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朝贡礼(上)
不知不觉,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天都六月的朝贡礼也如约而至,各国使团陆续到达天都面圣,并带来了各自的贡礼。虽说赫丹世子性情骄横霸道,但赫丹国的贡礼确实诚意十足,带来的是一批精壮骏马,风头可是盖过了一众邻国。赫丹出彩其实并不让人意外,作为北方游牧大国,赫丹国的国力自从肃丹王即位后便平定了一向不安稳的众部落,使得施政顺畅,国力大增。与大承交好更是相辅相成的双赢,北疆马市让牧民有稳定的资源供给,无需靠抢掠为生,大承得赫丹骏马,军力强盛,四方无人敢犯。
但这次朝贡,却有另外一个国家的使节“大出风头”。但这里的“大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把天正帝气得不轻。东海东岐国派来的使团,到天都之后其主使便足不出户,竟连进贡当日都称病不现身,只由其副使带着贡礼入朝。而东海进贡的贡礼也比以往好几次的贡礼都要名贵得多,东海鲛珠,自带荧光,一颗价值便可换一座城池,东岐竟一送就是七颗,一改往日匮乏小国的卑微姿态,反而是傲得犹如暴发户一般。东岐国的反常举动虽令天正帝不悦,但毕竟没有过分的举动,如若大承反应过大,难免会被诟病气度狭隘,所以皇帝也没有说什么,忍了。
各国使团完成贡礼后的夜宴,亦是太后寿宴,各国使臣都会参加。大承近年政通人和,国库充盈,适逢太后娘娘金寿,宫内外都张灯结彩,隆重其事。时至六月下旬,廿五日,从早上开始,锦延山庄就热闹非凡。锦延山庄名随锦延圣河,但并非设在锦延河旁,而是设在天都东面的皇家园林内,位处半山可俯瞰到锦延河盛景,日常供皇室避暑修养之用,也作重大宴会举行之地。庆典活动延续一日,白天开始宾客们便可入园,参观园林,赏花饮茶,甚至可以搭乘锦延河边的游船沿河观景。晚上则于锦延山庄设宴,款待各国使臣。
直到夕阳西下,锦延河彩霞连绵水天一色的盛景出现时,方是各国贵客入席之时。盛夏日长,直至戍时,天际霞光依旧与锦延楼中舞姬的绸缎交相辉映,楼中灯火通明,乐声绕梁,宾客举杯共饮,好不热闹。各国使团共聚一堂,当然,也包括那东岐国一直神秘的主使。他终于出现,让不少人暗自好奇,昔日谦逊卑微的东岐,为何一改常态,如此高调。
就像现在,主使大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正同左邻右座高声谈笑大口喝酒,颇有些故作姿态。一曲尽,大家齐声向太后娘娘祝寿。随后天正帝开口道:“听闻东岐主使今日身体不适,今日一见,主使精神颇佳,朕就放心了。”
“谢谢陛下关心,只是些许水土不服,多有失礼望殿下莫怪。”主使回复得倒是毕恭毕敬。
见主使态度尚可,天正帝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此时,主使又开口了。
“今日一见大承盛景,着实让人羡慕。适逢太后娘娘寿宴,东岐使团中特意带了一位壮士同行,如陛下与太后娘娘赏脸,可否让东岐武士为各位献上一技,以博诸位一笑,也当时为太后娘娘金寿助兴。”
见东岐主使如此热情,天正帝便准了。
该人上场时,竟惹得惊声四起。只见走上演台的大汉身材高大魁梧,而且是过于高大魁梧,竟比以壮硕高大著称的赫丹人还要高上许多,而且通身盔甲,不见面孔而是戴着一个如罗刹一般的面具,只是站着,就给人压迫之感。只见其先是不费吹灰之力空手碎了一块厚一尺有余的坚硬石板,又拔出大刀舞了起来,沉重的刀具在他手上竟同羽毛搬轻巧,让满坐宾客啧啧称奇。
气氛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作为表演,这自然是精彩非常,但在有心人眼中,都能看出这是□□裸的挑衅。这名披着铠甲的武士,代表着军力,稍微细想便可知,如果军中有此刀枪不入之人,可以一敌十,那便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在这台上,□□裸都是耀武扬威,洋洋得意。天正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连同脸色有异的,还有赫丹世子肃莫和二皇子贺展乔。
见众人对武士的表演啧啧称奇之际,东岐主使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满意,只见他愉快地故作谦虚:“雕虫小技,献丑了。”
不等天正帝开口,只听啪的一声,是肃莫世子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说,是不是雕虫小技,还得看实战,对吧?万一是花拳绣腿,那不就是个铁娃娃嘛!”肃莫世子的戏谑之词顿时惹得满堂哄笑,东岐主使随即变了脸。
“哦?难道肃莫世子想来切磋切磋?”主使被肃莫一激,顿时憋红了脸。
“肃莫斗胆,请陛下和太后娘娘准了。”肃莫一下站起来,行礼。
虽说赫丹与大承交好,赫丹世子天资过人,与此武士比上一场,的确可辩其实力,但刚才武士的力量大家看在眼里,贸然准了肃莫的挑战,如果出了差池,便不好跟赫丹王交代了。天正帝犹豫之际,太后却笑了。
“哈哈哈,上次见肃莫还是个娃娃呢,跟着赫丹王还没一头小马驹高,如今长这么大了,跟赫丹王年轻时啊,特别像!准了,敞开玩。”见太后心情大好,天正帝虽面有难色但也只好准了。
肃莫恭敬地向太后行了一礼,便走上了演台。
“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赢啊?”新月没料到骄纵蛮横的肃莫世子,倒还有几分胆量。现在新月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兴致勃勃地跟旁边的暄阳讲悄悄话。
只见暄阳拿着银筷轻轻地敲着桌上装着热茶的茶碗,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看向新月灿烂一笑,问道:“你觉得呢?”新月懊恼地轻声说:“我总觉得那个武士有点奇怪。”
“这就对了。”暄阳愉快地转过头看着台上,叮叮叮地继续敲着茶碗,眉眼含笑,愉快地看着眼前即将开始的表演。
肃莫身材本就高大,站在盔甲面前竟还矮上半头,不过这并非什么巨大的差异,在战场上任何体型与量级都可能成为对手,要活,就要把对方放倒。肃莫世子在草原上,除了输给自己亲爹,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放倒过,所以面对这盔甲,除了感觉面具有点别扭,肃莫可是兴致勃勃的想要舒展舒展拳脚。
一开始,肃莫擒住武士双臂,试探性地一推,在这推拉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冒起。感觉这武士虽然高大魁梧,但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重量,一个如此高大的成年人再加上盔甲,起码要有八九个来回才能分胜负。但这个武士,重量是不轻,但却带有这样一种如同空壳躯体挂着外甲一般的虚无感。武士也抓住肃莫与之抗衡,肃莫右腿从外侧缠绊对方,企图将武士扭摔到地上。而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寻常人被绊倒会因重心失衡后背着地,但这东岐武士竟如同傀儡一般,下半身能完全翻转,双脚稳稳落地,肃莫被吓了一跳,推开武士拉远了距离。只见那盔甲上下身如能分离一般,能扭转到常人不可能做到的程度,一下子大家鸦雀无声,难以自信地看着台上这盔甲。
这不是人。肃莫心里果断下了定论,唯有这样能解释为什么铠甲触感虚浮,重量有异且重心混乱,常人不可能做这样的扭转,脊柱必断,那这盔甲,究竟是什么?
那盔甲调整好后,便主动向肃莫进攻,殿中的宾客早已惊疑不定,大气都不敢出,只看着肃莫跟这副不像人的铠甲在互相抗衡。几轮攻势下来,双方竟势均力敌,大有胶着之势。肃莫技术了得,几次凭巧力差点放倒对方,都被铠甲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调整了回来。此时肃莫正从铠甲后背将其制住,虽然铠甲有点脱不了身,但也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台下传来轻轻的叮叮声,是暄阳轻轻敲着茶碗的声音。见手边的碳炉已将茶煮开,暄阳不紧不慢地将碗中茶汤饮尽,又添上了滚烫的茶汤,端起茶碗,忽然站了起来。
“姐姐!”新月惊叫。只见暄阳身姿挺拔端正,步履稳健优雅,慢慢地端着茶汤上了台。
“你上来干什么?危险!”肃莫箍着东岐武士,冲暄阳喊道。但面前女子却无动于衷,她目光如炬,笑意舒展,声音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比了这么久,二位都渴了吧?暄阳上来,奉杯茶。”语毕,暄阳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滚烫的茶汤泼向武士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