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芜暖园。
江姜回到屋中时,宁王妃容柔坐在屋中面色焦急等着消息,左手伤势仍旧还未包扎处理。屋内伺候的宫女一人端着水盆,一人端着摆放伤药与包扎用的白布的木盘,恭敬垂眸候在一旁。
行宫内寻人的侍卫送来第一波情报,未寻到苏寻容踪迹,但避暑行宫东西宫门值守的侍卫,皆是未见她出去。
人还在行宫中。
听毕,宁王妃容柔面上忧愁更甚,“人还未寻到。是我不好,竟是连人都看不住。若是她出事,日后再也无机会能查清昨夜的事了。”
“此事错不在你。人还在行宫中,就可以找到,只是时辰长短的问题。再是她既是跑了,便该不会再寻死。”江姜出言安慰,而后向侍卫吩咐道:“让人多留意添禄苑后殿,另外还有樟槐苑那边。”
她一路思来想去,行宫中苏寻容会去的地方,只有这两处。苏寻容早上明显是有所掩饰,至于樟槐苑,有魏自明在,许她会去。
江姜看了她手心的伤势,伤口颇深。
她遂是向一侧的宫女摆手道:“东西搁下出去,你们二人退下罢。”
“是,王爷。”宫女小心搁下手中物件退了出去。
屋中只有江姜、宁王妃容柔和无寻三人。
江姜道:“我略微会诊脉,王妃既是不愿御医诊治,我替你看看罢。”
“多谢。”容柔面对盯着宁王样貌的江姜,本欲拒绝的言语哽在喉间,未再固执伸出手去。
江姜为她掀高了几分衣袖,将手搭在容柔手腕处。
这脉象——
她略是迟疑地抬起指间,稳了心上惊讶,又再次将指腹搭去宁王妃手腕处确认。
片刻,确认无误后,她眸光微是诧异看了容柔,道:“听闻王妃先前摔倒,不知当下身上可有何不适?”
“并无感觉。”宁王妃容柔摇头,“江姑娘,莫不是我的脉象有何不妥?”
“没什么。如此便好。”江姜起身走到水盆边,拿了巾帕搁入水中。
她虽是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波涛翻滚。
宁王妃容柔是喜脉!她有身孕了!
自脉象来看,她腹中受孕不过月余,此时胎象还没稳定。这虽是个好消息,但若是说出来,知道的人多了,不免生出事端。
思及此,江姜暂且压住消息没告知宁王妃,只是张口嘱咐道:“王妃身子有些虚弱,我稍后传书让师兄为你备几幅补气血的药贴,近来你要当心莫再摔到或者是磕碰到。”
“是,多谢江姑娘。”
“不必客气。近来已是夏末,天气虽偶尔有些炎热,王妃还要记着不可贪凉。”江姜为她拉下衣袖,转了话头,道:“苏寻容既是已跑出去,断不会让人轻易找到。王妃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江姑娘,这些事我来便是。”无寻上前将水盆中巾帕拿起绞干,小心为容柔清洗擦拭手上血迹。
江姜拿起木盘中盛放伤药的小罐轻轻嗅了气味,随后将小罐摆去一旁,往袖袋中摸出了另外一只瓷罐,道:“送过来的伤药配药药材虽皆是上等,但王妃伤口太深,用这药膏不算合适。王妃试试这伤药,疗效虽慢些,但却更稳妥。”
疗效慢,刺激却少些,对有孕之人更好。
“多谢。”宁王妃向江姜道谢。
无寻清理擦拭好血迹,小心把江姜所给的伤药涂抹到她伤口处。
“公主,宁王殿下吩咐,不让人进去打扰。”
“都让开,本公主你们也赶拦着!”门外忽然吵闹起来,赵如珆打了帘子进入屋内,“小皇叔,你真的看上那个苏寻容了么?”
她无甚废话,进来就站在江姜跟前,发声质问。
“那是个误会。”江姜无奈看着她。
赵如珆眸光瞥见宁王妃手心的伤口,“小皇嫂,这是你被苏寻容推到时候伤的么?”
“嗯。摔倒时候未留意,不慎被瓷片割到了。”容柔淡淡笑着回了她。
“小皇嫂,你还笑得出来?”赵如珆气嘟嘟看着江姜,“若不是小皇叔招惹了苏寻容这风流债,你怎会平白被伤到。”
江姜:……
“你先坐,我与你慢慢说。”
赵如珆横了江姜一眼,坐去宁王妃另一侧。
宁王妃容柔事无巨细与她说了一遍事情原委,原本气势汹汹的赵如珆多次眸光游移向江姜那边,每瞟过一回,眸中的心虚便多了几分。
最后听完容柔的陈述,她呵呵干笑着走去江姜身侧,小心扯了江姜衣袖,道:“小皇叔,如珆误会你了,抱歉。我也是忧心小皇嫂,你当不会……与我计较罢。”
“咳,咳。”江姜收回被她拉扯的衣袖,轻咳几声后道:“你这脾性改要改改了,不若日后有了夫家要吃亏的。”
“小皇叔,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看她并未生气,赵如珆嘻嘻笑着走回容柔身侧,拉了她的手,愤愤道:“那苏寻容太过分了,空口白牙污蔑小皇叔不说,还将小皇嫂你给伤了。我原本只是觉着她矫揉造作得过分,不想她外表柔弱,心肠却如此歹毒。”
江姜侧目看着赵如珆,这小公主编排起人真是厉害,若是不解释,这会儿被编排的应是她这“宁王”。
赵如珆走去桌边斟了一盏茶水吃下,继续道:“若是茵茵姐姐还在,我向她学了功夫,该多好。大可去好好教训苏寻容一番,只可惜——”
说到这,她停下,深呼吸一口,眼眶略是有几分发红。
突然被cue到小号的江姜心上一惊,再看她的反应,看到赵如珆如此真情实感为她难过,江姜略感歉疚。
“好端端你提这个,可是又要哭鼻子么?”宁王妃容柔笑意温和,为赵如珆理了鬓边碎发。
“我才没有。”赵如珆抬手抹了眼眶,“止韵姐姐无意与承意伯成婚,不想她退亲未成,反倒先被魏自明牵连殒命。每回想到,我便忍不住有些难过而已。”
“还有茵茵姐姐也是,她分明武艺超群,也受了魏自明那厮的牵连。”说至此,她语气颓然许多,“我只是,想你们都好好的而已。”
///
苏寻容小心避开往来的宫人跑出芜暖园,双臂环抱膝盖迷茫蜷缩着,躲在一处枝叶密集的灌木丛里。许久,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好似想到什么一般,伸手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发髻。
发簪不见了……
夜色渐暗,与一众鸿胪寺官吏在揽风殿忙碌收整了宴席残局,与魏易缓步回到樟槐苑。
“公子,宁王殿下那边午后并未启程离开行宫,都这会儿了,听闻人还未寻到,莫不是果真已是凶多吉少。”魏易八卦的向魏自明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魏自明推开房门,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持火折子要去点烛火的手霎是一顿,对魏易道:“你既是上心,不若今夜便去与刘侍卫他们一起寻人。”
他燃了烛火,收起火折子。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易挠头,还欲言语什么,却忽的警戒看着屋中更衣屏风后,道:“什么人?出来!”
苏寻容泪眼婆娑从屏风后走出来。
魏易看了魏自明,“公子,这——”
“苏姑娘?”魏自明看到苏寻容,面上并未多少诧异。
“魏伯爷,小女子有话同你讲。”苏寻容看了魏自明,又是看了魏易,而后垂眸。
“公子,既然你们有话要说,属下便先出去。”魏易抬手摸了鼻尖,掩饰尴尬,随后转身离去,顺带掩上了房门。
他立在屋外,其实还是隐约能听到屋中二人的谈话。
屋内,魏自明在桌旁坐下,道:“不知苏姑娘要与魏某说什么?”
“昨夜,伯爷果真未曾去过添禄苑后殿么?”苏寻容眼眶含泪,言语声不大,还带了几分哭腔。
“苏姑娘此言何意?”魏自明看着他。
苏寻容看他反应,心上确认昨夜之人不是魏自明,半真半假道:“我昨日写过书信,让贴身女使送与伯爷。昨夜过去添禄苑后殿,是以为收到的信笺是伯爷的回信,才是过去的。”
“魏某并未收到任何书信。”魏自明看着她,略是思索后,道:“想来此中果真如宁王殿下所言,是有甚误会的。”
“还请魏伯爷帮帮我。”苏寻容上前,拉住魏自明的手。
“苏姑娘,请自重!”魏自明将手抽开。
“自重。呵。”苏寻容苦笑一声,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决堤,“伯爷是厌弃我已是残花败柳么?”
“苏姑娘,你误会了,魏某并非是此意。”魏自明斟酌言语,道:“魏某风流名声在外,配不上姑娘青睐。”
“是我叨扰伯爷了。”苏寻容用衣袖擦拭了面上泪水,转身欲离去。
“苏姑娘要去何处?”魏自明自桌边站起身。
“怎的?魏伯爷不愿帮我,还要将我绑去宁王跟前么?”苏寻容停了步子,回首看他。
“苏姑娘,得罪了。”魏自明朝屋外唤道:“魏易。”
在门外吃瓜的魏易推门进屋,“公子。”
苏寻容欲夺门而去,魏易一手刀将人打晕,“公子,苏姑娘对你如此情深义重,真的要把她送回去宁王那边么?”
他将人小心放到一旁太师椅上,顺带点了其穴道。
“不送去也行。”魏自明看了魏易,“留你身边罢。”
“公子,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魏易从苏寻容身侧退开几步,道:“属下这就去芜暖园送消息。”
榻上苏寻容心中一片凉意。她果真可笑,终究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魏自明,宁王,依仗着显赫的身份,便都是看不起她。
终有一日,她会让所有人看不起她的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