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约法三章
西域荒漠，万古流沙。
除了偶尔路过的商队，那一阵阵悠扬的驼铃声能给这片荒漠带来一点生气外，更多的日子里，这里安静的如同死寂之地，只有烈日炙烤着流沙。
这一日，这片无垠的荒漠中，缓缓走来一名老道士。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但白日里的沙漠中，依旧炎热。老道却走的很悠闲，像是感觉不到脚底炙热的黄沙和身周干燥的空气。
在这风沙之地行走，老道的身上却是片尘不染，偶有风卷飞沙经过，到了老道身旁，就像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被阻挡在他身周一尺之地。
走到一处，老道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右脚然后重重的在地上一跺，只见以他为中心的百里方圆，地上的黄沙狂乱飞扬。
一瞬间，黄沙漫天，遮云蔽日。
漫天黄沙中，无数怪蝎巨蜥之类的妖物被老道的神力震荡至半空中，这些妖物体型巨大，但此时却和那漫天黄沙悬浮在空中，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
老道冷哼一声，心中喝道：“无尽雷狱！”，只见他手掌伸出，一个巨大的雷球从他掌中浮现，迎风暴涨，将漫天妖物包裹在内，雷球中万道霹雳齐轰，将那一众妖魔轰为齑粉。
终于，黄沙散尽，此地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老道又开始缓慢的行走。
这老道便如天神降罚一般，一路走来，每过百里，便进行一次这样的杀戮。
他经过的地方，千里黄沙之地，所有恶迹斑斑的妖物，都被赶尽杀绝，极少有漏网之鱼。
他在等，等着有人来找自己谈，如果没有人来和自己谈，那他就一直这样杀戮下去。
老道士闲庭信步一般又走了几十里，忽听“嗖嗖”破空之声突兀的响起，五道身影破沙而出，落在老道的四周，将老道士合围起来。
这五人容貌各异，但每个人额头上都生着两根长长的触角，均是穿着金色的劲装，手持金色的锯齿匕首。
这一身金色的装备，若是在这同样呈金色的沙漠中隐匿或是突袭暗杀确有奇效。但这五人现身合围老道，却似乎并不是想动手。
只听其中一人对着老道拱手说道：“在下兄弟五人，是这西域之地噬金蚁一族，近日听闻有名高人驾临西域，所过之处，我西域生灵尽遭涂炭。我兄弟五人修为虽浅，拼着性命不要，也想来问问老神仙，正所谓天地昭昭，万物有道，老神仙如此做派，是否有违天和？”
那老道眼皮微抬，扫了扫面前这五个人，冷冷的道：“凭你们这几只臭虫，也配和老夫论道？”
先前说话那人抗声说道：“天生万物，各有其长，各有其短，各修其道，我等虽不是人类，却也有证道成仙甚至迈出传说中那一步的前辈巨擘！老神仙一口一个臭虫的叫我们，未免有失身份！”
老道听得此话，心中大怒，暴喝道：“老道一生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你们几个贪生怕死之辈，想用几句言语便将老道激走，那是痴心妄想！”说着只见他撸起袖子，跳着脚叫道：“我死了徒弟，我管你什么天道地道，老子我拍死你！”叫声中，手掌挥出就要痛下杀手。
就在此时，老道士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苍老的身影悄然浮现，左掌轻轻拍出和老道士的掌力对撞在一起，掌力相接无声无息，一触即分。
老道士肩膀微微一晃，那道身影却蹬蹬蹬退了三步。
老道士凝目望去，只见对方一身蓝色长袍，脸上皱纹层层叠叠，一头灰色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披在身后，右手拄着一根古色古香的拐杖。
那道身影稳住身形后，冲着老道士抱拳说道：“西域荒漠流沙之地，修行不易，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老道士双手负在身后，也不抱拳还礼，冷冷道：“你是何人，你也是来阻拦老道的？”
那道身影连忙道：“不敢不敢，小老头是这片荒漠中的一介散修，无名无姓，知道的，都叫我一声渊老头，此番现身，是想化解这场杀孽。”
老道士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
那渊老头刚才和老道士对了一掌，心知自己修为比对方略逊一筹，所以一直好言相对，此时见这老道士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无礼之极，不禁微微有气，心想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把双手也负在身后，冷声道：“就凭老头子我勤修几千年，终于也看到了一丝光明处。”
老道士冷笑不绝：“好！你说你能看见光明，也算不易，既然你能看见光明，那我来问你，你西域妖物夜袭燕云城，依仗阵法杀我爱徒，我来报仇，何来杀孽一说。”
渊老头皱眉道：“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道友若要报仇原也无可厚非，但是道友此行，一路杀伐又是何道理？既然心向光明，为何如此凶横？”
老道长笑道：“什么狗屁光明，老道我睁开双眼，眼前就是一片光明，闭上双眼，眼前就是无尽黑暗。道法自然，我即自然，你杀我一个，我就杀你千万个，这就是我的道，我，就是道！你能奈我何？”
渊老头听得此言，蓦然抬头盯着面前的道士，双目中精光暴涨：“好个蛮横的道士！说来说去你是欺我西域无人，今天老头子就要看看，你手中的道有没有你口中的道那么厉害！”说罢右手拐杖探出，虚虚实实向着老道胸口点来。
老道叫声来的好，侧身避开拐杖虚点，左掌在渊老头面前虚晃，右掌蓄满金雷，早从腋下穿出对着渊老头小腹推来。渊老头左手五指箕张，虚空里一旋，青色光芒奔涌而出迎向老道士右掌，右手中的拐杖凭空竟生出无数藤蔓，劈头盖脸向着老道脸上缠来。
老道见对方招式凌厉，右掌猛然提力，掌心雷光猛然暴涨和那渊老头手中青光对撞在一起，掌力对轰之下，老道身子如流光曳电般向后退去，身形暴退间左掌雷火大盛，迎向那一片藤蔓，将之烧成灰烬。
只见那渊老头不退反进，在一片雷火藤蔓间如一片枯叶飘飘摇摇向着老道士追来，只听他清喝道：“木法！翔叶术！”喝声中，左掌做拈花状，凌空一拈手中已多了几片湛清碧绿的树叶，树叶被渊老头掌力一激，犹如数道惊电向着老道士射来。
老道眼见木叶射来，也不见他如何结印，一条雷龙挥手间便咆哮而出。
雷龙问道！
雷龙问道出手，老道脚下不停，倒踩七星，避开脚下沙地上冒出的几道金光。
金光一闪而没，老道怒哼一声，左掌探出，无尽雷狱出手，将那金光隐没的一片沙地包裹在内，只听“砰”的一声惊天巨响，那片沙地暴起数两丈方圆一片沙暴，沙暴中夹杂着一片血雨，那五个试图趁乱偷袭的噬金蚁高手当场殒命。
那边厢，雷龙问道和渊老头的翔叶术对撞，只听一片爆鸣声中，渊老头闷哼一声身形暴退，已受重伤。
渊老头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只见他身前空间微微一荡，老道士已出现在他面前，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渊老头挣扎坐起，咳出一口血来，他满脸惊怖的看着老道士，颤巍巍的说道：“你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听到渊老头相问，老道士缓缓抬头，望着远处天边的一丝流云，左手成拈花状伸向虚空，轻轻一拈，只见他手中就像刚才渊老头一样凭空多出几枚湛清碧绿的树叶。
见到这一幕，渊老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木法！这老道竟然兼通木法！
老道收回目光看着渊老头脸上惊讶的神色，嗤笑一声，没有回答渊老头的问题，只是悠悠地说道：“第一，把夜袭燕云城的漏网之鱼找出来。第二，天降火玉的事，不准再提。第三，忘掉火玉，西域妖物二十年不可踏足玄龙帝国。”
说罢他抬头看向天空某处冷笑道：“你们几个老东西也听到了吧。老道此次西来，一路所杀之人，都有其取死之道，刚才不是有人说老道涂炭生灵么？今日之后，如果你们胆敢越雷池一步，老夫不介意真的彻底断了你西域一脉！”
老道话声远远送出，只见空空荡荡天空某处，空间一阵扭曲，然后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掉出一道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身影挣扎坐起，正是那日逃离燕云城的姚伯阳，只见他脸上一副痴痴傻傻的神情，茫然看着四周，口中念念有词，断断续续的话声传到张道阳耳中：“不！不能说我再也不要看到那火玉不要不要”
张道阳正听得眉头微皱之际，只听一道古老苍劲的声音从那处天空飘来：“恭喜天清观主，参透大道，二十年后观主身腾紫云，出有入无之时，老朽等必来相送！夜袭燕云城一众，只有此人漏网，我等已将他拿来此处，任君处置。”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你们几个老东西总算没有白活这么多年，居然也能看到有无了！二十年后，积雷山天清观，咱们再见！”
说罢，老道士深深地看了地上的姚伯阳一眼，确定他神识已然一片混沌，这才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老道消失后，只见那姚伯阳身上无端起火，一片烈火中，这个夜袭燕云城的最后元凶，化为飞灰。
当一切归于平静，身受重伤的渊老头才慢慢站起身来，盯着老道士消失的地方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渊老头双目中精光一闪即没，似有所悟。
只见他向着天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不再停留，一步一步向着西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