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答
打着打着，江缨发现不对。即使姜鹤附身到了这些无脸人身上，在和他们的打斗中，也是同样的躲避为主。
似乎她的目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拖延时间。
她和唐泽联手，虽然这些无脸人实力一般，但到底人数众多，逐渐两人都有些疲惫，但是无脸人像是源源不断一般，再怎么打无济于事。
江缨看了一眼黑色的棺木，击退了一个“无脸人”，放了一个结界咒将自己和唐泽围在结界中，确保那些无脸人无法接近自己，江缨道：“姜鹤在拖延时间，以等那棺材中的恶鬼现世。在这么拖下去想必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唐泽到了一眼围在结界周围不断捶打者透明结界的无脸人，蹙眉道：“确实，如今只能用大型咒术才能一次性解决，但是这到底还是在山体之内，若是要用大型咒术，可能会有山体坍塌的危险，我们需要打个配合，用完大型咒术后及时用固元符保护自己。”
江缨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接着看了一眼：“我已经想好了，大型咒术我来。就用四雷符。”
唐泽不赞成地皱起眉头：“江缨，你如今身体咒力很少，用四雷符对你身体伤害很大。还是我来比较好。”
“不，还是我来。”江缨道，“四雷符消耗咒力巨大，你用完想必也成不了多久。我有刻意控制过节省咒力，如今身体所需的咒力刚好够一个四雷符。固元符维持时间长，而且到时可能会有山体塌方的情况，我的体力咒力估计撑不了。所以我用四雷符，你保存体力，先帮我开路，然后善后。”
唐泽蹙眉，面带忧色看向江缨：“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江缨顿了顿，“而且我，还是有那么一些私心。关于姜鹤，我还是想亲手解决她。”
唐泽便不说话了，又深深看了一眼江缨，道：“我知道了。”
两人达成共识，江缨撤掉结界，唐泽举剑在前，江缨紧随其后，一路为她开出了一条道来。
很快，江缨也触碰到了那层透明的结界。
唐泽用剑和咒术硬生生为江缨开出了一片空地，将那无数的无脸人挡在她的身外。江缨闭上了眼睛，掏出符咒，感受到无数的咒力从她的身体各种流动至她的指尖，她睁开眼，和唐泽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最后扫了一眼那些长着姜鹤脸的人。
他们一边疯狂地此向他们这边攻击，一边眼睛死死盯着江缨。
江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低声念道：“裂地唤雷，灭妖摄鬼。”
短短八字，转瞬之间便可化为这些妖鬼的催命符。
明明是在山体深处，却能隐隐听见雷声。接着山体开始摇晃震动起来。
就在那眨眼之间。
所有的无脸人发出了撕心裂肺般地尖叫，他们纷纷放弃了对唐泽的攻击，所有人都奔向那黑色的棺材，将自己的身躯一层一层地叠加到这漆黑诡异的棺材上，巨大的棺材上挂满了无数的人形，而这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江缨的咒力瞬间被抽空，只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撑着自己不晕过去。接着她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怀抱中。
唐泽抱着她一路飞奔到了角落，接着张开了固元符。
就在固元符张开的那一瞬间，一道巨大的轰鸣过后，地宫上方的山石不断坠落发出了骇人的声响，接着一道青白的闪电紧随其后，径直打碎了那透明的结界直接击中了那黑色的棺材。
尖叫声、轰鸣声、坍塌声此起彼伏。
那尖叫声不是姜鹤的声音，甚至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是无数的人的声音发出的哀鸣。
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有老人的声音、有孩子的声音。
他们哭泣着、悲鸣着、祈求者。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传来，浓稠的血液从地上蔓延到他们的所设的结界旁。那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上升，直到到了唐泽的膝盖的高度才停了上升。那血液中还混杂这腐烂的黑色块状物，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江缨感到唐泽把她抱得更紧了，唐泽感到她的视线，对她笑笑。
两人都没说话，却在这对视之后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声息都停止了。山体石块不再下落，那凄厉的呼喊声也停止了。
“我看了一下，应该是雷将山体击穿了一部分穿了进来，现在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了。”唐泽道。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黑棺那里看看情况。
唐泽抱着江缨，避开石块往地宫中央走去。血水弥漫着整个地宫，越靠近黑棺血腥气越浓。
黑棺已经被背雷电击得七零八碎，里边的东西也同样变得焦黑。但是还是可以隐约看出轮廓。
黑棺中间是隐约是一团粗长的焦糊物，尽管已经被雷劈得焦黑，但是还能隐约看出焦黑中的一丝肉色。而就在这粗长的肉块上，上半块生着无数只焦黑枯细的手，而下半部分则生着数只同样枯瘦细黑的腿，那些手和腿纠缠着，像是临死前在疯狂挣扎一般纠结交错。
那个肉块还在慢慢往外处渗血。想来铺满地宫的血压就是从这个肉块身上流出来的。
非常可怕、又令人作呕的异物。
杀了这么多人、毁了这么多魂灵。这就是姜鹤炼化了无数的怨念所炼成的恶鬼吗？
突然，棺材对面处传来一声响动。
唐泽单手拖住江缨，另一只手执着佩剑绕过来棺材。只见姜鹤靠坐在黑棺旁。她的红色衣裙基本已被全部烧焦，而她的身体也变得残破不堪。除了焦黑的躯干以外，她的三肢均被烧断，散在了棺材的一旁，只留着一只手还在躯体上。
听见他们走来的动静，姜鹤的眼睛动了动，盯着江缨。
她快要消逝了。
江缨看着她剩下的躯干正在逐渐化成尘粒。
江缨突然道：“唐泽，麻烦放我下来，我有话要和姜鹤说。”
“你刚刚才用了四雷咒，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精力了，现在就是维持清醒的意识都已经很难了吧？万一她要是在耍什么花招，你就是躲也来不及吧？”唐泽不赞同道。
“……我没事。我确定现在姜鹤伤不了我。”江缨道，坚定地看着唐泽的眼睛，“拜托了。”
唐泽对上她的眼神，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接着小心把她放了下来。
果然，四雷咒的消耗巨大，她的脚刚碰到地面就感觉一阵发软，但是她看着眼前的姜鹤，还是咬牙站在了姜鹤的面前。
姜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江缨。见江缨走到她面前，姜鹤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姜鹤的眼中一片平静。
没有懊悔、没有愤恨、没有不甘。只是这么看着江缨。
江缨垂着眼睛看着姜鹤，“教给你这阴毒咒术的，到底是谁？”
姜鹤没有回答。
江缨也并不指望她会回答。
她凝神看了姜鹤一会，突然说道：“会。”
姜鹤嘴角动了动，但是却发不出声来。
江缨看着姜鹤的眼睛，无数的前尘往事从心头划过。
她顿了顿，还是道：“那一日，在西渡太守府，你曾经问过我，如果重来一遍，我是不是还会救你。”
“我会的。”
江缨看着眼前的姜鹤。
七年前，江缨救过她，并因此丧命；七年后，江缨亲手杀了她。
可是。
江缨看着眼前身体不断化成尘砾的少女。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有后悔救过你。
姜鹤看着江缨，笑了。
不是她惯常的、不带感情的笑。
姜鹤的声带似乎坏了。她的嘴巴一张一合，重复着两个字，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但是江缨却没看懂她的嘴型。
江缨皱起了眉头。她瞥了一眼唐泽，唐泽也摇了摇头。
江缨无法，只得按照她的嘴型慢慢模范发出声音。
“……百户、白虎……”
“……白狐？”
姜鹤点点头，向江缨举起了仅剩的一只手，那只焦黑的手掌上赫然是那只神识珠。
江缨垂着眼睛，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
姜鹤垂下手，她的手臂开始逐渐融进尘砾了。
她的身体只剩下头颅了。
姜鹤又冲着江缨比出了两个字的口型。
这次江缨一次就看懂了。
她说：
谢谢。
说完，姜鹤全身化为了尘砾，溶进了铺满地宫的血液中，连踪迹都无处可寻了。
恶魂不能转生、无所依托，只会消散在天地间。
江缨握紧了手中的神魂珠。
唐泽扫了一眼黑棺中的肉块以及坍塌的边楼：“等我念完安魂咒，我们就离开吧。”
这些黑棺里的残留冤魂，虽生魂再无法托生轮回入人生，但是安魂咒起码能让他们得到最后的安宁。
江缨点点头，扶着黑棺，在姜鹤坐着的地方坐下：“我坐在这里等你。”
黑棺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江缨坐在棺旁，透过缝隙看到棺椁内部隐约贴着一张符纸。
是镜符。