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经过那么一场风波，几人依旧兴致不减，又是继续看了一个时辰杂耍，随后在西市中逛了许久，直至临近宫禁时间，将赵如珆送回宫门前，才是坐着马车缓缓回去了首辅府。
马车中，江姜张口向苏止安讨了木章细细看过。
木章是上等紫檀木制成，四边呈矩形，方正的一角钻了小孔，用黑色金刚结黑绳穿挂，还坠了一簇同色流苏，章上刻了‘慕以晴印’四字。紫檀木不宜吸附印油，显然这印章只是装饰用的。
“多谢。”她看完后，将木章还到苏止安手中。
苏止安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木章，低声向江姜问道：“江姑娘，这木章有何不妥之处么？”
“苏公子，我看看。”君红玉从苏止安手中讨过木章，仔细看了之后，亦是疑惑的道：“就是一枚普通的木章，能有什么不妥的。”
江姜拿过君红玉手中的木章，再次递回苏止安手中，道：“并无不妥，苏公子仔细收好此物便是。”
忽的，她手指处神经一痛，手腕原本如同一条细线的红纹渐渐扩散成一指宽，体内的毒蛊又是活跃起来。
“姜儿姐姐。”君红玉飞速拉了她的手，看着手腕，自问自答道：“莫不是因为在街集上动了太过内力？不应该啊。”
“还是魏自那厮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行，还是得尽快的解决了手上的委托，回去好好休养，等哥哥带陶先生过来才是。”她满面担忧，言语完，才察觉嘴快失语。
苏止安听得言语心中一凛。但见君红玉掀开车帘看向窗外，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江姜又在闭目运功疗毒，他便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魏伯府中。本已算是驾轻就熟的魏自明处理石料矿石时，不慎割破了手指。
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想忽的浑身骨头开始痒痛发酸，他手中的刻刀应声落在桌上，再看手腕处蔓延的红纹，顿觉情势不妙。
“公子！”魏易察觉不对劲，快步走到他的身侧。
魏自明抬手示意，忍着身上的难受，拿出巾帕擦去了指尖的血迹，“无碍。”
魏易与魏云互相看了对方，再未多言。
蛊毒凶险江姜自然是与他言语过的，奈何他明日午后便是要出发去陵莱山，心急于在出发之前制完所有的石色石料，便是大意了。
魏自明心头略是窘迫，只怕这会儿亦是连带得她也一并毒发了罢。大概一刻钟后，不适的感觉渐渐淡去，他看着手腕处的红纹恢复如初，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依旧继续捯饬着石色石料，只是更是仔细了许多。
夜幕星垂，魏自明将最后一份石色颜料分装入两只小罐中，便是过去另外一处桌案边，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而后递给魏云道：“将这书信送去给首辅府萧表姑娘。”
“是，公子。”魏云接过书信，想到要去见江姜，心里有些发怵。
魏易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还有石色颜料，你一并托萧表姑娘递去给苏二姑娘。”魏自明又踱步回到制作石色颜料的桌案处。
桌面上整齐摆了许多只小罐，每一份石色颜料他都做了两份。
从其中挑拣出最为满意的一份，他拿过桌角早是预备好的木匣，将小罐逐一放进其中，再是将木匣递给魏云。
魏云接过木匣，略是迟疑道：“公子不打算亲自送过去给苏二姑娘么？”
魏自明看了手腕处的红纹，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你过去就是。”
“厨房那边汤药该是煎好了，属下过去看看。”魏易随着魏云一同离开书房。
魏自明坐回书桌桌案前，处理桌上的一些公文事物。书房外忽的传来打斗声，他合上手中的册子，走到书房外时，魏易已是擒住了摸进来的不速之客。
首辅府，竹湖院。
烛光摇曳，江姜依照记忆，在特制的薄纸上仔细画出了木章手稿几何视图。她方是收笔，房门却是被扣响。
“江姑娘。”苏止安整理了衣冠，与推开门的江姜打招呼。
“苏公子？”看到屋外的人，江姜略是讶异。
“可是方便与江姑娘到院中走走？”苏止安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掩在衣袖中，纤长的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糖玉色金鱼玉坠。
白日在马车中，得知江姜手腕上的红纹竟是与魏自明有牵扯，再是听到君红玉劝江姜赶紧处理了手头的事儿，他才是猛然反应过来，若是一切结束，江姜便会如来时悄无声息闯入他的世界般，再是悄无声息的离去。
自然，苏止安并不愿意看到如此的结果，左思右想后，便是鼓足了勇气打算来与江姜表明自己的心意。
江姜颔首，合上屋门，与他缓缓走入园子中。
“今日君姑娘提到的陶先生，便是江姑娘与君少侠的师父罢？”苏止安余光来回偷瞄了江姜两三回，本来打好的腹稿尽数噎在喉咙处，便是找了旁的话题。
江姜点头，“正是。”
他深呼吸，坚定的看着江姜道：“江姑娘。”
二人恰是停在一处水池畔，夏风浮动起水纹，还未到满月的月亮倒映在池水中，倒影随着水纹散开一圈圈凌凌波光。
江姜抬眸看向他。
苏止安到口边的言语再次话锋一转，“今日白日，多谢江姑娘为苏某追回钱袋。”
江姜淡淡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苏公子不必挂怀。”
“古语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物万望江姑娘收下。”他将手中的玉坠递出。心中却十分懊悔。
他脑中回荡着一个声音：不是这样的啊！这分明不是谢礼，倒是直说啊！
灯笼昏黄的火光与月光交相辉映，浅咖色金鱼玉坠在半空微微摇晃着。苏止安垂眸看着手中的坠子，嘴唇微微抿起，略有几分紧张。
感情这东西，喜欢与厌恶，都是可以切身感受到的。
江姜并不是感情上迟钝的人，看着苏止安手上的玉坠，当下猜测出了他今夜过来的目的。男子间互相赠玉是友情，男女间赠玉，则是表示爱慕。苏止安竟然真的对她……
她伸手接过玉坠，“这是糖玉吧？金鱼雕得真可爱。”
“江姑娘对于玉石竟有研究？”苏止安抬眸看向江姜，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若是有所研究，定是明白男子赠女子玉石的意思罢。
江姜把玉坠略是举高，借着月色打量起来，发挥出多年来积累的扎实演技装傻充愣，“也不算是研究过，师兄比较喜欢收藏石头，听他提过些。”
苏止安听完，面上的喜悦转化为些许的落寞，“原是如此。”
“不过，我只是为苏公子追回了个钱袋而已，这坠子价值不菲，苏公子果真打算将它赠给我？”江姜满面欢喜向苏止安确认。
“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件，是苏某前些年出外游历时候，偶然寻得的玉石料子雕成的，江姑娘收下便是。”苏止安说了坠子来历，随后声音不自觉低了几个度，道：“江姑娘可是知晓，男子赠女子玉石其实是——”
“竟是苏公子亲手雕刻的？”她刻意打断了苏止安的言语。
“是，是啊。”苏止安又是看了江姜，二人之间气氛微妙。
她许是已察觉到了么？但却如此，便是有意委婉拒绝么……
“那行吧，坠子我便是恭之不怯收下了。金玉满堂，真是个好寓意，谢了。”江姜朝着苏止安扯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苏止安低头看了手中的灯笼，微微叹息一声，果然，只是金玉满堂么。
他再是看向江姜，“天色不早，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
不远处，一个黑影从院墙处跃入园子中，去向了耳房那边。
二人沉默往回走着。
与苏止安正巧走近的江姜注意到潜进耳房边的身影，眸色一凛，却是按兵未动。
轻车熟路潜入竹湖院的魏云本是候在耳房角落，眼见首辅府巡视的护院从不远处转来耳房处，他赶紧从窗户跃入耳房中。
“公子！表姑娘！”护院头子身后领着两列十人的队伍，与折转回来的二人相遇，打过招呼之后便是继续按照规定的路线巡视。
屋内，魏云四下打量过陈设，随后将身上的包袱脱了下来，放到了桌案上，随即便是看到了江姜绘制好的木章手稿。
他正欲仔细看时，听到屋外巡视的护院与江姜和苏止安的声音，许是做贼心虚，又许是被点太多次穴道。他赶紧将包袱挂回肩上，倚去了窗边。
到了耳房门前，江姜正欲推门而入，苏止安却又出声喊住了她，“江姑娘，其实你应是知晓的罢？”
他赠玉的意图，她是知晓的！
江姜未语，算是默认。
“苏某知晓了。”苏止安神情中颇有几分落寞，一股脑道：“苏某之意是认真的。并不是一时兴起，亦不是觉着新奇，我便是真无任何机会成为姑娘身边相伴相守之人么？”
门内，魏云震惊：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刺激的么！
门外，江姜震惊：以为苏止安是个内敛的，原来如此直白且执着的么！
她撤回了推门的手，看向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