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虞诗韵从家里拿了红盖头，红艳艳的，上面手工绣得花纹，说是她妈妈跳古典舞里的道具。
她喜欢罩在自己头上玩。
然后不知道怎么，她和他就玩起电视剧里的情节。
她罩着红盖头，被他牵着，向家里的长辈拜来拜去，把常玉玲、陆志栋和陆宪祖逗得笑不停。
那天好像是中秋，他爷爷很少回家，见他俩玩的开心，拿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梦，是拜堂的后续，洞房。
醒来时，他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等体温降下去。
到浴室冲冷水澡，身上冲洗很久。
又偷偷把床单被子换了。
顺便把书桌上拜天地的合照收起来，放在柜子里面，反面朝上。
那时16岁，想到被她粘一辈子，有点恐惧。
他清晨起床的时候，有一瞬崩溃。
急匆匆冲了凉水澡，把床单扯下来塞进柜子，下楼吃饭。
他起晚了。
常玉玲没细问，估计加班太累，睡得太沉也正常。
只有他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这周末你外公让你过去吃饭。”
“嗯。”
他扬首把牛奶喝完。
“你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吗？”
常玉玲话一出，陆志栋、陆宪祖和保姆纷纷看他。
他轻咳一声起身，丢下一句：“没事，我上班了。”
人便走了。
到了所里，上午休息间歇，想起昨夜荒诞的梦，扶着额头陷入思考。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
微小的情绪波动被老孙发现。
他走过来，“最近累坏了吧！实在不行，可以申请休息。”
稍得平静，他才不想休息。
“没事，用不着休息。”
说完他把计算的数据存档，转身出了科研室。
孙策笑了笑，叹道：“年轻真好！”
连续几天的工作，对tw-1沉浸式的专注，内心已然毫无波澜。
办公室里，孙策一看时间，快十点了，陆征还在验算数据。
暗道这小子真是工作狂，做起来没日没夜。
他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解乏。
“今天就到这儿，回去休息吧。”
陆征敲打键盘的手并没有停下，瞥了他一眼，“您先走，我一会儿就走。”
孙策走到他身边，“我听小罗说，你不大会哄女朋友，我说你可别光顾着工作，到时候女朋友丢了，后悔都来不及。”
陆征笑了下，“明天周末，我再多做会。”
“行了，不在乎这一会儿。还是要多休息，那天开会，上面都说过了，抓紧归抓紧，工作安排也要合理。”
陆征把数据先保存，关了电脑。
孙策盯着他看了半晌，“你小子话这么少，在女朋友面前也这个样儿？”
陆征：“虽然我不靠脸，但因此，备受包容。”
有点傲，但不让人觉得狂妄。
孙策气笑了，指着他半天想不到反驳的话。
这张张脸确实很有说服力。
陆征起身穿上外套，“我听说你女儿对你颇有怨言，这么晚回家没问题吗？”
“害，我这不是被骂习惯了嘛！再说闺女说我几句怎么了，我闺女生气时的样子别提多可爱！小丫头，眼不见都长大了，都上初一了。”
孙策笑呵呵地提起女儿，脸上的皱纹都透着幸福。
陆征一阵恍惚，脑子闪过一张稚嫩生气的脸，笑时，噘嘴时，小梨涡都会出现。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只觉的莫名其妙，跟着老孙出了办公室。
周日中午，他来到外公常佩瑜家中，外婆拉着他说好一会儿话。
“外公呢？”
坐了这么久不见人。
老人瞅着楼上，“在楼上招待客人，一会儿下来。”
陆征有种不祥的预感，“客人？”
“一个归国的老华侨，跟你外公年轻时就认识。”
他等外婆说下去，这时，听到有人踩踏楼梯的声音。
他们边走边聊，笑声不断。
一个灰发老人跟常佩瑜并肩走下来，背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往客厅沙发上瞥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荡漾的惊艳。
两位老人也看了过来。
陆征不得不站起身，暗暗警惕。
听常佩瑜笑道：“这是我外孙陆征，航天设计师。”
老人眼冒精光，笑得甚是满意，“陆公子颇具您年轻时的风采，一表人才啊！”
常佩瑜朗声笑了笑，随后介绍道：“这位是江牧爷爷，外公留学时的同学。”忽又想到什么，目光落在站的稍后的女孩身上，“这位是江爷爷的孙女，江思绵”
他本以为过来会被外公外婆说几句，对人生大事催促一番，没想到……
他面上无波，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女孩不大会收敛情绪，回应的很热情。
两位老人倒是乐见其成。
常佩瑜见人到齐，招呼大家落座用午饭。
陆征猜得没错，就是常规化的相亲。
谈话中，双方都在叙说家里的具体情况。
江丝绵一家一直住在法国，帮父母打理酒庄的生意。江爷爷年龄越大越想回故土，决定回国定居。
常佩瑜俨然成为陆征的代言人，从小到大，他身上的光环随便抽出一束都金光闪闪，何况对面的江思绵似乎完全被他的颜值俘获。
陆征尽量保持客气礼貌，清楚撑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给罗旭晨发微信。
不到半分钟，罗旭晨电话来了。
“现在就需要维修吗？”
“啥？不是，让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不等罗旭晨说话，他挂断电话。
在他接电话时，其余人便沉默下来。
陆征面色微肃然，“抱歉，临时有事，我要回所里一趟。”
江牧：“工作要紧，年轻人就要以事业为重。”
常佩瑜丝毫没有怀疑，像他们的工作性质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也没再多留。
江思绵有些悻悻，朝他挥挥手。
从外公家出来没有回家，他去了研究所加班。
周一，江思绵在航天科技集团研究所出名了。
进入研究所需要身份证登记，她一个国外刚回来的女孩，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想进去找陆征一起吃饭，怎么就要登记身份信息。在保安室闹了起来。
一时间，那个陆征从不透露的女朋友成了江丝绵。
百忙之中，他还要去保安所那边解释，并拒绝了江丝绵一起吃午饭的邀请。
没想到接下来半年，江丝绵会阴魂不散地纠缠。
想起高中那会，虞诗韵总来办理找他。
那时候，他总不耐烦。
现在想起，他们有一种与别人没有的默契，她似乎能看到那条线，常常一个眼神给到她。她会不情愿地收住，在其他方面找存在感。
他也知道什么时候纵着她，什么时候该哄，怎么哄，从善如流。
他收拾好准备下班，脑海出现的那些打打闹闹的画面，有些恍惚。
好久了，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