。
“棠儿,他不值得。”二哥目光一错不错盯着我。
我极力掩饰内心的动荡,对上二哥的视线,语气故作轻松道:“嗯,那恭喜他了。”
二哥盯着我看了几秒,上前搂住我肩膀,轻声说:“那就好,棠儿,我就怕你再次因为他伤了自己。”
“不会,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极力扯出个笑容说,“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像当年那样,那我就白活了。”
“后天他的订婚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二哥坐到沙发上看着我。
我微微一愣,二哥的用意我知道,想要忘记一些事情,就要直面过去,把心底最后一丝妄想,疼痛与不舍彻底埋葬。
我深吸了口气,一时半会没办法回答他。
不去,二哥一定会认为我撒谎,去,我确实不想看到何况。
而他也肯定不想看到我。
参加前任的订婚宴这实属要撑死在场的吃瓜群众。而且,在场的吃瓜群众或多或少我都认识,毕竟商圈也就这么大。
之后这两天,二哥都没再提起这件事,或许他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我也没主动开口跟二哥提起。
参加宴会当天我还是决定去了。
人家都把请柬送到家里来了,我不去让别人以为我还很在意,虽然我的确还在意。
但输人不输阵。
为这事我妈生了好几天的闷气,我若不去给对方添添堵就太对不起我妈了。
二哥边下楼边系腕扣,昂贵的手工定制礼服没有一丝褶子,发型也特意打理过。
他这是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还是去当新郎,打扮的如此抢眼。
“你就穿这一身?”二哥对我一身并不太奢华的衣服表示了不满。
我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我衬托不了这身衣服的好来?”
二哥摇摇头:“nonono,是它降低了你的魅力。”
“什么嘛。”我笑着说,“真有魅力,穿破烂衫都迷人,倒是你,是想去砸场子吗?”
二哥不置可否:“天生丽质难自弃,没办法,我太耀眼了。”
我忍住想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让管家叫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
路上二哥问我:“怎么突然又想去了,还以为你不会去。”
我看向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嘴角微微扯了扯:“人家请谏都发来了,不去显得我没度量。”
“对嘛,我们唐家的男儿从不藏头露尾的。人家请柬都送家里来了,他们有脸送,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我点了点头,心绪有些紊乱。
他要订婚了。
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从此我连想你都名不正言不顺。
何况,何况,我心陷你的陷阱,我要拿什么才能拯救我自己。
二哥见我一直神游,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我微微笑了笑:“没事,哥。你说的对,何况不计前嫌,那我们也得大大方方。”
二哥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何况见你真来了,一定会膈应。想想就觉得高兴。”
余光里瞧见二哥脸上带着动物天性的胜负欲的兴奋劲,不由想起他与何况不为第三人知的那场干架。
心中突然有一丝遗憾。
当年怎么打架不喊上我,我不能打,我可以在旁边呐喊助威呀,必要时可以踹上两脚也好呀。
“哥,当年你和何况打架谁赢了。”我还是把这个二哥自认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其实全家都清楚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二哥有一瞬间的诧异和尴尬,估计他也没想到秘密原来早已不是秘密了。
“当然是我。”二哥迅速恢复如常,甚至还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何况那小子看着高大,一点也不扛揍,几下就倒地上,还是我打电话叫人送他去医院的。”
我抿嘴笑了笑:“谢谢哥当年为我出气。”
“亲兄弟昂,不是应该的么,欺负我可以,不能让我家老幺受委屈了。”
我抓住二哥的手用力握了握,心中感慨万千。
我们当达现场的时候,订婚宴已经开始了,路上我去挑选礼物耽搁了些时间。
一块手表,大众款,二哥说我买贵了,我们人去就给他面子了。
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连几万块的手表都嫌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唐家抠门。
订婚晚宴在何况家开的五星酒店顶楼。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订婚宴连一张结婚照片都没有,给人一种普通的商业聚会的感觉。
跟我当年和他结婚…相差甚远。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还不是跟何况离了。貌合神离终究不能长久。
也如我所料的那样,我和二哥一踏进宴会厅立刻引来了全场的目光,大概诧异我怎么会来。
二哥淡淡扫了眼,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搭到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语气极为不痛快:“主角不在。”
我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又不是来打架的。”
“难道不是吗?”二哥从应侍生的托盘里端起两杯酒,递给我。
不过没等我再开口,就有人端着酒杯朝我们走来,不,确切地说朝二哥走来。
以前我讨厌聚会,但也常开party,只和自己看得顺眼的,谈得来的人开。
适应了三年的独处,现在更喜欢安静。
那人讨好的朝我打招呼,我礼貌性回应,然后就退到了一边角落。
位置很好,旁边有一颗高大的绿植挡着,酒柜就在前方一米远,想喝酒走两步就行,还不用被目光注视。
来得有些晚,所以并不知道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我连喝了三杯酒,也没见两主角出现。同时心里也有一丝后悔,在这喝闷酒不如在家喝自在。
二哥被人围住,那样子好像今晚的主角是他一样。
我不由苦笑,准备去倒第四杯酒的时候,人群突然躁动起来,随即听到了那无比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怠慢各位了,请见谅。”
拿着酒瓶的手僵在半空,心像被人用指尖弹了一下,一阵闷疼。
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放下酒杯随即退回到角落里。似作贼心虚一样,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会场中心。
听着周围不断的祝福声,我有那么一瞬的想落荒而逃。
偏偏脚灌了铅一样,沉重到难以支配。
我高估自己,也低估了何况在我心中的份量。
来得时候不是挺那潇洒的么,怎么见到人就怂了?
有些瞧不起自己。
怕什么呢?又不是我非要来,是他何况请来的,而且我来也不是让自己难受的。
迅速整理好思绪,重新给自己续上一杯酒,慢慢走向会场中心。
何况挽着他的未婚夫笑容满面站在人群里,是那样耀眼,整个会场璀璨灯光都被他比下去几许。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何况,原来他是会开怀大笑呀。我以为他不会,只会带着无尽的嘲讽的笑意。
我和他婚礼那天,从开始到结束何况都没露过个笑脸。交换戒指的时候,被司仪打趣说他太紧张了,要笑一笑,才露出点象征性的笑意。
现在想想,那叫笑吗?
笑是要看对象的。
让他满心欢喜笑的对象不是我,我是他眼里心里都非常不屑的人。
三年婚姻除了冷淡的语气剩下的全是不屑一顾。
何况的笑宛若万根针,齐刷刷直刺我的心脏,扎得我连表情都没有。
换做以前的我,估计此刻已经摔脸子了。然而现在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何况的脸,心里除了失落,失落无尽的失落外,别无动作。
何况大概也看到我了,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而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开始给来宾敬酒。
订婚宴如此美好又幸福的时刻,居然看到了我,想必何况心里一定非常非常不痛快。
一只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我微偏过头对二哥说:“前些天我在酒吧见过他俩,挺般配的,天造地设。”
二哥啧了声,哂笑道:“你行不行呀?还祝福上了。你不应该是祝他们早日离婚或者相互折磨到老吗?”
我被二哥逗笑了,低落的情绪也缓解不少:“这没必要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似乎得到满意的答案,二哥笑道:“那就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我点点头,没搭话。
酒杯不知什么时候空了,转身想去那边续酒,二哥拉住我。
“干嘛去?”
我指着那边的吧台:“倒酒。”
二哥朝侍应生扬了下手,侍应生刚要走过来被我制止了。
“那边有瓶还不错的白兰地。”
二哥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行吧。”
等我倒上酒,往二哥身边走的时候,何况带着他的未婚夫也正朝二哥那边走。
我们面对面朝同一个目标走去。我原地停了两秒,转身回去是不可能了。
比何况慢一步走到二哥身边,不等何况开口,我举起酒杯对他说:“恭喜恭喜。”
前夫带着现任和前夫碰面是一个怎样的画面?如果今晚有记者的话,明天头条不得杀疯了呀。
大概苦中作乐,心里忍不住调侃起来:我又得上头条了。
何况还是一如既往地见我就收敛起笑容,这次倒没表现出厌恶,但也没什么表情,连向我举杯的动作都没有,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想让二哥看出我有什么低落情绪,笑着看向何况身边的人:“恭喜,祝百年好合。”
这是真心话,至少现在。这倒不是表现自己的大度,感情是自私的。我不能因为何况不爱我,就见不得他幸福。
曾经我拥有过他,却从没得到过他的心。
怨不得任何人。只能说我和他的婚姻是一场过错。
“谢谢。”何况未婚夫优雅得体举起手中杯。
我与他碰了下杯,喝光酒杯里的酒。
也不知道说错什么话了,何况看我的眼神又变得十分冷漠,冰寒刺骨。大概是我跟他的心上人说话了吧,他嫌我如敝屣,又怎会乐意我跟他的未婚夫说话。
我就是这样毫不识趣。
不过,我心里有一丝丝爽,看到他不痛快的样子。反正他看我不是一天两天的厌恶,我也不似从前那般,如此在乎。
以前是夫夫,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出了这扇门,指不定要什么时候再见又或者不会见。
何况曾经说我专横跋扈,很久没用上我这个技能了,现在得让它发挥余热。
不喜欢我跟你未婚夫说话,那我偏要说。
“还不知何先生的这位伴侣怎么称呼?”我嘴角噙笑看着何况问。
“云瑭。”对方朝我伸出手。
我就像突然掉进液态氮里,都没给我挣扎一下的余地,就被粉身碎骨。
曾经很不幸听何况在床上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叫过棠。
那时候多糊涂呀,以为他叫的是我。
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的替身梗原来真实存在。我是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二哥要我来参加婚礼是对的,何况邀请我来参加也是对的。
前者为了让我放下,后者让我死心。
我用我的爱情来见证心爱的人的爱情。
悲壮又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