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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东老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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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送了特巡厅?范宁眉头深深皱起。

    这个法比安到底想干什么?之前范宁觉得他去推动博洛尼亚学派调查琼,是想借这么一个官方的名义,先将她控制起来,方便之后找机会达成其他的目的。

    比如琼的记忆里面那些“紫豆糕”关于对“调和学派”的警告。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法比安不应该去上报特巡厅啊?

    那目的和效果不就纯纯变成了“检举揭发禁忌,维护当局规则”了?他未必还敢搞出一些别的操作来?

    “抄送特巡厅,是我出的主意。”罗伊说道。

    “什么!?”

    范宁凝视着少女的脸庞:“所以你的用意?”

    “首先,对应关系被实证了,其次,今天下午会议情况失控了”罗伊徐徐解释道,“很多会员激烈质疑去年洛林·布朗尼教授的死亡调查结果,要求重新扣留琼·尼西米小姐,并以身份的新进展为切入点,重新还原事实经过您应该清楚,目前的局势下,我们分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动机是什么”

    “但这个要求又是一个十分合理的要求,对吗?”范宁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罗伊点头,“赫胥黎叔叔作为名义上这份报告的签发人,他已经没法将其压回去了,于是最后,我建议他,抄送特巡厅并提议让他们接管,这个权力仍然在叔叔手上。这个操作提出后,我观察到了几人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他们十分不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证实了我的猜想和决定是正确的。”

    罗伊说到这微微叹气:“尼西米小姐的出身,她的家族,她的父母,还有她自己她出生在帝国的五级贵族体系,和我一样应忠于帝国,和我一样始终处于博洛尼亚学派的影响之下,受它无形的庇护,也受它无形的约束,她没法逃避其实放在以往,尼西米小姐此类性质的问题只能算神秘领域的小小意外,并非天大的恶意,交给内部消化处理,大棒往往是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甚至最后的结局是坏事变好事而现在的形势,范宁先生您应该清楚——”

    “在注定要被限制一段时间自由的情况下,在特巡厅,反而比在博洛尼亚学派安全。”

    范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连续两次,希兰的第一次处理,和罗伊的第二次处理,都很果断,面临突发情况,算是最大程度上防止了事态失控。

    损失一千,还是损失八百?逼不得已之下,换作范宁自己也只能选择后者。

    看着范宁仍旧有些不好的脸色,罗伊出言安慰道:“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其实不管是特巡厅还是博洛尼亚学派,或你们指引学派,调查都是参照相同的规章制度尼西米小姐是提欧莱恩帝国正统意义上出身的贵族小姐,可能只会被先关一段时间,再受到几年的限制性管控和观察现在只是说,事情到了特巡厅那里,没法像内部处理一样放水了我和卢双方也会想一些办法,缩短各环节周期,不会让她在那边受到委屈的。”

    少女在冷风中捂嘴打了个喷嚏,范宁拉开后座车门,护住头顶的横梁,让罗伊坐了进去。

    “就不用开车窗了。”范宁说道。

    “晚安,范宁先生。”少女声音温柔。

    这一次他目送汽车远去后,才缓步走回办公室。

    不顺利的事情不只一件啊

    在椅子上重新落座,范宁有一瞬间心烦意乱,他用手撑住额头,闭目了许久许久,最终平静了些许,决定先考虑自己《第一交响曲》的问题。

    至少,今晚,先把全身心投入到这里吧。

    罗伊此前告诉自己的建议,他全然可以理解其良苦用心。

    包括她为自己所做的排序:先是说了“配器数量超编”和“表情术语过繁”的问题,待得自己继续追问后,才开始透露学校教授们其他的批判之处。

    的的确确,若采纳这两个建议,是耗时最小,修改最少的,而又能为学院派的教授传达出一个良好态度,可谓是付出和牺牲关系中性价比最高的方案了。

    她表达了自己真情实意的愿景,也照顾了自己的情绪,以及最大程度维护了《d大调第一交响曲》的艺术独立性。

    可范宁仍有一些茫然。

    削减配器规模,有些管乐声部要作简化倒是小问题,可不同配器组之间的音量平衡,会偏离自己最初的设计,很多预先希望达到的音响效果,可能会面临着失灵的风险。

    而砍掉那些表情术语中的一部分

    “不行,我不愿意啊。”范宁有些难受地抓头,“它们每一个,在我的构思里都有其用意,那是我意志的体现,艺术诠释当是严谨和自由的统一…包括以后若是有别的指挥和乐团演出,只有完全遵照了这些表情术语,才能赋予这首交响曲以灵魂”

    安东老师后两部交响曲首演的失利,很大程度上一是因为,他没有下定决心控住各声部的音响平衡性,二是因为,他对音符之外的表情术语标记过少,提示的缺位造成了学生们过于散漫的处理,而交响曲的变量比独奏多了太多太多。

    如是真有大师级别指挥家愿意详细分析他的作品,总结出其间需要仔细斟酌之处,然后把研究成果灌输给一支高水准的职业交响乐团,当时的首演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可惜,没有。

    “如果真改了这两点,这部作品真的还是我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吗?”

    时间已过凌晨,范宁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大桌子的资料和曲谱,一时强化着坚持自我的念头,一时又小心翼翼地估算着“守住第一”的可能性,一时又在脑海里尝试某些修改后的音响效果

    “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反复扫视自己的总谱,又在来回翻阅老师以前的各种手稿。

    为神圣骄阳教会委托而作的《f小调弥撒》…

    《降e大调第十弦乐四重奏》、《g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交响曲》、《第四交响曲》…

    “老师,如果您还在的话,是不是能针对我现在的处境给到一些建议,我真的是太迷茫了…”

    他看着安东老师在各个年代,各个时期的笔迹,一个个谱号,一个个音符,还有涂改痕迹和注解,沉湎于某些怅惘又寂寥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时间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突然,在出神的某一刻,他的眼睛突然扫到了某一句话。

    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小句子,写在《第四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处,不知是何月何日何时,安东老师随意地有感而发。

    干涸的墨迹如此记载着:

    “音乐演奏或是一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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