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宫廷宴进行的同时,长安算着点,是时候该跟人喊饿了。
余平还没被送回来,也不知道是那皇帝又要对他哥动什么手脚,而院子外戒严的守卫们是新派来的,与其说是守卫,还不如说是狱卒更为贴切。
长安才刚靠近离门口一丈的位置上,院门边上把守的人直接就把兵刃落下,交叠着碰撞在一起,发出铁石交接的声响。
“止步。”一人横了他一眼,冰冰冷冷地喝令道。
若真换作是个黄毛小童在此,这会儿不是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当场失禁,就是连滚带爬地哭着喊着要回去找大人,这上下总得有一处出水。
但长安只是退了一步,然后跟那人比试谁的声音更大些似地大声喊道:“我饿了!”
没有吓住长安,惹得那人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还想再进一步,他的同僚却拦了下他,瞥了眼长安那赛萝卜的个头,说道:“我先守着,你去禀报。”
那人又瞪了眼长安,方肯离去。
长安没管他,也不嫌地上脏,直接一屁墩坐在地上,跟另一人大眼对小眼地看着,愣是把人给看得眼睛酸涩,别开头去,长安趁机在地上划了几道。
不一会儿,走掉的那人领着他的头儿回来了,是一名偏将。
偏将没去看长安,而是对着两个守卫直接开骂:“怎么跟你们说的?这院子,国师回来以前,不许任何人进出,人蛮也不行!跟你们说的话是当耳旁风了吗?”
这说的,就差指名道姓了,是要当着面,落长安一个下马威,顺便削了国师府的面儿。
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自然不可能有这熊心豹子胆,而如今京中守备皆由平国公代管,平国公待他哥很是疏远,再看这态度,料想,是这人也快要回来了。
麻烦。长安瘪了瘪嘴。
那皇帝对他哥尚且还算可以,可对他一直都是眼不见为净。本来就难应付了,还多了个成天摆着个棺材脸的硬梆子,怪只怪他是属包子的,就是招狗咬。
不过这些长安也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面上一点儿也不能表现出来,指不定哪里又藏了个暗桩,记下来就报了上去。
长安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那偏将,叉着腰叫嚣道:“我要吃东西!不给我吃的我就等我哥回来了,跟我哥告状!”
国师府的面子不值几个钱,但国师的面子,有皇上在后面挺着,这偏将还真不敢动。
偏将长着一圈络腮胡,压着声骂了句“小畜生”,带着脸上的横肉一起抖,又冷笑着吩咐道:“来人,把席面端上来,让这国师跟前的小红人,好好吃一顿!”
下人很快搬了套桌椅放在门外,冷盘热盘陆陆续续摆上桌,山珍海味,目不暇接。
偏将蹲在门槛外,忽然对长安挤出来一张试图和蔼可亲的笑脸,伸出手,像召狗一样召道:“出来,小家伙,看这一桌子好菜,都是你的。”
明晃晃的兵刃寒光未收,长安再退一步,抱住自己,很是童言无忌地脱口而出:“不要!你丑!”
偏将:“……”
守卫:“……”
长安自觉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完美地化解了一波攻势。
只是,狗皇帝真打算对他动手呢?不,他要动手的话,就不是这样了。但无疑,此事他没有明确反对,不然,这偏将哪敢如此。
麻烦大了。
“小杂种!”偏将怒目圆瞪,直接一步飞跨到长安身前,抬手,蒲扇大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长安踩住脚下挡着的阵眼,心里默念着数,打着鼓地耐心等着。
下一刻,似乎是整片天地都停了一息,院子里除了长安站的地方,一股骇人的威势肆意地宣泄了下来,击垮了众人。
“跪下。”
郎晏的声音恍如一声惊雷,三人再也坚持不住,跪如山倒,而偏将更甚,干脆呈“大”字贴在了地上。
“哇塞,阿晏你看,这几个很识趣哦,连菜都已经上好了呢。”
谭聆带着郎晏走到了桌子边上,二话不说,捻了块小糕点就要往郎晏的嘴里塞,郎晏侧身躲开,一言难尽地瞥了眼谭聆,但被打断之后,也就收起了威压。
偏将惊魂未定地爬了起来,还未等看清来人,下意识地扯起了虎皮:“阁下是什么人?小的乃是平国公旗下,奉皇命护卫此地!”
他回过头,认出了谭聆,一边说着“小的参见普宁郡主”,又见了郎晏,下半截话直接被卡在喉咙里,滚了几下,振声嚷道:“郡主……南越国主勾结魔族!南越国欲图谋不轨!”
“咦?”谭聆被这人逗乐了,“看着粗人一个,还挺会抖机灵。只不过,这话让贾木头来说还行,你来说嘛,信不信皇上第一个砍的,是你?”
谭聆一番话说的绵里藏针,还偏偏堂堂正正,堵得偏将哑口无言,可她不依不饶,又道:“既是奉皇命,那好,圣旨拿出来看看?”
偏将涨红了一张黑脸:“圣上……给的是口谕。”
“噢?”谭聆笑得明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假传圣旨?”
偏将这次是自己跪了,头在地上哐哐地磕个不停。
谭聆用胳膊肘捅了捅郎晏,朝那偏将抬了抬下巴,让郎晏好好瞧瞧,别什么事情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也不雅观。
郎晏呵了一声,见偏将磕出血了,降贵纡尊地开了口:“滚吧。”
几人迅速收拢了人手,灰溜溜地逃去。
谭聆没动,看着郎晏示意他先行。郎晏有点儿迟疑,但总还是加紧了几步走进院里。
只是他刚迈进去,迎面一道黑影扑了上来,在他的手臂上刚咬了一下就被郎晏甩了出去。
郎晏看着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白印子,皱了下眉:“你发什么疯?”
要不是他及时收了力,长安的满口白牙,至少得崩掉大半。
而恰好谭聆跟了上来,环顾了一下院子,呀了一声:“这院子,怎么变成这样呢?”
在谭聆的印象中,这院子是余平一人在住,院内栽一棵槐树,树下一套青石雕刻的桌椅,除此之外,空旷而又整洁,便于余平平日里练剑习武。
可如今,槐树桌椅虽在,但靠着墙却开垦了一圈又一圈的菜圃,里边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果,这会儿全都东倒西歪,蔫了吧唧的。
国师府的日子,有这么难吗?
谭聆都看呆了。
长安再次冲到郎晏跟前,这次学乖了,没上嘴,而后直接用他的小胳膊小腿儿气愤地打在郎晏身上:“你赔我哥的菜!”
郎晏一下子被噎住了,还是谭聆帮他解了围:“放心,没事的,这我能救回来。”
长安顿时停了手,狐疑地看着谭聆:“真的?我哥说了,骗小孩的,要遭天谴。”
谭聆:“……”这国师,是个妙人。
她掐起了指诀,心想外人愿穷尽所有求她算上一卦,独独这小毛孩居然让她演化八卦帮他种菜,也绝对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菜圃是用灵符稳固下来的,汲取灵气,转化灵淬,连在这寒月里头,也能维持着内里自成一片小天地,所以这些蔬果们虽然方才在郎晏的威压下弱不堪折,但蕴华未失,倒也没有耗费谭聆多大力气。
谭聆犹在赞叹这国师的符道深厚,长安见蔬果们又恢复了往日的郁郁葱葱,很是欣喜地跟谭聆说起了俏皮话:“这位姐姐好生漂亮,倾国倾城,蕙质兰心,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姐姐,贪玩下凡了吧?”
谭聆听得直乐得捂住了嘴:“哟,小家伙哪学的油嘴滑舌,不怕你家大人把你抓起来打啊?”
私下里她给郎晏传音道:“先前是我说错了,这小孩小嘴抹了蜜,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
郎晏:“……”
他匪夷所思,传音回道:“我小时候嘴很臭?”
谭聆冷血无情:“不,你小时候没有嘴。”
郎晏:“……”呵,女人。
郎晏见长安和谭聆聊得起劲,一个敢夸,一个敢接,突然有点儿不甘心,凑了上去,故作清高地咳了一声,彰显了自己的存在,对长安道:“我救了你。”
长安似乎是这才注意到郎晏竟然还没走,他用一种看秽物的眼神上下看了看郎晏,然后嫌恶地皱了皱鼻头,指着门外:“谢谢,再见。”
郎晏:“……”
他气极,一身蛮部之主的硬刺隐隐从嘴角流露出了丝毫,长安如临大敌,可不等他发作,谭聆挡住了他,也指了指外面:“别闹,去吃。”
长安可怜巴巴地小声说了句:“我还没吃呢……”
谭聆又改口道:“呆着,我们先吃。”
郎晏:“……”
总有一天,叫你这肤浅的女人好看。
谭聆把长安抱到她身边的位子上,看着长安鼓囊鼓囊的腮帮子,一口一口投喂的不亦乐乎。
郎晏生生地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巴不得这个小王八蛋被呛死了好。
适时,又一个声音如和风煦日:“长安你在干嘛呢?几位这是?”
长安飞快地跳下了凳子,嘴里的东西都没嚼完,含糊道:“锅咧肥来啦!”
他一把抱住余平的小腿,囫囵地吞了下去,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哥,我一个人在家很乖哦!你看你看,这位是仙子姐姐!”
长安指了指谭聆,谭聆得体地微微颔首,余平回礼。
而长安又犹豫了一下,非常不服气地冲郎晏甩了甩头,还给郎晏上眼药,跟余平告状道:“还有那个,就那个害你晕倒的坏人,他刚刚还差点儿祸害了你的菜!”
余平顺着过去看到了郎晏,郎晏一甩衣袍,抱拳道:“余兄。”
余平:“……”
他低下头看了眼长安,原本他醒过来之后怕长安担心,还专程画了张符直接传送回来,结果,就这?
我是不是应该在宫里多躺一会儿。余平想着。
他苦笑着,回应道:“晏兄,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