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啊啊———啊——！
她趴伏在雪白的床铺间, 手指抽搐着，在汗湿的被单上抓出道道褶皱，无限的热和极致的冷于感知间互相打架, 压抑的痛呼从胸腔中迸发而出，刚从嘴边溢出一丝声儿，又被她死死咬住被角含混地咽下，喉咙间发出似野兽般的哭腔。
太痛了。
痛得她整个人想昏过去都不行, 只能生生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凌晨的医院静悄悄, 熹微的晨光从闭合的窗帘缝隙中透过一缕，给昏暗的病房内增添了光影的可能性。
呼……
延伸到指肚的疼痛余韵犹存, 连呼吸都在颤抖，白芍侧趴着, 茫茫然的视线落到了床头的铁柜子上。
那有一个影子。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影。
上面映出的也只是一团有着人形轮廓、模糊不清的扭曲影状物。
但落在白芍的眼里, 好似清晰无比似的，令她的瞳孔都缩紧了几分。
某种强烈的预感在头脑上方盘旋。
她试探着挪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立马顺着她的肩颈、脊背、侧腰向两边散开，冰凉柔顺的触感轻轻落到她放置在身体侧边的手背上。
她顺势一捞。
是头发。
长及腰身的头发。
她视线所及的发尾一截, 还是她熟悉的黑茶色。
但是，但是啊……
呼吸颤抖, 指尖也禁不住微微一颤, 顺滑的发丝从白芍手指间垂落。
内心的迷茫、震惊、好奇、忐忑……几乎要冲破她的躯壳。
在感觉四肢的力量稍稍恢复一些后，她当即撑起身体, 拖着酸软打颤的小腿, 扶着墙壁, 一步一挪走进病房自带的洗漱间内，带着自己无法言说的急切——
不用多踏进一步。
甫一站在门口，洗手台上方四四方方的明镜就将床头铁柜无力呈现的具象, 清晰诚实地映了出来。
白芍瞬间陷入哑然：“……”
天光大亮，屋内的光线也越发明朗。
镜中的女人有着她最熟悉一张脸，只是完全褪去了往日的些许青涩，将成年后清丽柔媚的气质全然展现出来，柳叶眉下眼窝略略加深，瞳孔颜色从原先的深棕色变成了棕红色，更添几分深邃多情。
头发是最明显的变化，不仅从及肩的长度长到了腰臀部，新长出来的那部分竟然是金灿灿的，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掺了蜂蜜的砂糖一样，颜色甜蜜浓郁。
不过头发的下半部分还是白芍前段时间刚染的黑茶色。
这么对比一看……场景颇具喜感。
纵使此刻心情复杂，白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哭笑不得，连紧张和陌生感都消减去不少。
随后她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
现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突然“变大”的事实。
想到随之而来的麻烦，冥冥之中，白芍恍然有种被命运裹狭着的窒息感和被强迫感。
这让她非常明显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眉头。
结果胳膊抬到一半，她动作一停顿，脸色突然变得微妙而古怪起来。
因为昨晚打算留宿医院，白芍向护士买了套新的病号服当睡衣穿。
众所周知，病号服一般都是均码的，穿在身上比较宽松。
但白芍方才一抬胳膊，竟然……嗯？
感受到了几分紧绷？？？
她舔了舔嘴唇，扯开领口，想都没想就低头看去。
然后默默地重新掩好衣服。
啊，这。
原来她变回二十五的时候，三围会与十七岁相差这么大的吗？！
娇媚动人的大美人眨眨红棕色的眼眸，红着脸颊，自己又跟做贼似的偷偷扯开衣领……
啊，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啊！！！
不过白芍没能高兴太久。
当她沉静下来，回到床边坐下，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又该怎么办的时候。
随着身体的恢复，过往尘封的记忆也在她脑海中逐渐有了影像，且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放大，像在下坡路滚动的车轱辘，雪崩时汹涌的碎雪，令人避无可避。
皱起的眉头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过，白芍也从最初的端坐静思，到最后不得不闭上眼平躺着，来承受更多的记忆复苏所带来的头脑昏胀，神色几度变化。
悲伤、难过、愤怒、无措，最后归为平静……
“铃——铃——”
手机的震动和响铃吵醒了似睡非睡的女人。
鸦羽般的睫毛扇了扇，白芍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底的猩红一闪而过。
过了两分钟她才拿过手机，接起电话。
“小白姐姐！起床了嘛！我们准备出发去水族馆哦！”
电话那头的孩子们高兴得有些过分。
不过也可以理解，翻新过后的东都水族馆有了很大的变化，不管是水族馆“当家花旦”的海豚，还是世界第一的双轮摩天轮，都极为吸引孩子与年轻人们的眼球。
就连当初在波罗咖啡厅的她，不也是一看宣传短片就答应了孩子们的邀约？
白芍随手打开外放，将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左手抓起一缕头发，右手持着水果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
“唰——”
黑茶色的发尾飘飘扬扬。
“哎，我起了的。”轻柔的声音对孩子们说，“不过我现在还在医院，等下我们直接在水族馆入口见如何？”
不让孩子们来医院是昨晚白芍和柯南商量的结果。
大概是柯南提前交代过这件事，三个孩子都没意见。
“唰——”
“好，我们在门口等姐姐！”步美贴心地说，“小白姐姐的票我们也会帮忙买好的，对吧，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在开车，声音听着略有些远：“哦！没问题的。”
冰凉的刀锋贴着脖子而过，白芍嗓音如常：“那就麻烦阿笠博士了，谢谢您。”
“唰——”
“那小白姐姐快点儿来哦！”
“好。”
心满意足的步美将手机还给身边的柯南，转头与小哀讨论先去摩天轮还是水族馆。
白芍用梳子沾了些水盆里的余水，慢慢理顺虽然不甚齐整，但是再看不见一点儿黑茶色的头发，刚待挂断电话。
柯南好奇地问来：“小白姐姐你在剪头发吗？”
白芍的手停顿了半秒，随即拿起手机，关掉外放，很自然地答道：“唔，我刚染了个发，但发尾染得不好看，就稍微修了一下。”
柯南：“……”
原来真的是在剪头发，那“唰唰”的声音。
“可小白姐姐昨晚不是住在医院吗？”柯南忍不住问。
女人用指尾描摹着自己的红棕色眼眸细细思索，但声音听起来比小侦探还莫名其妙：“是啊，那又怎么了？”
柯南看了眼通话界面，确认自己没打错后，无语地问：“你大清早在医院……染头发？”
“对啊。”白芍眼珠子一转，插着腰，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他，“出去玩一次，我想漂漂亮亮的怎么了？我不仅染头发，我还带美瞳！”
柯南：“……”
半晌后，他吐槽道：“你们女人真可怕。”
白芍下意识地挑挑眉，眼角瞄到镜子里的女人做起这个动作来，莫名得充满一丝女性的媚气，想说出口的话顿时卡了一下。
然后她听到对面的灰原哀淡淡地问：“江户川，你对女生爱美有什么意见吗？”
步美同样气愤道：“柯南你个笨蛋！难道你是没看出我和哀酱特意穿了新衣服吗？！”
“嗨？”柯南秒变豆豆眼，拿着手机干巴巴地解释，“呀，不是，我……”
“噗嗤！”他耳边同步响起女人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直男没救了！”
柯南：“……”
心好累，果然还是案发现场适合我。
白芍挂断电话时，嘴角仍然抑制不住地上扬。
——然后她又看到镜子里的女人眉梢眼角间，那风情万种的勾人笑意。
白芍：“……”
不是，她这张脸怎么回事啊！
虽然她实际二十五岁，但真的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直面自己该死的魅力，白芍的心情堪称凌乱无序，尤其是扒拉出她在组织时的“养母”是谁的时候——
是的是的！就是那个贝尔摩德！
啊啊啊让这个世界疯了吧！
白芍抱着头，腿软地蹲到了地上。
在接到孩子们电话前的几个小时里，她在记忆之海中宛如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的绝美电影，了解了主人公的人生轨迹，并因为里面的故事情节，为之产生强烈的共鸣。
但里面的伏笔和暗线她却不能一一找出。
她得到了很多答案，也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但毫无疑问，此时二十五岁苏醒的她，不是“佐藤芍”，而是“白鸠千穗”。
白芍鼓着腮帮子深深吐出一口气，头一次深刻地认知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命运的齿轮终于锲合起来，席卷着时间和岁月的痕迹奔腾到她面前，甚至在她过往安宁的生活中凿出一个破洞，将她毫不留情地丢到墙那边，打破她的惯常认知和判断。
当初佐久间信问她，为什么在覆灭白鸠家族的那场大火里，她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却能够活下来？
为什么黑衣组织会盯上白鸠家族？
这一切的一切，是否跟某种或某些“不明药物”能够扯上关系。
她变小是因为服用了aptx-4869吗？
是的话，那她十二岁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做到不被琴酒他们发现的？
后来她逐渐长成，甚至在温网夺得冠军，视频、照片、动向，在网上一搜便有，她又是怎么躲过酒厂的怀疑的？
……
她和佐久间信当时想不明白的这些问题，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而当初困阻他们的推测进行下去的原因，很简单，也很匪夷所思。
——毕竟谁能想到，白鸠千穗，竟然就是被贝尔摩德所救，在酒厂里长大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鸽了几天，搬完家了我，耶！感谢在2021-06-23 23:35:15~2021-06-27 22: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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