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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意思问啊。在场同时这样想的人极有可能不止一个。
仲式微看着齐孝川,一度纳闷如今推销保险竟然还轻易上门,差点义愤填膺挥拳把他赶出去。毕竟骆安娣这个人就是容易上当受骗。
齐孝川也大大方方任他看,年龄和社会经验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回头,假装让一步,实则装模作样地询问:“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好朋友,式微。是我大学低我一年级的学弟,经常来我家玩。”骆安娣温和地说道,语气像在介绍幼儿园的两个小朋友相互认识,“……这就是小孝啦。”
“‘小孝’?”被素昧平生的男性呼唤昵称着实始终微妙的体验,要不是齐孝川脸皮厚,就该起鸡皮疙瘩了。仲式微来势汹汹地逼近,“你就是小孝?”
齐孝川被迫近距离检查仲式微的面孔。年轻男人大概是回族或维吾尔族,颇有一番混血性质,虽然几个钟头后得知他其实是俄罗斯族,但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男生肤色苍白,双目深邃,要是去染个白金色的卷发,马上就能混入外籍人的队伍。
仲式微停顿良久,然后勉勉强强挤出几个字,给人感觉就像在厨房里忙碌了四个钟头结果只拿出一份美剧里常见的纸盒中餐外卖:“安娣经常提起你。”
当齐孝川追问“提起我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扭头开始向骆安娣推荐手中的炸酱面。“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吃吗?我特地绕路去买的。”仲式微朝她展露刚刚丝毫找不到预兆的爽朗笑容。
只可惜骆安娣却双手并拢,很客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式微,我刚刚吃过了。你吃嘛。”
他已经将一次性筷子拿出来:“我买了两份。”
做男人不能对女人穷追猛打,就像仲式微现在做的这样。齐孝川心里想着,不由自主插嘴道:“我还饿,我想吃。”
接收着仲式微恨不得泼来硫酸的注目礼,齐孝川很惬意地接过一次性筷子,把多余那份炸酱面也取过去。
“太好了,这样就不会浪费了。”骆安娣对他们无形的短兵相接一无所知,只笑嘻嘻地提议说,“吃炸酱面要配奶绿才行。”齐孝川不经意地抬起眼,随口问了一句:“有吗?”就看到骆安娣已经在门口穿鞋:“我去买一下,马上回来。”
“等等!”“别去了。”
这一次,两个大男人的意见总算达成一致,可惜骆安娣已经说着“顺便缴下燃气费”关上了门。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缴燃气费?骆安娣偶尔也会说谎。“善意的谎言”,好像有人会这么形容,虽说在齐孝川看来,那更像是温柔。
炸酱面的味道很好,面条劲道,酱汁香浓,配菜丰富,
然而,仲式微只觉得难以下咽。
谁要跟才认识的大男人一起吃炸酱面啊,而且对方明摆着还有另一重身份——“你也在追求安娣吧?”他义正词严地问。
“什么?”齐孝川倒是吃得很香,他有着何时何地都能悠闲生存的本能,既然眼前有好吃的食物,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也先吃完再说。
“别装傻了,脸那么明显。”仲式微挑眉,毫不吝啬自己一泻千里的厌恶,他说,“你可配不上她。”
又是这句话。
使用筷子的速率和幅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齐孝川埋头填饱肚子。想起来了,忽然之间。上一次循规蹈矩吃饭是一个礼拜前,他去看父母,一起吃了晚饭。他妈妈做的脱骨鸡翅煲很下饭,但他吃得很少,帮忙洗了碗才离开。
他配不上她。
说这话的人一个个唧唧歪歪的像蝉一样每年夏天都会从阴沟里钻出来呢。
齐孝川面无表情,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所以她以前提到我什么?”
“啊?你在听我说话吗?我说你……”
“嗯嗯,听了。我配不上她。回答我的问题。”
仲式微狐疑地回答:“就那样,说你头脑很聪明,对人凶巴巴的,但是是个温柔的人……”
“后面那句是你编的吧?”
“我骗你你会给我钱吗?”
仲式微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就要低头吃面。
未料下一秒钟,齐孝川抽出纸钞,坦然自若地交代道:“多说点。”
回来的时候,骆安娣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几乎快打起来,万幸炸酱面没有被打翻,不然弄脏了又要清理。
吃完黏糊糊的炸酱面,再喝一口清爽的冰镇奶绿。走之前,齐孝川郑重其事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骆安娣。“有事打我电话。”他说着,倏地为是否要补充“没事也可以” 而迟疑。
还没决定好,仲式微已经强行把他拉出去。
他们一起下楼,齐孝川刚要迈开步子,就被仲式微猛地推开。他偏偏要走前面,好像这样就是赢家一样,甚至还耀武扬威地用鼻子出气,把齐孝川整得有点莫名其妙。他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洋洋得意下楼,这才无所谓地走上前去。
齐孝川把车停在楼下,仲式微是骑机车来的。他们没必要也的确没打算向对方打招呼,就这么各自离开。
发动车子,齐孝川回了一条工作信息,骤然有人敲响车窗,往外一看,是取下头盔的仲式微。
他说:“你拽什么拽,老头子。”
骂完扬长而去。
然而,齐孝川因为没开车窗所以根本没听到,只花了一秒钟去困惑——他不会是在要那碗炸酱面的钱吧。
之后,又是新一轮昼出夜伏的工作。
齐孝川和秘书以及几个同事去了一趟澳洲,因为是监工,几乎在相反的季节里接受了无遮无拦的暴晒。到最后一天时,几名女下属都在抱怨,谈论着从酒店的水疗中心上楼,却在会议室看到正在整理文件、皮肤条件依旧优越的顶头上司。
“明明是个男人,实在是太无耻了。”
“发脾气是什么驻颜秘技吗?”
“啊,假如老板是个花瓶该多好,好端端的非要做人,还是个男人。”
她们还在夸张地长吁短叹,齐孝川已经走到门口,扶着门框说:“到了就快进来开会。”
结束以后回国,秘书打了个呵欠,和他一起由司机驾车接送,懒洋洋地仰着头对后视镜开口:“谈下这个项目可不得了。”
“今天不去‘天堂’吗?”齐孝川没头没尾地问。
“嗯?”秘书回答,“不去,有点太累了。你要去吗?”
“我没有买课。”
“买不就好了。套餐很不错的,一次能在那儿玩半天。做点东西,留个纪念多好啊。”
纪念这种东西,齐孝川向来认为是无用的仪式感,而且很容易被商家拿去做噱头钻空子,专门哄骗自我意识过剩的消费者自我感动。
在国外期间,他始终有请助理帮忙关注来电,及时转给他。眼下也是如此。
秘书看在眼里,于是提问:“是在等电话吗?”
“嗯,给了号码给一个人。让她有事找我,但估计等不到。”
“可能是怕打扰你吧?”对方理所当然用正常人的思维推导,“你肯定很忙,但凡认识你的人都知道。”
齐孝川把手肘搁在膝盖上,悠哉地看向车窗外,肯定而确切地回答:“不是。她就是这种人,烦你时一点自觉都没有。但要是真需要帮忙,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
“看样子是很熟了。”
“挺熟的。”他撑住下颌,不自觉遮掩嘴唇,淡淡地说道,“应该算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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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高中之前,骆安娣收到私立学校的聚会邀请。受孪生弟弟影响,那时候的她对星象仪和天文望远镜萌生兴趣,因此对于有观星条件的活动,很快就答应了。当然,其中也有其他小伙伴要去,所以邀请她陪同的缘故。
别墅在象山森林公园里,没有一定背景,别说踏入住宅区域,就连在景区过夜都不可能。
白天的活动有野外bbq,他们在溪水边唱歌、聊天。
她的好朋友想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单独相处,于是拜托骆安娣帮忙掩护,两个人偷偷摸摸幽会。
也就是那时候,骆安娣在山里迷了路。
身上没有带钟表或手机,所以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只能大概猜测,自己在山里停留了五个小时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且正是因为在山里,所以黑得比以往更早。之前就听说过,象山有猴子,这一天才亲眼见到。搞不好连野猪之类的野生动物都存在,幸好这个季节没有蛇。
觉察到自己迷路之后,骆安娣就不再贸然移动。然而眼看着星星挂满天际,却还是迟迟没有任何人出现。身体很冷,她抱着手臂原地打转,灌木丛里传来充满危机感的窸窣声。
骆安娣看过去。
黑暗中拿着手电筒出现的是齐孝川。
他是在休息中途得到通知的。骆安娣失踪了。骆老板在外地,所以由骆家产业的职员一同前往。其中,齐孝川的爸爸趁他走神把他也塞进了车里。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的骆安娣,刚被找到,体温失常的状况下,她最先做的表情是微笑。第一句话是:“包被猴子抢走了——”
她其实也一直记得,齐孝川突如其来就出现了,用难得一见的惊慌脸色回复她:“我再买给你。”可能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了,以至于那一刻的他不断重复,声音也比以往窘迫许多:“我再买给你,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