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约会
下午四点的射箭馆很空旷，场地基本都空着。
江春水屏息，拉弓，瞄准，放箭。瞬间，箭从弦上飞出。一秒钟后，随着“砰”的一声，她眯眼去看，箭稳稳嵌入靶心。
“呼～”十把下来，这是成绩最好的一次。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不至于太丢脸。
江春水转头看宋明清一眼，他安静坐旁观区，见她看过来，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一些。
江春水放下胳膊，手拿着弓，朝他这边走来。看她走近，他跟着站了起来。
“射的不错。”他目不转睛看着江春水的脸，毫不犹豫的夸奖。
室内的空调温度开的有点低，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气。
不过一连射了十把箭，加上紧张，她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白晰的脸庞晕上了一抹粉。
“好久没来玩过了，手有点生，前几把有点烂。”江春水笑吟吟为为自己差到没眼看的水平开脱。
“要不要歇会？”宋明清一边说一边将进门时买好的水递给江春水，江春水接过，说了声谢谢。
“我休息会，换你上吧。”她说完，将矿泉水瓶凑近自己的红唇，清凉的水流进嘴里，缓解了她喉头的干涩。
宋明清看到少女仰起头，缓慢的吞咽着水。他眼神闪了闪，移向了别处。
待女孩喝完水，他才开口：“我的礼物就麻烦你先帮我拿一下了。”说着，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江春水接过盒子，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要一直不离手的带着这个盒子。但她只是点点头：“我帮你拿好，你去玩吧。”
宋明清转身拿起另一把大一些的弓箭，朝旁边的场地走去。
江春水在休息区坐下，男人身姿挺拔，步履平稳，每一步都走的不徐不疾。
从她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就算只看背影，也比别人多了一份端正和伟岸。
宋明清走到射击点，取出一支箭，熟悉着以前的动作和力度。
射箭馆老板就在此时，摸到了江春水身边。
他好奇地问：“这谁啊？看这气势就不一般。”
江春水和姜渝从大一就来这家射箭馆玩，虽然频率不高，但是三年下来，跟射箭馆老板好歹也算半个熟人了。
也因此，当看到这次江春水身边没有姜渝，反而是个陌生男人的时候，老板顿时来了兴趣。
老板在旁边观察了一会，终于等到男人起身起射箭，他赶紧凑到江春水身边开始八卦。工作日场子清，他实在是闲的无聊。
江春水看了眼兴奋的老板，没有丝毫的隐瞒：“我男朋友。”
老板从气场和打扮上就能看出来两个人明显不是一路人，至少，很难产生交集。
“出息了啊，这三年来你和姜渝形影不离的。姜渝追人半年没也动静，没想到先带男朋友来的是你。”老板看着宋明清腰背挺直，一丝不苟的动作，只感叹命运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
江春水挑了挑眉，“你也觉得他不错吧？”语气里的自豪快要溢出来。
老板看着江春水得意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出来：“何止是不错，你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是金馅饼。”
老板在男人踏进射箭馆大门的瞬间，就将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男人一出现，气场就强大的让人忍不住驻足看他。
他身着一袭休闲装，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单看衣着并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老板看得分明，男人手腕那只表，最起码得七位数。
江春水不解：“你怎么知道？”老板瞥一眼眼前的蠢丫头，碰上死耗子的瞎猫不仅瞎，还笨。
另一边，宋明清已经射完几支箭，许久没玩，他的手到底也是生了。几把之后，才找回熟悉的感觉。
之后再射，把把九环之内。江春水在旁边看的直瞪眼，老板也露出了罕见的神情。
再看男人半遮半掩的双眸冷冽如寒潭，他坚毅而笃定的瞄准靶心，干净利落的松手，离弦之箭“嗖”的插在靶子的正中心。
他放下弓，看着刚刚射出的最后一支箭，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意。
“哇哦，好厉害！这个可以，这个可以。”江春水忍不住喊出声，看向宋明清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不同于她的激动，宋明清神色如常，仿佛他刚才射箭时专注的状态只是一瞬间。
他走向江春水，眼中漾着一抹浅笑：“许久没玩，手生了。”
江春水心想，她刚才也是前几把射的惨不忍睹。但是，看了眼宋明清的战绩，她知道，人和人的手生还是不一样的。
“这位是？”他的视线移向江春水旁边站着的男人，问向她。
老板没等江春水开口便伸出手，“你好，我是这儿的老板。刚刚有幸观摩现场，技术非常不错，在我这馆里算高手了。”宋明清回握，“你好，谬赞了。”
两人的手浅浅一握便松开，宋明清打完招呼回头看江春水，“你还要玩一把吗？还是歇一歇我们去吃饭？”
她看了看时间说：“不玩了，歇会我们就去吃饭吧。”毕竟她是真用了力气的，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好，听你的。”宋明清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态度。
此时，老板识趣的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宋明清目送老板离开，“你跟老板很熟？”
“我跟我朋友经常过来玩，时间久了就认识了。”江春水解释道。
宋明清挑眉，经常来玩？回想她刚刚的技术，他想，看来技术确实不怎么样。
“不过你真的好厉害，除了前几把有点不太稳，后面几把，把把中心。”江春水夸奖得没有一丝保留。
宋明清浅笑：“比我之前还是差点。”
这人还真是不含蓄，不过有实力的人，有炫耀的资本，她可以理解。
两人在休息区坐了一会，江春水两只眼睛灵动的闪着，围着宋明清追问他的射箭是怎么练的。宋明清耐心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神色越来越温柔。
老板在远处偶尔看向这边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有的人是撞了大运还不知道。
等到两人坐在车上，江春水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待会去吃什么啊？”
“中餐怎么样？”
江春水点点头，又想到他正在开车，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补充道：“可以啊。”
她看到男人将她送他的领带放在换挡键的旁边，顿了顿，问他：“你这么喜欢这条领带吗？”不应该啊，他这个身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对一条领带这么珍视吧。
宋明清回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是啊，很喜欢。“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大概是第一次约会，收到女生的礼物吧。“
他意有所指，说到第一次时，特意放慢了声调。江春水却完全理解成另一番意思。
她眼里带着同情，“那你这么惨？都没收到过女生的礼物。”想了想，“你放心，以后我多送你。”
宋明清一噎，幽幽瞥她一眼，看来以后话得说明白点，眼前这人着实听不出来好赖。
江春水却把这一眼当成了被人戳穿心事后的窘迫，她随即有点后悔，担心自己的话太直白了。
她默默想着，看来以后她得多破费些了。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看了眼宋明清，叹了口气。男人，不好养啊。
宋明清不时打量她一眼，她的小表情变来变去，非常丰富。
他嘴角勾了勾，硬是把即将冒头的笑意压了下去。
半小时后，车在一家建筑前停稳。两人下车后，宋明清将车钥匙递给等在一旁的门童，对方接过钥匙，迅速将车开走。
江春水打量着这栋建筑，周围陌生的环境，她确定，她来北京三年了，从来没来过这边。
不过转念一想，北京太大了，她没去过也正常。
宋明清开口示意她，“走吧。”
江春水点点头，“你来过这家店吗？”
“来过一次，味道还不错。”他连她下一个问题都回答了。
江春水只好默默跟在宋明清身边，两人直奔电梯。进入电梯后，他径直按了顶楼的按键。
江春水心里升起一丝惶恐，中餐，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侍从、蜡烛之类的吧。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顶楼餐厅，灯光如昼，觥筹交错间却是一片安静。
她胡思乱想着，宋明清蹙眉，直觉这个地方选的不算好，女孩的表情显然没有去射箭馆时那么轻松自如。
电梯到达顶楼，宋明清率先一步迈出，江春水紧随其后。一出电梯，就有人在旁边候着，见到两人后径直迎上来。
宋明清报了预约的桌号，服务员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领着两人穿过席间，来到靠窗的一个桌子。
宋明清拉开椅子，示意江春水坐下，随后自己走到对面坐下。
服务员识趣地将菜单先递给江春水，
宋明清却一反常态：“不用了，直接给我吧。”说完不顾服务员的错愕直接接过了菜单。
江春水眨眨眼，也好，他来过，清楚什么菜好吃，就让他点吧。
宋明清随意翻了下菜单，问她有没有忌口的。她立刻说道：“我不吃葱。”
他笑了下，示意服务员记住，然后一连报出几个菜名，将菜单还了回去。
服务员点头应好，临走前看了一眼女孩单纯明亮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退下。
待服务员走远，宋明清一本正经的瞎编：“我点的是他家的隐藏招牌菜，菜单上没有。等下次带你来，你可以点菜单上的菜试试，这次先尝尝招牌。”
江春水听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细想。她点了点头，一脸开朗：“你请客，你说了算。”
宋明清神色放松了些，女孩儿一脸直率，半点心思都没有隐藏。
可她的眼里分明带着局促，于是他拦住了菜单，不想让女孩看到菜单上昂贵的价格。
等到菜上来，江春水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了。这个看着好好吃，那个也好好吃。
宋明清浅笑看着她：“吃吧，别客气。”
江春水清脆应了声好，拿起筷子伸向了自己眼前的那道菜。她面前是一道糖醋排骨，一口吃进去，满满的肉香瞬间俘获了江春水的心。
她满足的冲宋明清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赞。
看到她吃的开心，他的心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江春水吃的认真，她嘴里咀嚼着，心想下次一定要带她那独自待在宿舍的冤种朋友来试试。
每道菜都是一个惊喜，她专注的吃着，没顾得上跟宋明清说话。
宋明清本身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江春水不说话，他自然保持安静。只是看着她吃的一脸享受，他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
一顿没有交流的饭吃的很快，宋明清确认江春水是真的吃饱了之后，起身去结账。
江春水可惜的看着桌上剩了大半的菜，她已经尽力了，真的点太多了，完全吃不掉，她及时的怀念起姜渝来，她在的话，好歹还能少剩点。
姜渝：我谢谢你，剩菜了记起了我。
目光往宋明清桌前一望，江春水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她没看错的话，宋明清把领带盒又带上来了，顺手放在桌角处。
江春水迟疑了一秒，算了，他这么喜欢，她先给他拿着吧，免得走的时候忘记拿。
她拿起盒子，朝宋明清走去，走近时听到结账员温柔的声音：“您本次消费了13162元，您的会员卡里还有五万三千…”
江春水愣住，她吃的这哪是菜，分明是金子啊。她瞬间想起了射箭馆老板在她耳边说的那句“金馅饼”。
她抖了抖身子，看着宋明清的背影分明闪着金光。
宋明清接过账单，转身发现江春水怔愣的站在他身后，愣了一下。
他语气依旧含着笑意：“怎么过来了？”
江春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往前一递：“你的东西忘拿了。”
宋明清接过，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谢谢。那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忍住了自己的惊讶，伴在宋明清身旁朝电梯走去。
待电梯门合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刚刚吃的菜那么贵啊，早知道就不剩那么多菜了。”
宋明清已经适应了她的直率：“你都送我礼物了，我总得请你吃点好的。好不容易来一次，招牌总得尝个遍吧。”
江春水点头，她确实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她看眼宋明清，想起了他会员卡里的余额，她再次肯定，即便是坐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别多想，既然请你来，就代表我承担得起。”宋明清安慰她。
江春水却在想，对不住了姜渝，虽然它真的好吃，但目前的她也是真的承担不起，等她日后发达了再请她来吧。
宋明清从门童手中接过车钥匙，江春水赶紧绕到另一侧准备上车。
待江春水系好安全带，宋明清适时开口：“要去逛街吗？”
江春水一愣，她属实没想到还有下一项安排，她刚刚甚至给姜渝发给微信，说她要回去了，需不需要给她带饭。
“你想去逛街？”江春水表情一副你想去我就陪去的真诚。
宋明清摇摇头，他终于意识到这小姑娘跟他接触过的女性有点不一样。天色已经有些暗，他说：“带你去学校附近的公园逛逛吧，消消食，顺便送你回学校。”
江春水应了声好。宋明清又发现，小姑娘脾气也好得很，做什么都说好。
两人出发的时间刚好晚高峰过去，一路开过去，竟也没怎么堵过车。
下了车，夜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两人并排着走进公园，而宋明清手里依旧拿着领带盒子。
江春水歪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的男人，转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明清疑惑地看向她。
“你一直拿着它，真的不觉得麻烦吗？你不用怕撑坏我的包。”她见他一脸疑惑，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
宋明清微微一笑，“我不觉得麻烦，反正手空着。”
江春水提起了兴趣：“虽然你喜欢这个礼物我很高兴，但每次都这么送的话，我可送不起啊。”她本着坦诚的态度，话说的很直白。
宋明清一噎，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难道像是希望她每次见面都送自己礼物吗？
“不用。我只是很喜欢这条领带。”
江春水狐疑的看他一眼，看来这人没怎么带过领带，一条领带就让他这么开心。
她决定随便找个话题，“宋…明清，你这名字真好听。是唐宋元明清的宋明清吗？”
宋明清没想到她会这么解释他的名字，“这么解释也可以。”顿了顿，他又说：“我从明字辈，清字是我母亲取得，寓意清澈干净。”
江春水眸中清亮，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名字才是取名字。”
宋明清含笑的眼睛看向她，她对自己名字的哀怨掩藏不住，他至此完全确定，她的名字确实是取自李煜的那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士。
江春水凑上去，小婴儿看着不到周岁，白嫩嫩的脸蛋儿十分招人稀罕，大大的眼睛宛如黑葡萄，见有人逗她，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
江春水开心的逗弄女孩儿，抬头看向婴儿的母亲：“好可爱，男孩还是女孩啊？”
婴儿母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宋明清急忙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小宝宝长得这么漂亮，你说是女孩还是男孩？”
江春水察觉到女孩儿母亲的脸色有些僵硬，立刻领悟到宋明清的意思，她看着她：“哈哈，当然是女孩儿，我跟您开玩笑呢……”
女孩儿母亲勉强挤出一抹笑，赶忙推着婴儿往前走。
江春水一脸窘迫，尴尬的看向宋明清：“你看得出来啊？”
“看不出来，但我不会直接问。”
“……”
经过刚刚一场意外，江春水彻底闭嘴装死。
两人沉默走过一段路，初夏凶猛的热意总算消退了些，偶尔会袭来一阵微风。
在小池塘绕过一圈后，江春水终于开口：“今天工作日，你不上班吗？”随即想到对方怎么也算个老板级别的，这话算她白问。
“刚忙完一段工作，最近比较闲。”宋明清耐心十足。
“那我们下次约会定在什么时候？”江春水没有经验，他应该有经验，让他安排吧。
“我最近都有时间。”宋明清又重复道。
江春水不理解，他最近比较闲这句话她听到了啊，她在问他下次约会的时间。
宋明清无奈的说道：“只要你想见面，我随时都可以。”
江春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想天天都见面。
不过，虽然她不排斥，但是每天都见面，会不会太频繁了。
“这不好吧…”她挣扎道。
宋明清抿了抿唇，看来她不想经常见面。
“没什么不好，谈恋爱都这样。”他假装看不到她脸上的迟疑，面不改色的忽悠。
“等我忙了，可能好久见不到。”他继续添油加醋。
江春水终于接受，“好吧。如果你想见我了，我也都可以。”
宋明清灿若星辰的眼眸低垂，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走不动了。”江春水着实累到了，她现在只想洗个澡上床躺着。
宋明清点头：“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到了校门口，宋明清跟在江春水身后下车。
“今天玩得很开心，希望你也是。”江春水一脸灿烂，想到终于可以回去躺着，她的心情就澎湃起来。
宋明清听到女孩的话，弯了弯嘴角，目光闪动：“我也很开心。期待跟你的下次见面。”
“那我走了，你路上开车小心。”江春水冲他摆摆手。他看着女孩点点头，也招了招手回应她。
江春水步子轻盈，三步并两步，很快消失在校门口。
宋明清看着她的背影，面庞柔和，脸上隐约浮现出一层朦胧的光泽。看着女孩彻底走远，他才转身，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