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另一边，宏昌酒店门前陆陆续续停满了车，裴佑生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做了两桌人了，围在人群中攀谈的微胖男人一看见他，立马撇了身边的人走过来，热情地喊：“裴生！好久不见！”
听到以前的名字，裴佑生并没有说什么，他上前跟人握手：“好久不见，还好吗？”
一句话把冯绪光说得动容：“还凑合吧，咱们这么长时间不见，真是不容易，我这次还有公务在身，抽时间过来完全就是为了见你！”
他说的真情实意，旁边的老同学都傻眼了，问：“冯哥，这位是……”
冯绪光回头，手也背了起来，说：“他你都忘了？哼，忘了拉倒。”
被这么毫不留情怼回去，那人立马尴尬了，但他也不敢说什么，谁让现在的冯绪光是他们完全惹不起的呢？
冯绪光也压根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拉着人到了另一桌，压着声音说：“我妈的病多亏了你，我爸说前几天派人给你送谢礼，说是送了好几次你都没收，他都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回头又夸你，说要亲自给你做一面锦旗！”
裴佑生听完淡淡开口：“我只是尽我的职责。”
“嗐，”冯绪光叹气，“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不过阿生，当年那么多的同学，我最欣赏的就是你，可惜后来没有你的消息，对了，你结婚了吗？”
“我……”裴佑生刚要开口，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影。
“你们都在这儿呢。”说话的人带笑，一双细长的眼睛，配金丝眼镜，明显精英人士的打扮，只是眼神里藏着股让人不快的傲慢。
冯绪光上下打量他好几眼才认出来：“你是宋铭？”
这话说完，裴佑生顿时也盯了过来。
目光相撞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冰冷，宋铭却毫不在意，笑着坐过来，二郎腿一盘，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我这两年变化有点大，裴医生好像没大怎么变呐？”
“你认识他？”冯绪光纳罕，“他分班过来的时候你不是去了别的班吗？”
“是不认识，不过……他的事情我还是听说过的。”宋铭意有所指的样子，可转瞬又四处张望，问，“对了，知意她怎么没来呢？我前几天碰到她还特意跟她聊了几句。”
裴佑生赫然抬眸，唇线紧绷，而冯绪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敲着桌子问：“你说的是许知意？”
“是她。”宋铭含笑，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瞥，“对了，我听说她也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医生，而且名字好像跟你差不多，叫裴什么来着？裴医生，你们医院有没有跟你一个姓的啊？”
他支着下巴，皮笑肉不笑问完，裴佑生的脸瞬间就沉了，下颌一绷，散发出一股不近人情的气势，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落下，空气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俩人明显的不对付，冯绪光还觉得奇怪，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在看见门口进来的人时瞬间愣住了：“那是……许知意？她们也来了？”
话音落下，裴佑生指尖瞬间一顿，不敢相信地望过去，表情立马就僵住了。
那站在人群里笑着跟人打招呼的女人不是许知意是谁？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裴佑生惊讶，随即一脸紧张，胸腔的心跳都已经不正常了。他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手背青筋鼓起，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立刻离开，在她没有转过头之前逃走，事情也许还不会太过糟糕。
只是过度的紧张让他根本没办法迅速地反应，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站在不远处跟人攀谈的女人已经把头转了过来！
穿过嘈杂的人群，那双如同透明玻璃弹珠一样干净的眼睛劈在了他的身上，对视的那一刻，裴佑生险些稳不住身体。
他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许知意抬脚往这边走，他以为她要跟他发火的，可视线掠过他的时候，那张秀气的脸上压根就没有任何惊讶，更没什么情绪，仿佛不认识他一样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让裴佑生目光一颤，几乎立刻往前踉跄了一步：“知意……”
许知意假装没听见，周围的人很多，中间还隔了张桌子，男人的那点声音压根不起眼，她也装作没听见一样直截了当地在人对面坐下，而林豆豆显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副震惊的模样：“不是，裴医生怎么也在这啊？”
她弱弱的样子，许知意干脆道：“不用管他。”
说完这句，笑着跟其他人打招呼：“各位好啊，抱歉，我来晚了。”
她笑得明媚，身上穿着一身不怎么显眼的淡黄色长裙，领口缀着小花边，衬得整个人又靓丽又年轻。
“刚好，不晚。”宋铭第一个接话，还拿赞赏的眼神打量她，带了一丝温度似的，许知意听完冲他假笑了一声，却没有跟他搭话。
只是光凭她冲人笑的那一下，就已经让对面的男人抿紧了嘴唇。
裴佑生是生气的，可他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拿眼神去盯人。
这气氛，怎么比之前更诡异了？
冯绪光察觉到不对，又猜不出什么，怕气氛冷场，赶紧又招呼了几个人过来。
高中的同学，虽然有些脸都记不清了，但一开口却满是亲切，谁过来问候许知意都是笑脸相迎的，谈笑风生的样子，浑然已经把某人忘在了一边。
裴佑生看在眼里，感觉心都凉了下来。他知道她心里是不痛快的，脸上越是笑得开心，心里就越是记恨，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裴佑生吐了口气，一开始的慌张过后，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
局面既然已经这样了，再逃避也没用，这会儿她想装不认识就装不认识吧，回去之后再去找她请罪。
心里藏着事儿，饭桌上的菜肴都失去了吸引力。他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不搭理他的人，然后低头喝一口闷酒，着实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他的样貌太过出众，再加上冷僻独特的气质，一举一动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人的目光。
正说话呢，不知道谁突然把话题扯到婚姻家庭上，说：“我们班晓婷知道吧，现在也还单着，唉，人长得漂亮眼光就是高，想找个匹配的人都难！你们谁有资源的，赶紧给介绍一个！”
说完有人就笑：“在座的不就有未婚男士吗？问问有没有这个意向的？宋铭行不行？”
被提到后宋铭摆手笑：“我有喜欢的人呢。”
好事的立马问：“有喜欢的人？不是谁啊？还没追到手？”
宋铭漫不经心道：“刚刚久别重逢，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往许知意这边瞄，可惜许知意对他也一样，爱搭不理，对周围人的唏嘘声也装没听见。
最后宋铭叹了口气：“你们就别操心我了，要不然……你们问问裴生，他愿不愿意？”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一直沉默的男人身上，许知意转着杯子的手停住，也跟着起哄，幽幽道：“是啊，裴生同学这么年轻有为，是该给他介绍个漂亮的。”
眯着眼睛热络的样子，好像真的事不关己一样。
就这场面，林豆豆都急眼了，更何况是坐在对面的裴佑生。
他先是一愣，接着不敢置信地瞪了过来。
介绍个漂亮的？她居然能说出这种气人的话？
心里又气又恼，隔着桌子对人进行眼神控诉。
可惜许知意看见也当没看见，继续火上浇油：“怎么了裴同学，你这是高兴傻了？”
话说着，火药味都起来了。
这是真不打算给他面子了。
裴佑生稳住了快要失态的表情，开口说：“我已经结婚了，多谢各位的美意。”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露失落，也有不死心的问：“这么早就结婚了？不是骗我们的吧？”
这样大胆的怀疑，裴佑生本人却并不觉得冒犯，他的目光依然笔直而有力，说：“我确实是已婚，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手机里还有我跟我妻子的合照。”
说着就作势要打开手机里的相册，旁边几个人纷纷伸长了脖子，而刚刚还气定神闲的许知意立马抬头，几乎是慌乱地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玻璃杯碎地的声音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许知意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抱歉。”说完就开始抽纸巾擦桌子。
对面，裴佑生深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把手机放了回去，旁边说话的女人明显还有些好奇，他低声回绝：“我突然想起来，我夫人不喜欢我在别人面前提起她，下次有机会带你们认识。”
说完，众人纷纷扫兴地嘁了一声。
与此同时，默默低头收拾桌子的许知意也松了口气。
八卦的话题聊到这儿，接着开始布菜喝酒，作为班长的程宇还专门带头提了几杯，无非也是怀念青春友谊万岁之类的话。
但话里的感情是真的，气氛一上来酒就走得快，一杯接一杯的，许知意都喝了不少，但还没有醉，只是视线有些朦胧了。
“不行，去趟厕所……”
许知意站起来，林豆豆便赶紧过来掺她，边走边抱怨：“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这么喝啊！”
许知意哼哼着鼻子：“我就喝，我气死他。”
喝醉的人就是幼稚，林豆豆失笑，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表情一愣说：“你先去，我在外面接个电话。”
许知意嗯嗯点着头，只是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却没有看到林豆豆的影子，反而是冷着脸的男人站在那儿。
许知意当即清醒，继续装看不见，走到人跟前的时候却被拉住。
“你干什么？放开！”她当即瞪大了眼睛。
裴佑生没放，只是盯着她：“林豆豆让我跟你说一声，她有事先走了。”
许知意先是一愣，接着把手拽了出来，仰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她说完就要走，裴佑生压下声音喊她：“许知意，不要跟我闹了，回去我会好好跟你说清楚的。”
他几乎是在求她了，可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怎么可能听他的，故意摆出无辜的眼神：“这位裴生同学，我们认识吗？”
裴佑生：“……”
成功看人表情僵住之后，许知意便气哼哼转身。
让你瞒着我，哼。
她是故意给人脸色看的，偏偏受气的那个还只能忍着。
回到桌子上，许知意照样跟人有说有笑，只是原本林豆豆坐的位置突然换成了旁人——一脸笑眯眯的宋铭。
宋铭早就已经心猿意马，他现在事业有成，身边追求他的女人自然多如牛毛，可他却一直对她们提不起兴趣。在经历了社会的打磨之后，他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这种玩意儿，可奇怪的是，那天在火锅店里跟许知意意外重逢后，他心里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那些逝去的青春，朦胧美好的感情仿佛死灰复燃一样开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也许这是注定的缘分也说不定。
但比起他的念念不忘，许知意似乎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他理解原因，所以并不会感到受挫，反而更加想要靠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趁着人喝醉酒的当头，凑近问道：“许同学，加个联系方式？”
听见旁边有动静，许知意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宋铭都觉得有些心虚了，才听人说：“好啊，你扫我吧。”
话完，大咧咧地把手机微信名片调了出来。
宋铭松了一口气，刚要抬手去扫呢，一只手便从后面拦了过来。
裴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许知意，我有话跟你说。”
许知意朦胧抬眼：“裴同学找我什么事啊，有话就在这儿说。”
她不乐意的样子太明显，旁边的宋铭也跟着笑，看好戏一样附和：“就是，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也一样。”
裴佑生侧目：“我要说的事情，必须单独告诉她。”
说完许知意哼了一声：“我要是不想听你说呢？”
她睁着眼睛跟人对视，谁都不肯退让的样子。
只是僵持的气氛太明显，旁边人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眼神，嘀嘀咕咕没一会儿空气就完全静止了。
最后，还是冯绪光忍不住笑着劝：“要不然你就出去跟他聊聊，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
许知意耷拉着眼皮，难得把这话给听进去了，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哼了一声扭头，二话不说往外走。
裴佑生抿唇，紧跟在她身后，等两人都离开了，桌上的人还纳闷，怎么回事啊这是？这就走了？
一场戏没看出个究竟，没意思。
另一边，许知意出了酒店门口还一个劲儿闷头往前走，周围没了旁人，她自然不用顾忌别人眼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她步子小，没一会儿裴佑生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叫她的名字：“许知意！”
“干嘛？”被拉住的许知意扭头，带着酒气的眼睛亮晶晶，要咬人似的。
裴佑生喉咙发紧，却不敢放开她，只能第一时间认错：“瞒着你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我可以解释。”
“解释？”许知意听完就给气笑了，“你早了怎么不解释呢？你明明知道跟我一个学校，还瞒着我，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防着我呢？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全都是秘密，你是觉得我没必要知道还是觉得我会给你丢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佑生当即激动地打断，不敢相信她会这么想，语无伦次道，“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刚刚如果你不阻止我，我都已经告诉他们裴夫人是谁了！”
“那只是你的障眼法！”许知意气到头顶冒烟，“捡到学生证那次，还有收到同学聚会的消息的时候，你明明有很多机会跟我说的，可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就是故意想瞒着我！”
她语气激动，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而被指责的裴佑生只能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瞒你。”他说，“我只是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我告诉了你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是在一个学校，可交集太少，分班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一起，你甚至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个人，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话听完，许知意差点都愣了，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名目张胆地偷换概念，一时睁大眼睛：“你是觉得没什么，但我不觉得，我只会觉得被你瞒在鼓里，你不想告诉我，也不屑告诉我，恐怕我在你心里压根就没什么分量，因为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过于激动的指控，让裴佑生一时愣住。
自以为是？没有分量？
她从哪得出这样的结论？
裴佑生捂着脸吸气，这样的表情在许知意眼里简直就是被戳中心思后的心虚，更加毫不留情地讽刺：“被我说中了？你不是要解释吗？你给我解释呀！”
她真要气到跳起来打人了，可她压根就不知道此刻男人心里有多么的压抑和隐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了。
半晌后只是略显疲惫地说：“你说我瞒着你，好，我认，你怎么骂我我都认，可是知意，你难道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你跟宋铭见面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许知意睁大眼睛，激动反问，“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要告诉你吗？”
说完，男人凛冽的唇角动了动：“你知道我的意思，宋铭跟别的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那是你在逃避。”
笃定的语气，简直固执地要命。
但许知意并不认输，毫不示弱地跟人目光相撞，只是这么幼稚的僵持很快就被一通电话突然打断了。
电话是医院那边打来的，裴佑生接起来嗯嗯两声，再次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医院那边有急诊，我要先走了，你要不要搭我的车回家？”
理所当然的，许知意摇头。
刚刚还在吵架，怎么可能还去坐他的车？
只是她这反应裴佑生却已经预料到了，加上时间紧急，便没有再劝，只是嘱咐她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还有千万不要再喝酒了。
低声嘱咐她的样子，完全跟刚才固执僵持的男人判若两人。
只是许知意还是不爱搭理人，仰着张小脸在那儿哼哼，裴佑生心脏某处一软，飞快地低头在人唇上亲了一下，接着说了句“我走了”就大步离去。
剩下许知意愣在原地，先是眨巴了下眼睛，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占了便宜之后才气得红脸开骂：“臭流氓！工作狂！你走吧！走了就别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