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聂浪有些好奇地问道。
定位信徒的位置, 顺便发现了我？或者说, 直接梳理整座城市，找到我的所在？
“对我的预备司祭, 自然要保有关注。”
江清如此回答。
见聂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这初临人间的神明直白道，“你可以理解为, 我在你身上装了一个gps定位芯片。”
这个比喻里用到的知识，还是江清在了解人类的手机定位技术时学到的。
很冒犯的行为。
即使是关系良好的恋人之间, 贸然做出这种形似监控行踪的行为, 也可能会导致感情破裂吧？
爱情的巨轮都会倾覆，更别提友谊的小船。
按照自己和江清认识的时间来讲，这艘船不但小，估计还是木头做的……
聂浪把脑海里更离谱的图景——矿泉水瓶n构成的船划掉。
画面太美。
他根本不懂。
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聂浪如此说服自己，忽略了自己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有点喜滋滋的事实。
望江桥下。
不知是否王佳的错觉, 小舅路上走偏几次, 似乎想要……逃跑？如果不是小舅妈死死看着, 估计就成功了……但来到目的地，反而不再动作。
难道这里真的有高人？
如果江清知道她的想法，会很诚实地回答：不，就是因为没有高人啊。
法术加持, 江清和聂浪两人的跟踪没有被发觉。
他们默默地围观王佳的大舅对他口中的“林大师”说着话, 神态恭敬极了。
这位林大师, 是个卖相没多少大师风范，举止却很有些前辈模样的，下颌上留着两撇山羊胡的瘦小男人，乍看起来和其他算命的同行并没有什么区别，仔细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聂浪是这样觉得的。
仗着别人都会自动自觉地忽略他们，聂浪围着林大师绕了两圈，把他连同他带着的桌椅，桌上写着的“择天改命”四个大字和其下的详细业务介绍，上下左右细致打量了几番，很有一种成为透明人的激动感。
……险些忘了原本的目的。
没能在林大师身上发现超凡的端倪，聂浪不由得产生了和王佳一样的疑问：究竟是高人，还是骗子？
“你可以猜猜看，”当聂浪为此询问江清时，面貌昳丽的青年笑着道，“反正，最迟今晚就会有结果，不是么？”
话音未落，林大师装模作样推辞两次后，答应了王佳大舅今晚为其弟做法驱邪的请求，并用“江湖黑话”般的交谈，辅以手势，自觉隐蔽又高大上地谈好了价钱。
这次轮到江清提问：“他们在说什么？”
聂浪解释道：“在说出场费3万，材料费另算。”
“哦。”
换个人来，估计会对这价钱瞠目结舌，可无论在聂浪还是江清看来，都是毛毛雨。
前者在钱彬见鬼事件中经手过一张姜大师的黄符，后来买了下来，账单5万；后者卖了一颗珍珠，进账了120万，目前没有动用——吃住都靠明元嘉留下的财物支撑，对物价和人民币的购买力实在没有概念。
王佳倒是很惊讶。
可她惊讶的，不是这出场费太高，而是……太低了。
即使是亲戚，贫富差距也是会很大的。
王、廖两家，便是这样的情况。
王爸爸经营着连锁珠宝店，王佳去上班是为了历练，不是为了赚钱，她家真要用钱，凑个几千万问题不大，但大舅小舅都是普通家庭——在大舅和小舅妈看来，3万块钱，是一个让他们有些肉痛，又不至于出不起的价格，很合理的“治疗费”，如果林大师真的能证明他的“疗效”，这个钱还是花得值，也符合高人的身价，而王佳……却是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大头在“材料费”上？
王佳收起怀疑，决定先观察，她努力找着理由：也许这位林大师是看出小舅家的经济条件，才让他们出这个钱意思意思的？毕竟有个说法叫“因果两消”……又看了看林大师的脸，王佳觉得，这个说法好没有说服力。
不，不要以貌取人。
说到“貌”，王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上午在这里摆摊的神颜小哥哥，目视林大师，不禁从心底发出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聂浪60确定林大师是骗子。
没有具体的依据，只是直觉，存在被打脸的可能性。
他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王佳等人在大舅的带领下离开，去给林大师准备“接风”晚宴，已标记这位信徒，可随时查看她方位的江清没有跟随的意思。他的视线，投向了算命摊不远处，同样在桥下的……各种小吃摊。
可现实是，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出现。
风捎来行人的谈话缭绕耳旁：
“呜呜呜……我立刻打的过来还是错过了么……”
“有认识那位神颜小哥哥的人吗？”
“卖照片~小哥哥照片，你们懂的~”
同样听到这些话的聂浪皱起眉头：有人用江清的肖像盈利？
聂浪侧耳倾听，然后发现，买照片需要的代价不是钱，而是加入一个后援会，这些照片是内部成员福利……
粉（fans）会玩。
对了——
“你知道很多人在找你吗？”聂浪打开微博app，瞄了眼发现首页仍是江清，调侃道。
“知道。”
江清看着身旁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眨了眨眼，“也在找你。”
？？？
聂浪定睛看去，果然，app界面下方显示的和评论，数量不正常的多。
原因也很简单。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只要网民们真正想找出一个人，他们总会找到的……除非那人不曾在现代社会生活。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对江清抱持着莫大的兴趣，嗷嗷待哺的网民们很快翻出了锦江市城市论坛的帖子——《什么千年一遇，在小哥哥面前都是垃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确认其中的主角和今天的算命小哥哥是同一人后，又再接再厉，深扒锦江和中州两个江清曾落脚城市的各种消息，找出了不知哪位上周日在海底捞吃晚饭的顾客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高`潮来了。
上午站在小哥哥身边的助手，实在没有资料，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暂且不说，可这个和小哥哥一起吃火锅的，怎么越看越像……某人呢？
没错。
在群众的火眼金睛下，聂浪，掉马了。
心疼三秒。
然而即使是聂浪的死忠粉，在意思意思心疼过后，也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个发自灵魂的问题：这谁？你什么时候交上的朋友？为什么不介绍给我们？！[马教主咆哮jpg][土拔鼠尖叫jpg]
就连聂浪在娱乐圈的朋友，也纷纷凑热闹来了波转发评论一条龙，聂浪越看越沉默，仿佛过了某个临界点，他唇角忽然泛起笑容，很快扩大，愉快地发了一条网友看了想打人新微博：
“无可奉告。”
配图是艾格（哈士奇）回头瞅镜头的画面，皱眉眯眼的表情非常传神，传神到……特别欠扁。
贺鸣是这样评价聂浪的这条微博的：
简单明了，嘲讽值max。
微博这种东西，开着的时候，你感觉全世界都近在身边，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新鲜事，目不暇接，关掉的时候，生活则古井不波，闲适极了。
不理会瞬间剧增的和评论，畅想着大伙气急的神情，觉得空气都清新几分·聂浪退出微博，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我们去吃东西？”
“嗯！”
江清赞同，注意力立即被转移。
作为临近锦华的繁荣城市，聂浪对中州也是相当熟悉的。
或者说，对中州的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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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浪换了妆，务求和上周在海底捞的形象区分开来，两人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和傍晚，接着，在王佳大舅等人陪着林大师吃完饭，眼巴巴等着他施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天际最后一缕晚霞艳丽如火烧，江清注视着它缓缓消散，而后，暮色四合。
林大师的“法器”很多，王佳等人居住的旅馆，是不好带进这些东西的，因此，驱邪的地点，选在了街边的某个殡葬用品店。
老板明显和林大师相熟，见他带着四个人过来，干脆地关了店，让出了店里的场地。
王佳身上泛凉气。
这条街道并不热闹，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而过。窗外是墨染般的夜色，店里的灯光不太亮，昏黄的颜色，照在那些寿衣和金元上，晃得她总觉得有重影。更吓人的是，店里有两个几乎一人高的纸扎人，苍白的纸脸上涂着夸张的、颜色鲜艳的油彩，看着怪渗人的。
王佳偷偷问小舅妈：“为什么选在这种地方？”
小舅妈也怕，低声道：“大师自然有他的道理……可能这里阴气比较重，方便邪气自己出来？”
王佳撇撇嘴：“好像也有道理。”
她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迷你秀水女神塑像，不知是否心理因素，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林大师绷着脸，先净手，再焚香，朝着店中的王灵官（道教神仙）像似模似样地拜了三拜，搭建起法坛来。
王佳见他手下动作熟练异常，似乎已练习过千百遍，又郑重地从衣袍里掏出副贴身存放的古旧卷轴，恭敬展开，现出其上画着的鹤发童颜的老者形象，小心翼翼地放在法坛中央……
“忽”得一下！
法坛上的烛光，猛然大盛！
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神异发生，灯光都明亮几分，风止息，画生辉，老者似乎朝着法坛前的众人，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林大师神色肃穆，拔出桃木剑，脚踏七星位，嘴里念念有词，围着被人群不自觉让出的小舅跳来跳去，不时加大音量，像是某句咒语念完了似的。
王佳不明觉厉，睁大了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激动：真的……是高人？
“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聂浪已100确定这位是个骗子，笑趴在了江清肩膀上。
林大师喃喃的咒语，分明是芬兰话！
蜡烛和灯光都可以造假，画中人点头估计是光线的影响或者魔术里的方法——
真是有才极了。
“这也算自学成才，活学活用吧……”
趴了一会，被江清挪开时，聂浪神色古怪地这样解释。
换做旁人在这，肯定要被这丰富的外语储备惊呆，江清却对此毫无感觉，只是道：“那幅画像，真的有法力。”
咦？
聂浪细细查看，摇摇头道：“画技很普通，连人物的神`韵都看不出来。”
言下之意，从外表实在发现不了它的不凡。
江清笑了笑，道：“我想，画师也不知道。”在聂浪疑惑的视线中，江清解释道，“真正特别的，是画师所用的墨，其中的一种材料，蕴含充沛的灵力，再加这人物线条的右边，契合了聚灵阵的某个部分，经年累月，才有了些许法力。”
“……”
聂浪感叹，“这也太巧了。”
“是啊。”
时光的魅力，让巧合流传至今，铸造了一个所谓的林大师……
江清看向初时不以为然，如今下意识端正了神色的王佳，又看向她身周的中年男女，和被他们围在中间，神色无动于衷的男人。
林大师仍在念着什么。
真是好运。
然而运气这种东西，也有定数。
“呔！”林大师剑尖一挑，抄起一张黄符，在烛光上一掠而过，将那燃着符的桃木剑对准了病人的方向，双目圆睁，尽显朗朗正气，大声道：“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急急如律令！”
男人麻木脸，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的波澜不惊。
林大师见状，动作丝毫不停，极有应变能力地把百度搜到的净心神咒完整版念出：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唔！”
王佳眼睛瞪得更大，只见火光中，又一张黄符燃成灰烬，小舅仿佛受到无形重击般捂住心口，嘴里发出沉闷的痛哼，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在小舅妈冲上来之前，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
灯光似乎也恢复昏黄。
大舅讷讷道：“林大师？”
林大师摸了摸下颌两撇打理良好的胡子，镇定叹息道：“这邪祟道行很深啊。”
大舅不安道：“那我弟？”
“无事。”
林大师摆摆手，“待我查看一番……”
“看个什么！”小舅妈尖利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她收回搁在小舅鼻端的手，苗条的身躯颤抖着，颤抖的幅度之大，让人怀疑她为何还没有倒下，“文才已经被你害死了！他死了！”
“啊——”
尖叫声中，小舅妈合身扑上，尖尖长长的指甲朝着林大师脸上抓去！
“等等！”
“弟你怎么了？”
“120，120……别乱动小舅！救护车要来，谁快告诉我，这的地址怎么说呀？！”
店里混乱不堪。
厮打的、哭嚎的、奔逃的，个个心急如焚。
而后，画面定格。
法坛被推倒，蜡烛、祭品、香炉掉得到处都是，面貌昳丽的青年在其中行走，脚下踏着某种韵律，没有沾染一丝一毫凡间的尘土。江清走到男人身边，语声婉婉带笑：“起来吧。”
男人依言坐起。
聂浪注意到，男人眼中迷茫和憎恨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纯净……很难形容那种纯净，大概是……令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语文成绩不怎么好的某人表示，他尽力了。
“你答应的，来我这里。”
男人摇了摇头。
接下来，似乎是一场无声的交谈。
聂浪可以看到江清和男人眼中掀起的漫天的波涛，却不知道他们如何沟通，又是否在斗法，只是敏锐地感觉到，空间的湿度上升，风剧烈吹拂而来，也带着沾自水面的凉意。
“你输了。”天际似传来遥远古老的钟鸣之音，丝丝缕缕，江清微笑，如王者宣告，话语裹挟着命运的轨迹，“做我的子民。”
“和你的族群一起，做我的子民。”
有淡淡的白色光点从男人身上逸出，在空中凝聚成纺锤般的动物形态，投入江清手中。
宛若乳燕投林，游子归家。
灯光昏黄，神明的身影仿佛无限拔高，被光点包裹有些看不分明，宛如神与人的界限，正是天堑之别。
聂浪仿佛才意识到这差距，如遭雷击。
而后那身影，眷顾了他。
自虚空之中，神明投来注视，静谧，安然。
成为司祭的话，能更靠近那道身影吗？
一定可以。
聂浪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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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韵为什么和谐……吐魂。
纺锤形的江里的动物，很好猜吧？
具体事项下章分解~
谢谢尘小仙女的地雷，么么哒（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