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没有错
周一早上八点，江春水右手拿着一袋面包，左手拉着姜渝，赶在铃响前一秒钟冲进了教室。
在职业规划课程老师不善的眼神中，她拖着姜渝小心翼翼的挪步到了倒数第二排坐好。大三下学期，像职业生涯规划这类课程，许多学生光明正大的翘课，甚至快到学期末了，有人还没来上过课。
例如江春水和姜渝，这是她俩第一次来上课。考虑到快期末了，要给任课老师留个印象，早上7:46江春水硬是凭着意志力爬了起来，然后喊起了姜渝。两人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总算没迟到。
铃声停，职业规划老师点了下鼠标播放ppt，开始讲课。
姜渝明显还没清醒，一直打着瞌睡。江春水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了聊天界面。
跟宋明清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发的最后一条“好的，知道了。”
江春水皱眉，她是不是得主动发个消息联络下感情啊？然后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什么见鬼的感情一说。
“早上好啊，亲爱的”不行，这样太浮夸了。
“早上好”也不行，这样显得有距离感。
江春水思考了足足一分钟，终于打下两个字“早啊”，随即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宋明清刚到办公室，手机便震动了一下。他在办公桌前坐下，随手掏出了手机。
待看清收到的消息时，他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随意的敲了几下，转头便让秘书通知下各部门主管，十分钟后会议室开晨会。
“早啊，女朋友。”
江春水盯着屏幕上的字，心头一跳，刚认识的男朋友这么热情主动？
“不过现在可不太早了，但是大学的话，可以理解。”又有一条消息弹出。
江春水暗暗吐槽，这人可真会整事，就一句话，可是让他玩明白先抑后扬了。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过了会，微信显示s发来一条消息。她点开。
“还没问，你读大几？什么专业？”
这题她会。
江春水流利的打字：“我读大三，商务英语专业。”
“嗯。这学期还有课吗？有的话课表发我下。”
江春水没多想，顺手将课表文档发了过去。发完才意识到，他要她课表干嘛。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你要我课表做什么？”
宋明清依靠在老板椅上，勾勾嘴角，发完再问，看来不太聪明啊。
不过，他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个事实，江春水再不济，跟他当初念的也是同一所大学。
“看什么时间合适，安排约会。”
见秘书已经通知完回来，他及时的结束了话题：“我先去开会了，起来记得吃早饭。”他估计小姑娘是刚睡醒就给他发了消息，现在还没起床。
发完，收起手机，他起身接过秘书手里的资料，往会议室走去。
此时被误以为刚醒的江春水看着屏幕的安排约会几个字，不由得想起姜渝昨天说起的潜规则。
她想了想，好吧，姜渝说的确实没错，就算潜规则，也是她赚。
她麻溜回了个好的，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没吃早饭。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看老师，见老师没有注意这边，她拱了拱身子，小心翼翼的从桌子里拿出面包，避免发出声响，几下撕开了包装。然后用手撕着面包，一口口往嘴里送着。
讲台上的老师机械的念着课件的内容，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姜渝趴在桌子上，彻底睡了过去。
等她清醒，已经是一节课结束，五十分钟后了。
姜渝啃着江春水剩的半个面包，嘴里仍不闲着：“教务处的老师是不是没上过大学？这种课本来来上课的学生就不多，还偏偏安排在早上第一节。你看看，这教室加起来有二十个学生吗？”
她两三下解决了面包，继续不满道：“要不是第一堂课，我能到今天才第一次来上课吗？所以，我要身体力行的表达我的不满，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上这课了。”
江春水听着姜渝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话，无情的拆穿她：“承认吧女人，它就是安排在最后一节课，你也不会来上课的。”
姜渝眼神一转，没有应声。她换了个话题：“怎么，跟你那帅气多金的新任男友联系了吗？”
江春水心想，你怎么知道，然后诚实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喔唷，说啥了？”
“他说他要开会，就没聊了。”
姜渝毕竟是第一次见这种新奇的恋爱方式，对于俩人的相处完全想不清摸不透。她大胆的提出建议：“约他出来。他那张脸，多看几眼，总会动心的。”
江春水想到宋明清提到的的约会，她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也打算最近跟他见一面。”
姜渝啧啧两声，她家小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苟富贵，勿相忘。水啊，以后得靠你带我体验迈巴赫了。”
江春水利索地接话：“你放心，等我有钱了，雇你给我刷车，一个月两万那种。让你做同行中收入前1的人。”
“……我谢谢你。”
上课铃声响，十分钟休息时间到，讲台上的老师继续上节课的内容往下念。
姜渝听着又开始不自觉犯迷糊，她强撑着跟江春水吐槽：“不行，这老师仿佛五百年前在我耳边念经的大唐法师，我现在求生不得，求睡不能。”
江春水此时也已经迷糊，她开始胡言乱语：“睡吧，八戒，为师替你守着。”
姜渝想笑，又挨不过强烈的睡意，嘴角刚扬起，就趴在桌子上失去了意识。
睡了一节课的江春水和姜渝站在教学楼前的十字路口，发愁是现在就去食堂买饭，还是待会点外卖。
江春水想起上次外卖被偷，怂恿姜渝：“要不然出去吃？正好逛逛街。”
姜渝一脸拒绝：“不要，我没化妆！”
话音刚落，两人正前方就出现一对身影。
江春水心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冤家路窄。
此刻，机械系男神正拥着一个女孩往这边走来，俩人有说有笑，没有注意到她两个人。姜渝脸色瞬间僵硬，一脸无措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随后她猛地转身，拉起江春水就跑。
江春水被拽的一趔趄，许久未运动，她明显跟不上焦急的姜渝的步伐。
“停，停停停……已经，已经看不到了。”江春水大口喘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渝猛地停住，江春水一慌，拼了全劲儿才稳住身形。
“呜呜呜，我太难过了，他们俩就这么招摇过市……”姜渝的脾气去得快，来的也快，刚停下脚步就开始哭嚎。
江春水急促的喘着气，见周围的人都在诧异的看向她们，她试图劝回姜渝的理智：“姜渝，我们先回宿舍好不好，你没化妆呢，万一待会他们往这来了……”
这是姜渝第一次直面这场单恋的失败。尽管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看到放在自己心上半年的人搂着其他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她所有的理智和控制力都在一瞬间消散。
除了哭，她想不到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掩饰她的痛苦和失落。
听到江春水的话，她勉强擦去眼中的泪水，强迫自己停住抽泣。
江春水见她情绪稳定了一点，直接拉着她走的飞快，向宿舍楼走去。
十分钟的路程，俩人只用了五分钟。
“怎么办，我刚刚好丢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回到寝室，姜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也想下一秒就不喜欢他了，我也想看到他和他女朋友，能笑着上去打招呼……呜呜呜…”
江春水将纸巾碰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认真：“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你喜欢他也不丢人，你为他哭也不丢人。”
“你追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他有女朋友后，你再也没有打扰过他。”
姜渝的表情出现空白，她没想到，对待感情如此生疏的江春水会这么成熟的安慰她。
江春水顿了顿，继续说道：“真的，姜渝。你没有做任何破坏他感情的事情，甚至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你想怎么样都没人会说什么。你可以继续喜欢他，也可以不再喜欢他，都可以。”
江春水不懂什么叫喜欢，她也不懂为爱心碎的感觉。但她知道，姜渝没有做错任何事。
姜渝默默看着一脸执拗的江春水，这个对爱情宛如一张白纸的女孩，用着超乎寻常的认真的语气纠正她，告诉她，她不丢人，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在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姜渝将纸巾狠狠捂在眼上，语气带着颤抖：“这是最后一次了。给我一天的时间……”
江春水拍拍姜渝的肩膀，起身，一扫刚才的认真：“一小时，哭完一块出门吃午饭，去晚了食堂人多。”
姜渝一顿，用鼻音恶狠狠道：“……知道了！”
江春水欣慰地看她一眼，孺子可教。
姜渝顿时哭不出来了。
等到两个人出门，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姜渝的确在一个小时内恢复了情绪，但她接着化了半个多小时的妆。
江春水不理解，吃完饭立刻就要回来睡午觉了，睡醒了再化不行吗。
“我可不能以这种糟糕的状态，去面对我那一片广阔的森林。”
江春水没再出声阻止，恢复正常的姜渝是不会再跟她废话第二遍的。于是，她缩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打发了这半个小时。
俩人吃过饭，躺在各自的床上，姜渝拍了拍床边的挡板，随口问道：“你那男朋友，多大了？平时工作忙不忙？”
江春水转过身来，想到那人说完去开会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应该很忙吧。“我还没问他多大……估计是很忙的吧。”
姜渝无语，“那他知道你多大吗？你们就没聊聊，互相了解了解？”姜渝每次想起好友的神奇操作，就会怀疑人生。
江春水无辜的回道：“他问了我名字，年级和专业。”她说完随即想到，中午了，她得问候一下她的新男朋友了。
她一边拿起手机，给宋明清发消息。
“男朋友，你吃午饭了吗？”
那边姜渝却一下来了精神，“他有没有问过你的名字，比如你名字怎么来的？”
江春水一顿，姜渝这家伙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开学第一次见面时，江春水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
姜渝听后明显一愣，随即问道：“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江春水吗？”
江春水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对话，她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还有个妹妹叫江雨眠。”为了增加可信度，江春水甚至不惜给自己编造出来个妹妹。
而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江父江母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个二女儿。
姜渝听后愣愣点头，自动忽略了她的解释，在心里感叹道：好家伙，这名字真霸气，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换成是她，不是取自这个典故，她也会硬说成是，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然而两天后，等姜渝看到江春水填的家庭信息统计表上她的独生女身份，疑惑的问起她时，江春水眨眨眼，早就忘了自己还给自己编造出来过一个妹妹。
姜渝看向江春水的眼神微妙起来，这小姑娘挺会胡编乱造啊。
之后，每当有人问起江春水名字的典故，姜渝就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没错，就是你想的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霸气吧？”
江春水简直欲哭无泪。
回想起这段往事，江春水默默按下手机，逞强地回道：“他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接着，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
“刚准备去吃，你呢？”
江春水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已经吃过了。你打算去吃什么？”
“不知道，秘书给订的。”冷冰冰的文字不带一丝情感。
江春水挑挑眉，继续问道：“那你待会午休吗？还是吃完饭回来继续工作？”
“休息会，下午去见客户。”
江春水觉得感情已经联络到位，麻利地准备结束话题：“好的，你辛苦了。”
宋明清盯着屏幕上最新的一条消息，险些被气笑。这小姑娘上他这来完成任务来了，早上一问，中午一问，现在还给他来一句“你辛苦了”。
宋明清隐约捕捉到了屏幕对面无意中透漏出来的态度：认真且敷衍。
他不动声色得继续下一个话题：“嗯。今天去上课了？”
江春水正疑惑他怎么知道，随即想起来他已经要走了自己的课表。
“喂，你聊归聊，问点实际的问题。比如他多大，平时喜欢干嘛，一个月挣多少钱，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父母干嘛的……”姜渝在旁边不死心的提醒已经没了动静的江春水，不靠谱的问题一连串的往外蹦。
“我们只是谈恋爱，我问这些干嘛。”江春水一脸疑惑。
姜渝一脸理所当然，“谈恋爱的时候不问你想什么时候问，等结婚了再问？”
江春水不置可否，如果对方一上来就问她这些问题，她肯定不情愿回答。由己及人，她现在也不想过问对方。
不过，姜渝的前两个问题，她还是可以好奇一下的。
“嗯嗯，早上的课。”
回答完男人的问题，她又发过去一条：“冒昧的问一句，你多大了啊，平时喜欢干嘛啊？”她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婚姻中介所的媒婆。
“我二十六岁，平时最喜欢的事是，赚钱。”对方的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江春水看着手机想，原来他比她大五岁。不过，他最喜欢的事是赚钱？这怎么接，她能说她最喜欢的事是花钱吗？
她机智的决定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约会？你最近有时间吗？”
宋明清见小姑娘没有接茬，而是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忍不住蹙眉，是自己的回答太俗气了吗？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按着：“明天下午怎么样，你有时间吗？”
“有的。”
“那明天下午三点，京大正门见。怎么样？”
“好的，那明天下午见。”
宋明清笑了笑，这恋爱感觉比谈合同还官方。
他关上手机，专心致志地开始吃饭。
而另一边的江春水满意的放下手机，翻了个身。
姜渝就睡在她的对铺，手机亮着，她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了。
江春水默默盯着姜渝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这次姜渝能早点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